沒有了副將的出謀劃策,犬黑噠的應變就直接使這支軍隊變成了沒頭亂撞的蒼蠅。?他苦思以後,覺得自己既不能回頭,也衝不破面前的敵人的攔截,更是不可能拋掉馬匹換個地方泅渡過河,那麼唯一的選擇,就是繞路。
順着河流上行一百二十里,那裡有一座可以讓騎兵通行的橋樑。
當然,再往上面奔馳一百二十里的話,那途中可以說是相當的荒涼,幾乎是沒有單獨的人家,要想獲得輜重的話,只能去面對那些修建得十分堅固的地方大戶的鄔堡和寨子。
很顯然,輕裝上陣,疲憊不堪的飛軍是缺乏攻堅能力的,這也就意味着他們得不到任何的輜重和補充,並且就他們現在的狀況來說,不要說是連續奔馳一百二十里,就是再連續跑個三四十里,缺乏休息和草料的馬匹也是肯定會倒斃的,必須要停下來休息。
而戰馬爲了保證充分的體力,其食譜已經與野馬截然不同了,平時都是餵養的谷,豆,麩等精料,甚至都要炒過,一些精銳部隊的戰馬,甚至在執行特殊任務之前,會配給雞蛋,蘋果,奶酪,塊狀的黃糖等等高熱量的食物。
此時飛軍這些人當時爲了追求速度,隨身攜帶的豆餅等馬料也差不多吃光了,一休息下來,飢腸轆轆的馬兒就要吃青草,青草裡面含有大量的水分,飢腸轆轆的戰馬的腸胃已經適應了精料,一旦完全都依靠青草來果腹,那麼很容易就出現拉稀等疾病,到時候能夠回去的有一半都不錯了。
可惜犬黑噠覺得自己都完全沒有了選擇,是的,他很明白這一點,若是留在這裡的話,則多半後果是全軍覆沒,繞路走的話。卻估計還留下一半人來。好在飛軍的其餘人也都是心裡面十分明白其中的關竅,所以對於主帥的意見也沒有反對的,只是士氣十分低落而已。
當然,能回去一半人還有一個先決的條件---那就是房城已經被攻下,呂羽的主力被絆在了那裡。
否則的話。任誰都知道被兇殘無比的吞蛇軍追趕到的下場。何況還是在這樣的疲勞狀態下。
事實證明,將命運寄託在別人的身上是一件很不靠譜的事情。
因爲不久之後,林封謹就正懶洋洋的打着哈欠。同時用篝火烤着一條油吱吱的馬腿,斜靠在了躺椅上面打盹,他的背後就是何家碾的那座木橋,上面密密麻麻的西戎軍屍體就彷彿是他的背景。
“你怎麼纔來。”林封謹很是有些不滿的對面前的人道。
他面對的不是別人,正是崔鉞漠,這傢伙在軍中素有冷麪之稱,可是在林封謹的面前卻是完全都板不起臉來,彎着腰陪着笑道:
“我真的已經是儘快來了啊,剛剛纔追殺了那幫孫子十五里。就接到了王上的軍令,就火速趕來回援老營了,哪裡知道林公子你還幹得這麼漂亮。”
林封謹又對那條馬腿上撒了些作料,然後用百草爐擠壓了幾隻橙子的精華出來塗抹在了馬腿上面--當然有添上小手指這隻“妖指”幫忙,將馬腿遞到了身後,後面崔鉞漠的黑色妖駱駝早就饞涎欲滴了。大口大口的嚼吃了起來,不時還發出了心滿意足的噴鼻聲。林封謹嘆了口氣道:
“罷了罷了,那幫傢伙才跑了一個時辰,估計現在正在歇腳呢,我一路上有派人綴上去。都是積年的老馬賊了,保準不會跟丟,這支飛軍好像還是蠻有名的吧,老崔,伺候你的妖駱駝那是我的分內事情,我就不和你多計較什麼,但斬將破敵可和我沒關係,眼下送你這麼大的一個功勞,你說咋辦。”
崔鉞漠眼前一亮,飛軍的名頭他當然是知道的,並且林封謹也不會信口開河,倘若能夠將之全殲,那對自己的名氣和功勳都是十分強悍的加成,立即便大喜道:
“你說咋辦就咋辦。”
林封謹道:
“這麼吧,我和房城留守的那軍需官何老頭子有點誤會,你幫我包攬了下來,這事就這麼揭過了,你覺得咋樣?”
崔鉞漠聞言一窒,這老頭子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外號何抽筋,每一次找他拿軍需都是一種折磨和負擔,手裡面有批條的,都還要再三覈對以後,反覆詢問纔會給你,要想多要一些額外的輜重,非得軟磨硬泡不可。不過.....擊敗飛軍的名聲也是相當的誘人啊!崔鉞漠也是個謹慎的人,爲了避免被坑便追問道:
“你和他有什麼誤會?”
林封謹大刺刺的道:
“我就帶了一羣家丁過來,找他拿了兩三百人的輜重而已,能有多大個事?”
崔鉞漠一聽頓時放下了心來,兩三百人的輜重算什麼事情,自己手下五六千號精銳,連同輔兵近萬人,這虧空連帳都不用做,隨便找個名頭就抹了,立即就拍着胸大包大攬的道:
“這也算是個事兒?一切都在我身上。”
當然,接下來三個時辰內,崔鉞漠便開始走向了勝利之路,看着昔日可以和自己打得勢均力敵的“飛軍”彷彿被攆兔子似的,漫山遍野跑的時候,崔鉞漠就有了指點江山的豪情逸致,等到他一刀斬落犬黑噠的腦袋的時候,這種快感豪情便上升到了巔峰狀態,忍不住仰天長笑。
這種興奮的感覺和指點江山的豪情逸致,一直持續到崔鉞漠在“何老頭子何抽筋”面前拍着胸脯,要一口包攬林封謹的“小事”爲止。
林封謹將後事交託給了崔鉞漠以後,便帶着自己的一干“家丁”施施然迴歸老營了,在先前的戰鬥當中,有五個倒黴蛋受了傷,其中有四個是被敵人射過來的弓箭誤打誤撞的命中,另外一個是太興奮了拉弓過頭,弓弦一斷抽打在了自己的臉上,險些將自己的眼睛打得爆裂了開來。
至於爲什麼不接下來追擊,那是因爲林封謹第一是捨不得自己手下的這些人手,哪怕是追擊潰兵也一定有損失,何況是還有鬥志的正規軍?這些手下林封謹都將他們看成是“火種”看待的,還指望他們返回草原後以嚴格的操練來進一步強化三裡部的武力,死一個都是老心疼的,又怎麼會去圖這些虛名?
第二,則是因爲人數畢竟太少了,未必能立下大功,反而要擔心敵人的反撲,所以還不如賣個人情。
在路上,林封謹藉着休整的機會將衆人集合了起來,認真的道:
“我這一次叫你們來的目的,當然首先是護衛我的安危,預備着在關鍵和必要時候代替我去死,其次,則是希望你們能看一看現在的軍隊主流戰鬥的方法,讓你們認識到,這世上戰爭的方式有很多,絕對不只是騎射或者是衝近了就拔馬刀對砍而已,並且騎射雖然很厲害,卻也絕對不是什麼天下無敵的戰術!只有嚴格的軍令軍制,充分的訓練,還有令行禁止的決心,纔是一支強軍的必要素質!赤必黎,你算是比較有帥才的人了,你說說這些天有什麼看法。”
赤必黎站了出來,用右手捶胸,然後躬身道:
“回公子的話,最初我還是不明白爲什麼要和漢人學隊列,學操練,學陣勢,只是想着公子讓我們這麼叢,便是赴湯蹈火也是在所不辭,不過在那天晚上伏擊敵人以後我就認識到,若是之前不經過幾位教官的調教,便是再怎麼無畏,再怎麼善戰,也是絕對不可能以十人一組,源源不斷的射出那樣的箭矢。這樣的戰爭,就彷彿是將每個人的力量都聚集到了一起,一個人的力量在這樣的力量面前,完全是微不足道.........我實在是形容不出那樣的感覺。”
林封謹微微點頭,讚許的道:
“你能夠說得出這麼多,可見也是動了一番腦子的,還有人有話說麼?”
這時候狼突一下子站了起來,很乾脆的道:
“公子,倘若之前有人告訴我,兩三百人就可以將幾千人的精銳騎兵逼入絕境,並且這兩三百人還安然無恙,我是一定不會信的,並且我相信,我身邊的這些同胞都不會相信,只會端着馬奶酒笑得前仰後合的,但是.......不久前我們卻是親自經歷了這樣不可思議的一仗!這種神奇的力量在戰場上叫做什麼呢?我想學這個。”
狼突的話也是引發了其餘人的共鳴,忍不住都紛紛議論了起來,林封謹笑了笑道:
“這就是戰爭當中的藝術,戰爭當中的韜略,我們漢人在千年之前就嘗試從中找出一些規律,管它叫做用兵的法子,簡稱兵法。甚至到現在都有專門的書院研究這個。”
“你們知道我們漢人口中的萬人敵是什麼意思嗎?並非是說這個人特別的勇猛,可以以一敵萬,而是這位將領的兵法運用得出神入化,哪怕是羸弱殘廢之身,也可以破敵萬人,你要學兵法,得循序漸進的來,第一步,先得認識漢字,然後才能看懂兵書,接着纔是我給你講解兵法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