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之夜,簡陋土屋,燭火飄忽,牆角的破舊布幡上,歪歪扭扭寫着“奠”字,女孩一身素縞,跪在地上抽泣。這就是沐雲醒來時,所見到的景象。
女孩是誰?
我又是誰?
沐雲躺在擔架上,蓋着一層白布,軀體僵硬冰冷,大腦一片空白。
破木門被猛推開,冷風灌進屋子,殘燭掙扎,光影搖曳,陰森嚇人。
女孩被冷風吹得發抖,慌慌張張的站起問:“是誰?”
一個人走進來,八字鬍,身材高瘦,是衣着華貴的中年人。
女孩看清來人,表情更緊張了:“三……三叔,有事嗎?”
“鶯兒,葬禮辛苦你了,我明早就回白城了,走之前來看看你。”沐三叔目光不懷好意,故意以一種隨意的語氣問,“雖然沐雲死了,但欠着一屁股賭債,你有什麼想法?”
鶯兒怯生生地說:“我願用房子抵押去買一點藥草種子,耕種夫人留下的靈田,爲少爺償還掉賭債。”
“我們沐家是白城的大族,讓一個十幾歲女孩留在鎮上,爲個廢物受苦還債,這不是丟家族的臉嗎?不行!兩畝靈田的擁有權,我已替家族收回。這間破房子不值錢,就賣掉還債吧。這樣的安排,你有意見嗎?”
女孩咬着嘴脣,黯然無語起來。
三叔表面來送喪,實際是欺負女孩弱小,來搶房搶地!
“當然,你已經沒地方住了。不過別擔心,念沐家人的面子上,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三叔盯着女孩胸部,衣服被撐起鼓鼓的挺拔輪廓,激起目光中的一股赤裸裸的慾望之火,“你就在我身邊,當一個小丫鬟吧。”
鶯兒強忍一腔悲憤,倔強的說道,“鶯兒是一個被遺棄在冰野的孤兒,不是夫人收養早就凍死了。鶯兒沒念過什麼書,卻知恩報恩。鶯兒永遠是少爺的人,不會在跟任何人了,我願意幹活養活自己!”
“一個女孩子怎麼養活自己?別胡鬧了!”
三叔向前一步。
女孩慌忙後退道:“你別過來!”
沐三叔撕碎虛僞面具,露出邪惡的笑容,“鶯兒,三叔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只要把我服侍好了,將來提升成爲侍妾,這對你來說是一步登天,總比跟着那個廢物好十倍百倍吧!”
鶯兒被三叔一直逼退到牆角。
“我不要!”
“三叔好心幫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三叔見女孩楚楚無助樣子,心中邪火越來越旺,“不然,今晚兒就跟了我吧!”
鶯兒兩眼含着淚光,露出決然之色,從袖子裡抽出一把黑色管狀物。
火槍!
這是一種遠古機械技術打造出來的火藥兵器!
“你哪來的槍!?”
鶯兒對準下巴,用稚嫩聲音喊道:“你們把房和田都搶走,鶯兒本來就沒有活路了!現在當着少爺未涼的遺體,你還要苦苦逼迫鶯兒!鶯兒活不下去了!現在就追隨少爺去!”
“一個廢物值得這麼做嗎?”
“別再逼鶯兒了!”
“你……”
三叔大怒!
沐鶯兒十五六歲,淺紫色的明眸,水波盈盈像一泓清泉,肌膚雪白嬌嫩,身體妙曼玲瓏,胸部飽滿,翹臀渾圓,沒準有一點精靈血統,雖然沒有完全張開,已經是一個國色生香的美女了。
沐三叔垂涎久矣,只是沒想到素來軟弱的鶯兒,此刻卻變得異常剛烈,強搶名聲畢竟不好。不妨欲擒故縱,先假裝離開,再偷偷回來將鶯兒擄走,不怕得不到小美女的身子。
“不知好歹!”沐三叔氣急敗壞,“那就替那廢物揹債吧!還不上錢的時候,別跪着求我收留!”
言畢。
拂袖而去。
木門被甩的嘎吱嘎吱響,沐三叔遠去了。
鶯兒擦去臉上淚水,露出迷茫之色,最後能依賴的人都過世了,今後的生活該怎麼過啊!
小屋外,大雪紛飛,寒風肆虐。
那淒厲尖嚎就像怪獸在咆哮,一點點摧殘吞噬着女孩兒的心。
鶯兒越想越害怕,未來充滿絕望和淒涼,她住撲在沐雲身上,大聲哭喊起來:“少爺,您怎麼能丟下鶯兒一個人,讓鶯兒怎麼辦!”
沐雲費勁全部力氣,把手擡了一下。
啪!
烏黑笨重的火槍掉在地上,鶯兒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沐雲睜着一雙眼,茫然望着天花板。
鶯兒見此,哇的嚎啕大哭起來,“少爺,少爺!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鶯兒害怕,鶯兒非常害怕,別在丟下鶯兒了!”
沐雲臉色蒼白如紙,嘴脣被凍得直哆嗦,“我冷……冷……好冷啊……”
大悲大喜的感覺,鶯兒差點暈了過去!
她趕緊抱出一牀破被子蓋在沐雲的身上,抱着沐雲瑟瑟發抖的身體,淚水嘩嘩直流道:“您打我罵我都行,千萬不要再丟下鶯兒了!”
“鶯兒?”
沐雲盯着女孩看,那是一張惹人喜愛的乖巧瓜子臉,五官長得非常精緻,墨澈明眸就像一塊寶石,鼓鼓的胸部,細細的小腰,是一個美人胚子。
這個漂亮的女孩是誰?
鶯兒慌了神,“少爺記不起鶯兒了嗎?”
沐雲皺起眉說:“我……我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鶯兒忙安慰道:“這一定是頭部受到撞擊導致的後遺症,鶯兒在收音機裡聽說過類似情況,沒事的,只要人好好的就好,鶯兒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收音機是什麼東西!
記憶像撞碎的冰山,有些漂浮海面上,有些則沉到海里。
“這是哪裡?”
“是白松鎮!”
“大陸有這個地方嗎?”沐雲記憶觸動一點,隱約恢復部分,“這是什麼國家?”
鶯兒搖頭說:“自從有妖魔侵襲北方,這裡就沒有人族的帝國了,白松鎮歸白城管!”
“現在是何年月?”
“新曆1004年1月22日!”
沐雲睜大眼睛,激動地叫:“你再說一遍!”
鶯兒重複一遍。
沐雲喃喃自語說:“我想起來了,我是沐雲!”
沐鶯兒露出喜色:“您終於想起來了!”
此沐雲非彼沐雲,他來自新曆16211年,現在確是1004年!
15000年時光啊!
多少個春秋轉換!
多少次枯榮更替!
鶯兒見沐雲木若呆雞,慌忙解釋說:“你傷在腦袋才失憶,只要人沒事就好。當時治療師都說你沒救了,賭場裡的壞人還到我們家砸東西,還搶走食物和錢。沐家三叔連夜乘車趕來,要搶走房和田,連鶯兒也差點……”
女孩又流出淚來。
這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沐雲定定神,替她擦掉淚珠,安慰說:“我沒事,抱歉,讓你受苦了。”
鶯兒睜大漂亮迷人的眼睛,呆呆的坐在哪兒,眼淚流的更厲害了。
“我說錯話了嗎?”
“少爺……好像變了。“
“有嗎?”
鶯兒抱着沐雲,滿臉幸福說:“少爺從來沒有對鶯兒這麼好呢,我覺得很開心!”
沐雲非常奇怪問:“我對你一直不好嗎?”
“沒……沒有。”
鶯兒閉着眼睛,緊抱着沐雲,不知道哪來的力量,生怕沒抓住就會飛走一樣。
沐雲是世上僅有的親人,更是唯一能依靠的人,那種深深的依戀之情,只要是一個人就能感覺出來!
…………
三叔得知沐雲甦醒,沒有歸還財產的打算,跑來虛情假意的寒暄幾句,生怕沐雲會想起靈田,當天就乘車離開鎮子。
休息一天,記憶恢復越來越多。
沐雲來自15000年之後。
那個年代,人族昌盛,輝煌空前!
沐雲則是名滿天下的術法巨匠,精通各系法術,掌握兩萬多個術,獨立研發八九百個新術,編寫十二套鉅著,有巨大影響力。
結果,一場靈魂禁術測試中出錯,沐雲以爲自己必死無疑,豈料靈魂漂泊到15000多年前!
沐雲努力回想歷史。
這一年,人族疆域狹小!
這一年,新文明剛萌芽!
這一年,術道武道才起步!
這一年,煉藥、煉丹、制符、陣法被發現纔不久!
這一年,異界妖魔入侵,異族強勢,百族共存,割據八方。
這一年,人族風雨飄搖!
這一年……
歷史對旁觀者而言,是一個故事,是一段蒼白文字。
歷史對親歷者而言,卻是有血有肉的現實,是一段鮮活鮮明的人生。
沐雲,一個輝煌文明時期的神術師,陰差陽錯中回到一個野蠻落後的混亂時代!
這真是不可思議!
如果以法術數量來衡量一個時期文明的繁榮程度,現在人族社會流傳的法術在5000條左右,且大多數剽竊異族,存在各種各樣的缺陷,至於1.5萬年的後世,僅法術書公開傳播法術就超過35萬條,每一條都是經過無數術士完善,幾乎完美!
鶯兒洗好溼毛巾幫沐雲擦臉,“少爺感覺怎麼樣了?”
沐雲恍然若夢,只是下意識搖頭,肚子卻咕咕叫起來,不禁略帶尷尬的笑道:“我好多了,只是肚子餓了,家裡有食物嗎?”
“鶯兒就去買。”
鶯兒打開古舊的木盒子,有幾件廉價破舊的首飾,十幾個暗紅色銅幣,這是鶯兒平時攢的一點零錢。
北地聯邦的主流貨幣是金屬幣,用火銅、秘銀、精金,三種貴重金屬鍛造成的不同價值貨幣,比例分別是1000:1,一枚銅幣的購買力,只夠一個粗饅頭。
全部財產17銅幣,只有17個饅頭的錢。
這怎麼過日子?
鶯兒穿上一件棉衣外套,顏色太深,又大又厚,滿是布丁,臃腫難看,一點不像女孩子穿的衣服。一條粗糙的毛巾系在脖子上,推開掉漆的木門,寒風夾雪,灌入屋內,鶯兒向後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
鶯兒趕緊站穩,拉上圍巾遮住臉,回頭說了句,“好好休息,我馬上就回來。”
女孩艱難頂着阻力,走進風雪裡。
沐雲實在不忍心,卻無力代勞,忙叫道:“別急,路上小心點。”
鶯兒聞言,心中泛起一股暖流。
(祝大家節日快樂,如果不出意外《術皇》將在6日發佈,也就是本週五,本書準備時間太長了,相信不會讓大家失望的。另外,遊子再次要說一聲抱歉了,關於《天災》後記,這段時間遊子數次動筆,但寫的不是很滿意,所以暫時擱置。後記無非是交代其他人族經過修煉,來到神界與主角張牧重聚,共同打造一個新的家園。可能需要好幾章內容,但劇情平平無奇。後記部分,就暫時先放着,等有更好想法在動筆,如果大家有好意見,也可以提出來。)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