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連日疲倦,這一覺睡得酣暢淋漓。第二日一早兒,蕭劍南又假意到小店處巡視了一番。不出所料,尋找工作依舊沒有任何突破,兩位日本土木工程專家一籌莫展。雖然是否能找到盜洞入口對他已不重要,但蕭劍南還是不由得暗自佩服崔二胯子一夥人安排得巧妙。裝模作樣忙碌了一天,下午六點整,他準時回到了警備廳。
將摩托停在警備廳大門外,直接來到牢房大堂。鬼子小隊長藤田並不在,那受傷的鬼子見蕭劍南進來,滿臉堆笑,立刻上前打招呼。蕭劍南點了點頭,道:“奉上面的命令,要問犯人幾句話!就勞煩太君陪我下一趟囚室吧,完了事,我們直接去換藥。”鬼子兵連忙鞠躬,隨蕭劍南下到囚室地下一層。
兩人進得牢房,蕭劍南反手將門帶上,徑直走到崔二胯子身邊,道:“崔爺,一切已準備停當,咱們可以走了!”崔二胯子睜開眼睛,微微點了點頭。蕭劍南道:“崔爺,一會兒我將你右手鐐銬打開,隨後會叫那個鬼子過來,他一近身,你就動手!”崔二胯子雙目似閉非閉,問道:“那個盒子帶來了麼?”蕭劍南道:“盒子我已取到,不過實在不方便帶到這裡,您隨我出去,便能見到!”崔二胯子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蕭劍南定了定神兒,又假意問了幾句話,隨即蹲下身來,裝作檢查鐐銬,而暗藏手中的開鎖工具已捅進崔二胯子右手鐐銬的鎖孔裡。自三年前從倩兒處得到傾囊傳授,蕭劍南的開鎖功力已今非昔比,這種僅八柱的刑具鎖,在他看來早不值一提。不到三秒鐘,一聲輕響,手銬已打開了。
蕭劍南站起身來,向門口小鬼子招了招手。鬼子不明所以,走上前來。蕭劍南伸手指了指崔二胯子腿上傷處,用日語對鬼子道:“太君,麻煩您幫着看看犯人腿上的傷口,是否……”
鬼子湊過頭去,順着蕭劍南手指方向望去。就在小鬼子將頭伸向崔二胯子的一瞬,蕭劍南低聲喝道:“崔爺,動手!”幾乎同時,崔二胯子出手如風,一指點在小鬼子胸前,小鬼子中指的一瞬間,臉上露出了一種難以置信的神色,一聲未吭,軟倒在地。
蕭劍南暗暗點了點頭:“不錯,果然是崔二胯子!”這邊崔二胯子哈哈一笑,已站起身來,道:“沒想到蕭大隊長的開鎖功夫如此厲害!”蕭劍南道:“崔爺過獎了!崔爺的點穴神功,也了不起!”一邊說着話,已將崔二胯子左手以及雙腳鐐銬打開。
二人不敢耽擱,迅速除下小鬼子的衣衫。小鬼子身量與崔二胯子大致相仿,衣服穿上很合身。蕭劍南又取出事先備好的膏藥,用打火機化了,替崔二胯子貼臉上。裝扮完畢,仔細檢查了一番,眼前的崔二胯子果真與倒地的鬼子有八分相似。
二人再將崔二胯子的衣裳給小鬼子穿上,擡到牆邊,臉朝牆裡,擺成睡覺的姿勢。一切收拾停當,崔二胯子抄起地上的三八步槍,蕭劍南問道:“崔爺腿上有傷,能行走嗎?”崔二胯子微微一笑,道:“不礙事!”蕭劍南點了點頭,穩穩心神,帶着崔二胯子出了牢門。
出得牢門,崔二胯子緊跟在蕭劍南身後,低着頭但也不十分緊張。上了一層大堂,藤田小隊長正走進來。蕭劍南一愣,心中怦怦狂跳,藤田明顯並未發現蕭劍南身後的鬼子已被調包,上前與蕭劍南打招呼。蕭劍南停下腳步,對藤田道:“我帶皇軍去換藥,這裡的事情,就有勞藤田隊長了。”藤田一鞠躬,道:“肖桑辛苦了。”蕭劍南笑了笑,客氣了幾句,帶着崔二胯子走出大堂。
出得警備廳牢房,蕭劍南略鬆了一口氣,低聲對崔二胯子道:“崔爺,車子就在警備廳門口,能堅持走過去麼?”崔二胯子咬了咬牙,道:“不礙事,就請蕭隊長前面帶路。”蕭劍南不再多說,領着崔二胯子徑直向警備廳大門口走去。二人轉過花池,又繞過兩排平房,來到月亮門前。前方不遠處,已是警備廳大門,蕭劍南暗暗點了點頭,心想:還算順利。
突然間,只見一輛卡車呼嘯着駛進警備廳大院。蕭劍南忙伸手拉住崔二胯子,二人迅速隱身在月亮門後面。探出頭來,遠遠見那卡車一停下,兩個荷槍實彈的鬼子立刻從車門兩側跳下,徑直跑向警備廳大門口。車門開處,下來一個鬼子軍官,手持軍刀,一身黃呢子制服。蕭劍南不由得一愣,此人正是日本關東軍司令部駐奉天最高長官——山田一郎,以前曾與蕭劍南見過數面。
難道關東軍司令部這就要提審崔二胯子麼?蕭劍南眉頭緊鎖,再次放眼望去,只見二十來個荷槍實彈的鬼子已從車後跳下,迅速在院內整隊集合。這邊廳長已在兩名警員的陪同下從辦公室出來,走向山口一郎。山口摘下雪白的手套,與廳長握了握手。蕭劍南遠遠聽不真切兩人在說什麼,但還是聽出了兩個關鍵的詞:“……提審......崔二胯子……!”
蕭劍南一怔之下,渾身冷汗瞬時冒了出來,望了望不遠處警備廳大門口,就差這幾十步了,難道真要功虧一簣?再次看了看院內,將近三十名鬼子,硬衝肯定是不行!奉天警備廳並無後門,而且即便有,此時恐怕也已經被鬼子把守住了。崔二胯子是重犯,不單因爲這次盜墓案件,最重要的,他還是關外抗日義勇軍的靈魂人物!
現在怎麼辦?鬼子前來提人,不出五分鐘就會發現地牢的崔二胯子被調包。大門是出不去了,先找個地方躲起來麼?不行,奉天警備廳並不算大,根本藏不住人!
蕭劍南思緒如飛,但實際只過了幾秒鐘。來不及再細想了,回過身來對崔二胯子道:“崔爺,形勢不妙,鬼子是來提你的!”崔二胯子一愣,看了看外面情況,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蕭劍南道:“沒有別的辦法了,警備廳內藏不住人,咱們只能想辦法從後牆翻出去!來崔爺,我揹你!”
說完話,蕭劍南伸手去拉崔二胯子。崔二胯子一把攔住蕭劍南的手,緩緩道:“蕭隊長,咱現在腿上不方便,萬一被鬼子發現,你也跑不了!開弓沒有回頭的箭,俺不能拖累你,就在這裡給你做個掩護,你自己逃命去吧!崔某如能僥倖逃脫,蕭隊長的救命大恩,容當後報!”說完話,向蕭劍南拱了拱手,一把扯下頭上小鬼子的帽子,只一步就跨出了月亮門。
蕭劍南忙伸手拉住崔二胯子,急道:“崔爺,蕭某以身家性命救崔爺出去,此事若辦不成,肖某還有何面目活在世間,你是我抓的,就算搭上這一條命,也一定救你出去!”崔二胯子微微一笑,道:“蕭隊長,崔某極承你的情,但到了這個地步,俺不能再連累你了!你讓俺出去!”說完話,崔二胯子就要將蕭劍南推開。
蕭劍南死命將崔二胯子抵在牆上,道:“崔爺,你最後聽我一句!”崔二胯子鬆了手。蕭劍南道:“崔爺,你是咱東北人心中的大英雄,蕭某不小心抓了你,已鑄成大錯。現在,更不能讓你去送死,我卻苟且偷生在這個世上!”頓了一頓,朗聲道:“現在崔爺既然要去拼命,就算上我一個!要死,咱們就死在一處,能和崔爺死在一處,我蕭劍南此生不枉了!”
說完話,蕭劍南放開崔二胯子,掏槍就要跨出月亮門。崔二胯子微微一怔,伸手攔住蕭劍南,略爲沉吟了一下,道:“好,既然蕭隊長如此說,那就聽你吩咐,一起從後牆逃出去。如果中途遇到鬼子,就跟狗日的拼了!要死,你我兄弟就死在一處!”
蕭劍南心中大喜,一把握住了崔二胯子的手,二人相視凝望,互相點了點頭。就在這一瞬間,兩人都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心頭陡然升起了一種英雄惜英雄,好漢重好漢的豪情。
當下蕭劍南扶住崔二胯子肩膀,再顧不得遮掩,連拖再拽,快步向警備廳後牆奔去。轉過花池,又繞過幾排平房,已到了警備廳後牆。這裡平日是堆放雜物之用,少有人到。所幸這幾日由於崔二胯子的盜墓案子,大部分警員不是在前面站崗,就是到郊外小店搜索,後院已不剩幾個人。
來到牆邊,蕭劍南四下觀察了一下,回身對崔二胯子道:“崔爺,我先上,再來拉你!”崔二胯子點了點頭。圍牆足有一人多高,蕭劍南定了定神兒,回身助跑,“噌”地一下躥上了牆頭。警備廳後牆外是一條僻靜的小街,平日沒什麼人來往。蕭劍南四下裡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到他,反身將崔二胯子也拉上牆頭。
二人迅速從牆上跳下。扶着崔二胯子往前走了幾步,藏身到一堵破牆後,蕭劍南道:“你先在這裡躲一躲,我去開車!”崔二胯子道:“蕭隊長小心!”蕭劍南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快步沿着警備廳側牆繞到前門街邊,遠遠向大門處望了一眼,只見兩個荷槍實彈的鬼子正在站崗,並沒有任何慌亂跡象,看來,崔二胯子被掉包的事情還未被發現。
蕭劍南舒了口長氣,整整衣衫,從牆後閃出,右手晃着摩托車鑰匙,嘴裡吹着口哨,神色輕鬆,向警備廳大門走去。
摩托車就停在警備廳大門右側。蕭劍南邊往前走,暗自慶幸事先想的周全,沒有把摩托車停在警備廳院內,如果是那樣,即便從後院翻出警備廳,也不見得出得了奉天城。
來到車前,剛要跨上座位,身後猛然響起兩聲拉動槍栓的聲音,一名鬼子兵操着生硬的中國話上前問道:“你的,什麼的幹活?”蕭劍南迴過身來,從口袋掏出證件,遞給小鬼子,陪笑道:“奉天警備廳,蕭劍南。”鬼子看了看證件,敬了個禮,道:“原來是肖桑,請!”
見鬼子未再盤問,蕭劍南鬆了口氣,隨即扭鑰匙打火,幾聲咔咔聲響過之後,摩托車並未啓動!又擰了兩擰,還是未見絲毫動靜,蕭劍南額頭的汗一下流下來。
爲了今晚的行動,他上午特意檢修了摩托車,將油箱加滿了油,這樣估計最多可以跑六百公里。除了那隻盒子以外,摩托的跨鬥裡還放了兩支駁殼槍,近一千發子彈,還有十幾顆香瓜式手雷。修車時蕭劍南特意叮嚀車工好好檢查電路,將發動機火花塞全部換成新的,爲的就是防備臨時打不着火。
蕭劍南暗自着急,又擰了幾次打火開關,還是未見任何動靜。沉吟了片刻,突然靈機一動,下了車,從口袋掏出兩塊銀元,走上前遞給兩名鬼子兵,說道:“兄弟奉警備廳之命,前去執行一個緊急任務。不想車子出了故障,能不能請兩位皇軍幫幫忙?”鬼子兵日常生活清苦,見了銀元,笑逐顏開,掂了掂手中銀元,問道:“不知肖桑要幫什麼忙?”蕭劍南指了指摩托車,道:“兄弟的車子壞了,能不能請兩位皇軍幫忙推一下?”鬼子看了看摩托車,交換一個眼神兒,道:“沒問題!”
當下三人走到摩托車邊,蕭劍南扶住車把,兩名鬼子一左一右,一齊使力,將摩托車推了起來。跑了十幾步,蕭劍南見速度已夠,說聲:“好了!”,飛身躥上車,左手捏下離和器,右腳直接掛上三擋,同時右手給油,再猛一擡離和,轟隆隆一聲響動,車子打着了。
蕭劍南加油,換擋,再加油,車子飛快地向前衝去。過了一個街區,轉彎兜回警備廳後牆處,崔二胯子還在斷牆後等候,蕭劍南下車扶起崔二胯子,只見他臉白如紙,低頭望去,只見大腿血流如注,一條褲子已染成了紅色,看來是方纔翻牆迸裂了傷口。蕭劍南略一沉吟,撕下衣衫將崔二胯子大腿緊緊紮上,隨即扶他坐到摩托車跨鬥一邊,再用帆布蓋住了流血的大腿。
剛剛收拾完畢,猛聽警備廳院裡像炸了營一般,蕭劍南看了看崔二胯子,兩人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看來崔二胯子被掉包的事情,已被發現。蕭劍南飛身躥上摩托車,道:“崔爺,咱們走!”說完話,換擋加油,車子飛速向前衝去。
離警備廳最近的是北門,正常開車是兩分鐘左右。蕭劍南將車速加到了極限,路上行人紛紛閃躲。不到一分鐘,已遠遠可以看見城門。
出了城門洞,外面是鬼子的工事,路上攔着圓木鐵絲釘成的鹿砦,一邊留了一個剛剛可以走過一人的口子。這幾日蕭劍南每天進出北門數次,早和駐守的鬼子兵混了個臉熟。將摩托車開到鹿砦前,卻猛然發現,駐守的鬼子已經換崗了,竟無一認識。
又是例行的證件檢查,蕭劍南掏出良民證和警備廳工作證。鬼子檢查完後揮了揮手,兩邊的僞軍前去搬鹿砦。
突然之間,警衛室的電話響了起來。蕭劍南迴頭看了看,一名鬼子兵走過去接電話。蕭劍南眉頭一皺,暗叫不妙。這個電話很可能是警備廳前去提審崔二胯子的日軍打過來的!
前面兩個僞軍幹活慢慢騰騰,這時纔剛剛將鹿砦搬開了一點。蕭劍南立刻下車,但沒有熄火,快步走到路障前,對兩個正磨洋工的僞軍道:“二位兄弟辛苦了,我來吧。”說完話,雙手抓住鹿砦,一使力,頓時搬開了一個三尺多寬的口子。蕭劍南迴到摩托車邊,剛剛坐定,警衛室大門砰地一聲撞開,那接電話的鬼子已衝了出來,用日語鬼哭狼嚎般大喊了一聲:“不要放他們走!”
站在外面的鬼子和僞軍聽了這一聲大吼,都是一愣,僞軍自然聽不懂他說什麼,幾名鬼子也一時沒反應過來。就在衆人一愣神兒的功夫,蕭劍南換擋加油,車子衝出了奉天城。
兩人剛一出城,身後槍聲大作。從反光鏡望去,十幾個鬼子已跨上停在路邊的摩托車,追了上來。蕭劍南將油門擰到了極限,車子呼嘯着向前衝去,速度指針迅速指向了一百,在那裡拼命晃動着,再也加不上去了。
原計劃的路線已不能再走,大路上有鬼子數層哨卡。蕭劍南將車子開上了一條顛簸的小路,儘量躲避着路上的石頭和障礙,他心裡清楚,摩托車開到這種速度,一塊小石就能把車顛起來,車毀人亡!
後面的鬼子開始開槍,子彈不停地從車身兩邊呼嘯飛過。若不是在顛簸的摩托車上,以其時鬼子的槍法,這樣的距離打一個人幾乎彈無虛發。
鬼子的摩托車越追越近,這邊崔二胯子也開始反擊,但三八步槍的槍身太長,崔二胯子腿上又有傷,轉身極爲不便。由於車速過快,耳邊風聲凜冽,蕭劍南大聲對崔二胯子喊道:“崔爺,座位下有短槍!”
崔二胯子立即從座位下摸出一把駁殼槍,大聲笑道:“好傢伙,老相好了!”撥開扳機,回手就是一梭子,蕭劍南從反光鏡望去,緊追在後面的一輛摩托車擋板立刻濺起了一片火星,大聲叫道:“崔爺,好槍法!”
崔二胯子幾梭子彈打完,由於車身顛簸得太厲害,並沒有打到人。抄出幾顆手雷,笑道:“還是這個過癮!”拉開保險,扔了出去,一片煙霧過後,鬼子的摩托車晃了一晃,又追了過來。
崔二胯子又扔了幾顆,炸翻了一輛鬼子的摩托車,鬼子兵不敢再追得太近,遠遠地跟着。蕭劍南心中暗想:“他奶奶的,看來,小鬼子要跟我比誰的汽油多了!”
正在這時,車子衝入了一片山谷,道路變得更爲崎嶇,路上全是大石,極爲難行。蕭劍南儘量將車子保持在比較高的速度上,極力躲避着圓石。即使這樣,車速也是大減。轉過幾道彎後,後面追兵的聲音已經聽不到了。
再往前開,是兩山之間一道峽谷,兩旁都是峭壁,路變得越來越窄,所幸路面已經平整,可以將車速儘量提高。
終於開到盡頭,兩人全愣住了,就在面前,一條奔騰洶涌的河水,橫在了前方!
蕭劍南將車子停下,快速往四圍打量了一番,沒有任何道路可以通行。看了看河面,架了一座獨木小橋,不過看來經久未用,上面長滿青苔。這條河並不算寬,十米左右,橋是用一根劈了一半的圓木搭成,兩頭分別放置在河兩岸,平的一面在上,只有兩尺來寬,如果是雙輪摩托車,勉強可以通過。
思索了片刻,唯一的辦法只能是棄車了,但崔二胯子腿上有傷,如果棄車和鬼子賽跑,無異於去自首,肯定會被鬼子抓到!
崔二胯子也看出了情況,哈哈一笑,道:“蕭兄弟,能把俺救到這裡,崔某已極承你的情了,俺腿上不便,就留在這裡給兄弟掩護,蕭兄弟快去吧!”蕭劍南搖頭道:“不成,就算是要拼,也要你我二人拚在一處,況且以崔爺的槍法,我們不一定就束手就擒!”蕭劍南一邊說着,又打量了一眼河上的小橋,暗自後悔當初爲什麼不開一輛兩輪摩托車出來!
想到這裡,蕭劍南突然有了主意,道:“崔爺,有辦法了,咱們把跨鬥卸下來。”說完話,翻開工具箱,取出鉗子扳手開始拆卸摩托車一側跨鬥,崔二胯子也上前幫忙。兩人沒擰下幾個螺絲,已隱隱可以聽到遠處鬼子的摩托車聲,來不及了!
蕭劍南心中着急,手上使勁稍大,螺絲“喀”的一聲斷在螺孔裡面。蕭劍南長嘆一聲,扔下手中工具。崔二胯子一把抓住蕭劍南,喊道:“蕭兄弟,你聽俺的話,快走,現在還來得及!”
蕭劍南一把甩開崔二胯子的手,大聲道:“不行!”說完,蕭劍南飛身騎上摩托車,對崔二胯子道:“崔爺,在這裡等我!”說罷,開動摩托車,猛擰油門,飛速向遠處一棵大樹撞過去。這棵樹有碗口粗細,跨鬥和摩托車間的螺絲已卸下了幾個,估計這一撞,能夠把跨鬥撞開。這一段路比較平坦,蕭劍南將車速加到了五十邁,將樹對準摩托車與跨鬥間接縫處,雙手緊握車把,以防人在碰撞的一瞬由於慣性作用飛出去。
“喀嚓”一聲巨響,摩托車接縫處準確撞在了樹上。就在碰撞的一霎那,蕭劍南雙膀較力,使足了全身力量,但衝勁實在太大,頭還是重重撞在了前面擋風玻璃板上。擋風板立時破裂,蕭劍南頭上也血流如注。他已顧不得這些,扭身望去,但見大樹已被撞成兩截,摩托車跨鬥還是牢牢連接在車身上,紋絲沒動!
“他奶奶的,拼了!”蕭劍南見到此景,在這極度困境之中突然豪氣頓生,也顧不得拂拭頭上的鮮血,將車倒出,快速開到崔二胯子旁邊,說道:“崔爺,坐後座!就算是要死,也絕不能讓小鬼子將我們抓了去!”
崔二胯子哈哈大笑,大聲道:“好!”飛身上了車。蕭劍南將車子掉頭,加速往回開去,鬼子的摩托車已遙遙可以望見,見蕭劍南發瘋似的衝過來,都減慢了速度。蕭劍南往回開了五十米左右,並沒有減速,右手一捏車子前閘,同時猛向左一拐把,摩托車瞬間“刷”地一下,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掉頭!蕭劍南將車停下,扭頭對崔二胯子道:“崔爺,把槍放下,抓緊我,咱們從橋上衝過去!”“好!”崔二胯子大聲應道。
奉天警備廳剛剛配備這種三輪摩托車時,蕭劍南曾對摩托車特技着實研究了一番,但無奈警備廳條件有限,沒有太多車子供警員拆車一般去練那些高難度特技,所以蕭劍南也以身作則,對每種特技淺嘗輒止,瞭解是如何玩出來的就罷了。
這種三輪摩托車二輪着地的訓練,他平日也練習過,但最多也就能在平地開出五六米的距離,同時爲保持車子平衡,還要不停改變方向。此時面前這座長達十米,寬度不足半米,又是佈滿青苔、滑不留手的獨木橋,他最多隻有三成把握可以通過!
不及細想,蕭劍南將車子直接掛上二擋,左手捏緊離合器,原地轟了幾下油門,停了一下,一咬牙,直接將油門轟到了最大轉速,同時左手飛快擡起離和,只見摩托車輪胎原地撓着地,頓了一下,“颼”地一聲飛了出去。車子一出去,蕭劍南跨過三擋,直接掛到四擋,車速瞬間加到了八十公里,片刻,車子已開到獨木橋邊,蕭劍南猛向右一擰車把,再將車把向左一轉,摩托車跨鬥那邊的右車輪一下擡了起來,幾乎同時,摩托車前輪已跨上了獨木橋!
只聽耳邊呼呼風響,最多隻有一秒多鐘的時間,而蕭劍南卻幾乎感覺過了一年,終於,“哐”地一聲巨響,車子一陣震動,車輪落地,他們竟順利衝過了這座窄窄的獨木橋!
蕭劍南心頭一鬆,才覺得已是一身大汗。他稍微減速,從反光鏡向後望去,只見鬼子的摩托開到橋頭,居然並未減速,而是熟練地一扭車把,右輪離地,三輛車子的前面兩輛一前一後,先後上了獨木橋。蕭劍南在反光鏡中看到這一切,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猛然覺得車身劇烈地一震,人頓時被顛飛了出去,在空中蕭劍南心想:“壞了,費了這麼大勁兒,還是沒逃得出去!”還沒想完,人已昏了過去。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蕭劍南感覺像是在下雨,彷彿有雨水落在自己臉上。猛然睜開眼睛,只見崔二胯子手捧水壺,正往他臉上灑水。蕭劍南一陣迷糊,問道:“崔爺,出了什麼事兒,我們被鬼子抓了?”崔二胯子一笑,道:“小鬼子?全報銷了!”
蕭劍南坐起身來,頭腦一陣發暈。崔二胯子忙扶起他,道:“你受了點傷,撞車時候頭撞破了,流了不少血,現在已經不礙事了,俺剛剛給你敷了草藥。”
蕭劍南摸了摸頭上,已用布條扎住。回身望了望,只見河上的木橋早已不在,河對岸,停着一輛摩托車,旁邊是三具小鬼子的屍首。
蕭劍南一臉迷茫,問道:“崔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崔二胯子哈哈一笑,向蕭劍南道出了原委。原來就在鬼子兩輛摩托衝上獨木橋時,蕭劍南的車子撞上了一塊大石。摩托車立刻翻倒,人也被顛了出去。崔二胯子在撞車時正是回着頭的,所以在空中看到了身後的一幕。
鬼子的兩輛摩托載着六名鬼子一前一後衝上了獨木橋,但就在第一輛車剛剛衝過橋的一半,第二輛車快要到橋中間的時候,橋身由於年久失修、不堪重負,“喀嚓”一聲巨響,兩輛摩托瞬間掉入水裡。小鬼子看來都不會游泳,再加上河水湍急,頃刻間六名鬼子全被河水吞沒。
第三輛車上的鬼子見到眼前場景,一個急剎車懸懸停在了河邊。幾乎同時,還在空中飛行的崔二胯子趁對岸鬼子被突如其來的事故嚇呆,正伸着脖子往河水裡看的一霎,一梭子子彈過去,小鬼子全見了閻王。
蕭劍南聽了崔二胯子的敘述,心中舒暢之情真是難於言表。自進入地牢營救崔二胯子就一直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這一放鬆,頓覺四肢百骸就像散了架一般,疲倦得連小手指頭都擡不起來了。人每逢大難過後,又或是大劫不死,無一不會有這種虛脫般的感覺。
蕭劍南懶懶躺在地上,問道:“崔爺,腿上的傷怎麼樣了?”崔二胯子腿上一直有傷,翻越警備廳圍牆時腿上傷口崩裂,流血甚多,就已十分虛弱,方纔這一段飛車追逐,完全是憑一股極強的毅力支撐,之後又忙着救醒蕭劍南,一時忘記了腿上的槍傷,此刻蕭劍南猛一提醒,猛然想起了自己腿上的傷口,頓感腦中一陣發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二人見此情景,相視哈哈一笑,一直以來的緊張之情頓然消失。
蕭劍南慢慢爬到摩托車邊,這才發現剛剛拼了命也未撞掉的跨鬥一邊,已和車身分了家。從跨鬥中取出傷藥和繃帶,回來幫着崔二胯子將腿上的傷口重新包紮。
崔二胯子正色道:“蕭隊長膽識過人,崔某真是佩服得緊!俺是個直腸子的人,就不說那彎彎繞的話了!”頓了一頓,道:“今日蕭隊長與俺同生共死、肝膽相照,俺佩服蕭隊長的爲人膽識,願意與你結拜爲異姓兄弟,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知道蕭隊長意下如何?”蕭劍南一驚,道:“崔爺是咱們東北的大英雄,我……怎麼高攀得起?”
崔二胯子哈哈一笑,道:“什麼高攀低攀的,磕了頭,你我就是兄弟了!”說完話,拉起蕭劍南,撮土爲香,二人拜了八拜。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心中都很激動。敘了長幼,蕭劍南略長半歲,對崔二胯子兄弟相稱。
敘了一會兒子話,蕭劍南取出事先準備好的乾糧清水,二人吃過乾糧,精神都是一振。蕭劍南道:“崔兄弟,此地不宜久留,你腿上的傷怎麼樣?”崔二胯子道:“不打緊,就是血流得多了,腦中有些發暈,也不礙什麼大事。”蕭劍南點了點頭。
二人商量了一陣兒,都感覺今天這麼一鬧,兩人肯定已被小鬼子通緝。大路是不能走了,而且二人均有傷在身,也不宜遠行,於是決定抄小道向東北方向,找個深山中偏僻的小村住下來,養好傷再作打算。崔二胯子老家就在離此兩百多裡地的崔家屯,異常偏僻,商量已定,二人決定立刻動身前往崔家屯養傷。
蕭劍南受傷不重,又休息了這一會兒,已經緩了過來。當下走到摩托車前,取出事先備好的便裝,二人到河邊洗了臉,除下原來的衣衫扔到河裡,換上了便裝。那把三八式步槍太長,太過招眼,找了個地方埋了。又將剩下的彈藥清理了一下,還剩下四支短槍,幾百發子彈,外帶幾顆香瓜式手雷。二人將短槍別在腰間,蕭劍南一支,崔二胯子兩支。
收拾停當,天色已經全黑,蕭劍南將摩托車扶起,試着打了打火,居然沒有費勁,一下子就打着了,看來摔車這一下子,竟把車給摔好了。二人不再停留,迅速騎上摩托車,趁着夜色,抄小道,向遠方奔去。
一路之上,蕭劍南連大燈都沒敢開。好在夜色中尚有少許星光,二人駕駛的又是現代化交通工具,雖在夜色中還是一直保持在五十公里左右的速度。沒再遇到任何麻煩,兩個多小時後,二人開到一座大山之前。蕭劍南將車子停下,崔二胯子指着兩山之間一段小路,道:“蕭大哥,從這條路進去翻過三座山頭,就是崔家屯,只是前面山路不太好走,恐怕摩托車就不太方便了。”蕭劍南觀察了一番,點了點頭,道:“到前面看看再說!”發動車子,向前衝去。
摩托車在兩山之間的小路上穿行了大約十幾裡地,路的盡頭,橫着一座大山,看來有三五百米高。蕭劍南將車子停下,看了看上山的小路,只有兩個摩托車輪子寬窄,是真正的羊腸小道,是牧羊人領着羊羣走出來的,不過好在並不算太陡。崔二胯子問道:“怎麼樣?”
二人所騎的摩托車,這時已是真真正正的兩輪摩托了。方纔在河邊拆了半天也未拆下的跨鬥部分,過橋後的那一撞,早與車身分了家。蕭劍南看了看地形,心中已有計較,回身對崔二胯子說道:“崔兄弟,上車,咱們衝上去!”崔二胯子大聲笑道:“好!”
二人騎的是真正德國產軍用摩托,馬力強勁,越野性能極佳。如今挎鬥部分又已不在,只載二人,爬坡越野更是輕鬆。當下二人上了車,蕭劍南發動車子向山上衝去。一路驚險迭出,好在蕭劍南技術純熟,雖比不上專業特技摩托車手,但還是引得崔二胯子陣陣喝彩。按崔二胯子指引,翻過第三座山頭,前面是一道山樑,山樑上架有一座獨木橋,過橋再向前走幾裡,就是崔家屯了。
但二人翻上第三座山頂卻發現,前方山樑的木橋已斷,斷崖放着一顆剛剛砍好的大樹,看來屯裡的人正準備架設新橋,只是新橋尚未完工。斷橋缺口大約三五米寬,兩人所在一邊地勢比對面略高。蕭劍南看罷環境,轉頭對崔二胯子道:“崔爺,兄弟給你表演一場飛車特技,來,上車!”
崔二胯子自不是貪生怕死之人,當下也不問蕭劍南如何打算,和蕭劍南一起上了車。蕭劍南將摩托車向回開了十幾米,掉過車頭,對崔二胯子說道:“崔兄弟,抓好了!”說完話,蕭劍南掛擋、加油、擡離合、鬆剎車,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只見摩托車後輪撓地,飛一樣躥了出去。車子衝到斷崖邊上,就在前輪即將開出懸崖之際,蕭劍南將前把向上一提,同時猛擰油門,摩托車前輪提起,呼嘯着躥過了斷崖。
崔二胯子在空中哈哈大笑,連呼痛快,聲音未落,摩托車已飛過斷崖,後輪先落地,接着前輪着地,穩穩停在了對面。蕭劍南將車子停下,回頭看看身後斷崖,心中甚是自豪。崔二胯子大聲道:“蕭大哥,什麼時候打跑了小鬼子,你這一手可要傳給兄弟!”蕭劍南笑道:“就只怕顛壞了兄弟的屁股!”二人相視大笑,蕭劍南發動車子,向崔家屯開去。
崔家屯是位於長白山密林之中的一個小村子,只十幾戶人家,相傳均是一位崔姓參客的後代,故名崔家屯。由於位置隱秘,再加上屯中住戶自給自足,少與外界往來,鬼子這些年忙於清剿各地層出不窮的抗日義勇軍,也無心顧及如此一個小山村。因而雖逢亂世,屯中日子倒也清靜。崔二胯子與大哥在外組織抗日義勇軍,並未對家人說起,只說是出門做生意。江湖中人也只知二人報號,並不知其大名,自然更不知二人出身何處,所以崔二胯子將蕭劍南帶至此處養傷,極爲安全。
進得屯子,已過午夜,崔二胯子女人給二人開了門。見是自己的男人回來,免不了又是親熱,又是絮叨,怪崔二胯子這麼久也不回來看看。見到二人受傷,甚是吃驚,崔二胯子解釋說路上碰到鬼子清剿,誤中了子彈,幸虧蕭劍南相救才撿回一條性命,女人甚是感激,只是乍見生人,喏喏說不出話來。將二人迎進房中,端茶倒水、張羅夜宵,極是殷勤。
吃過晚飯,二人已極爲疲倦,女人爲兩人打來熱水洗漱完畢,又給蕭劍南收拾出一間房間。蕭劍南躺到牀上,由於連日疲倦,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起來後吃過午飯,三人一起,將那輛摩托車推到地窖藏起來。東北莊戶人家後院均有儲存雜物的地窖,崔二胯子家地窖中又藏有一個暗門,三人將車子推入其中,又將武器彈藥也藏了進去。收拾完畢,蕭劍南取出傷藥,女人替二人換上。這次蕭劍南臨走之時,知道崔二胯子有傷,所以帶了大量傷藥,其中大部分更是消炎抗菌的西藥。
這幾日二人均未出門,屯中也不知崔二胯子已經回來。兩人的身體均極爲強壯,雖然崔二胯子受傷較重,但由於從未用過西藥,療效更爲顯著,傷口好的反而比蕭劍南快。又在崔二胯子女人的悉心照顧下,就養了七八日,兩人的傷口已經基本癒合。
這一日午後,二人坐在後院休息,聊起這次死裡逃生的經歷,都是感慨萬千。崔二胯子問起蕭劍南如何發現他們盜墓的事情,蕭劍南將來龍去脈講了,只是暫時隱瞞了祁老三的事情。到現在爲止,蕭劍南依舊不確認頤情樓打架的那幾人是否就有祁老三本人,而且,打架的人是否就是崔二胯子一行中的人物,也沒考慮清楚是否應該向崔二胯子詢問。
崔二胯子聽罷蕭劍南講述,嘆道:“看來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這件事情安排的如此周密,沒想到還是百密一疏。”蕭劍南點了點頭,道:“不過有件事情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抓到你們後,我奉命將那座小店接連搜索了三日,卻始終沒有找到盜洞入口,若不是看到大量的寶物和劉二子的供詞還真無法確認你們就是在盜墓!”
崔二胯子哈哈一笑,道:“軍師果然厲害!要說這盜洞口子,俺當初是不同意如此安排,實在是太費時間。不過軍師言道,墓中財寶甚多,一時之間無法全部取出,帶不走的東西要是再找地方安排,恐怕也不容易。最好的方法,就是留在墓中!”蕭劍南點了點頭,道:“不錯,要說藏寶,還是放在墓中最安全,只是將盜洞入口安排得極爲隱秘,倒也不易。”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道:“我還是想不出,你們究竟將入口安在何處了呢?”
崔二胯子微微一笑,道:“這個恐怕蕭大哥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了!”頓了一頓,道:“這個口子,就在那座大屋之下,只是你們找不到而已!”
蕭劍南驚道:“就在大屋之下?我們可是掘地三尺,也沒有見任何洞口!”崔二胯子笑道:“俺們的洞口,就在大屋夯土層中!但不像一般人想的是豎着挖的,而是橫着挖的。蓋房的時候,俺們在房子周圍向下挖了三尺,全墊上了夯土。房蓋好後,就在土炕下夯土層中挖了一個兩尺直徑的洞,橫着通向屋外,在屋外夯土層中又橫着走了十幾米,再向下挖!”蕭劍南恍然大悟,道:“這麼說抓捕你們的時候,這個洞口已經被填死了?因爲都是填土,所以我們怎麼找也都找不着?”崔二胯子點頭道:“不錯,盜洞挖通後,我們就將小店的口子封上了,別處我們還留了另外一個口子,方便以後進入。只是那個口子不方便傾倒土方,只能做爲日後再進入皇陵取寶之用!”
蕭劍南點了點頭,心中暗自佩服崔二胯子他們當時安排得巧妙,頓了一頓,又道:“對了崔兄弟,還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搞不明白,問了以後兄弟不要介意。”崔二胯子一笑,道:“蕭大哥儘管問。”
蕭劍南頓了一下,問道:“崔兄弟,這件事情我一直在想:以你的爲人,怎麼會去幹盜墓這樣的事情?”崔二胯子聽了蕭劍南問話,臉上神色一變,沉默良久,纔講出了一段驚心動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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