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關鍵的問題

參賽名單交上去不到半個小時,忐忑不安的沈銳等人終於拿到了對陣形勢表。

“這次看來麻煩了。”一拿到表,樑冰川的臉就變成了苦瓜。想不到上海交大在已經出線的情況下,依然派出了他們的最強陣容。唐莉對上了棋力進步很快的胡耀宇,估計凶多吉少;而沈銳更是遇上了有“磨王”之稱的邱峻。幾乎毫無勝算可言。

“這下慘了,四盤中鐵定先輸兩盤。”樑冰川苦着個臉,悄悄的對蘇遙說。

不巧的是,沈銳耳朵比較尖,樑冰川說的話一字不落的被他聽見了。

“冰川,你怎麼不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要是今天唐莉勝胡耀宇,我也贏了邱峻,我們不就能小組出線了嗎?”沈銳笑着拍了拍樑冰川的肩膀。

“要說唐莉贏胡耀宇,我還覺得有點可能。不過,你要是能贏邱峻,那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樑冰川的臉色沒有因爲沈銳的話而作絲毫改變,“不要因爲你第一輪僥倖贏了羅肖就沾沾自喜,你要知道邱峻的冷靜,在職業棋手中都是有名的。”

“切!”沈銳聽了很不服氣。不過他也沒有再說什麼,就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他想,我們今天騎着毛驢看唱本,走着瞧。邱峻又不是神仙,我就不相信他就沒個出錯的時候。

邱峻早就坐在棋桌旁等待,見沈銳走過來,他微微一笑,“想不到今天我們會是對手。真是巧。”

“是啊,我們這就叫緣分。”沈銳見邱峻微笑着,忙想趁機聯絡一下感情。“等會下棋的時候,你可要網開一面啊。”

聽了這話,邱峻看了看沈銳,他依然笑着,不過說出的話確讓沈銳感到有點心寒:“因爲我們有緣,所以這盤棋我一定會認真下的,對我而言,這纔是看重朋友的最好表達方法。”

“這人看上去和我們的樑會長一樣頑固,”沈銳無奈的搖搖頭。這時,裁判員拿出了棋子,讓雙方猜先,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本場比賽,擔任沈銳和邱峻比賽裁判的居然又是龍霖6段。這麼多裁判抽籤決定執法對象,他居然又抽到了沈銳這桌。

看見裁判是老熟人,沈銳頓時覺得放心了很多。第一盤就是因爲龍霖的一聲咳嗽,沈銳才反敗爲勝的。“有我的福星坐鎮,今天看來想不贏都難。”沈銳開始忽略了邱峻的棋力,進入了自己夢想世界。

“啪”清脆的落子聲將沈銳拉回了現實中。猜到黑棋的邱峻在棋盤的左上方老老實實的走了一個小目。

“爲了蘇遙的夢想,爲了我能追到她,加油啊。”沈銳在心裡默默的給自己鼓着勁,也落下了本盤的第一顆棋子。

“呵,又是這小子。”這時龍霖也認出了沈銳,“上次他運氣不錯贏了羅肖,今天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拿下號稱80年代四大高手之一的邱峻。”

這盤棋,沈銳吸取了上一盤的教訓,從一開局,就落子如飛。幾乎是邱峻剛一落子,白棋就跟着落下了。“今天我一定要多留點時間到最後,”沈銳想,“邱峻剛纔的那段話,擺明了就是不會放水,看來我只有靠自己了。”

不管沈銳落子多快,號稱“磨王”的邱峻依然是五分鐘一步,五分鐘一步的下着棋。雖然這點用時在正規比賽中算不了什麼,但是對於這種兩小時用光就進入讀秒的大學生圍棋聯賽,多少顯得有點另類。

“這小子到底在想什麼?”看着邱峻對着空蕩蕩的棋盤慢慢的想着,沈銳覺得有點怪異。“這棋連我都能一眼看出該走到哪裡,作爲職業二段的他應該不會看錯吧?還窮想個什麼呢?”

半個小時過去了。棋盤上只放着6顆黑子6顆白子。不過從用時上來看,這半個小時幾乎全部都是邱峻用掉的。“真不愧是傳說中的磨王。”連一邊看棋的龍霖都有點不耐煩起來。看上去,邱峻不在中午封盤前把兩個小時用光,是不會罷休的。

與此同時,唐莉和胡耀宇的那盤棋,就快要進入中盤。

比賽開始前,胡耀宇剛拿到對局表時,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想不到世界上的事情真的竟有這麼巧,和唐莉下棋的機會居然就這樣說來就來了。

不過,高興過後,他又開始犯愁。今天這棋放水是肯定不行的。這樣不但對不起自己所在的學校,而且也違反了自己的長久以來的準則。可要是不讓棋贏了唐莉的話,自己該怎麼面對她悲傷的神情?

“怎麼偏偏就讓我遇上唐莉了呢?”這時候,胡耀宇又有點不想和唐莉對陣了。

可是,客觀存在不會因爲主觀思想而改變。當胡耀宇還沒做出最後決定的時候,比賽開始的鈴聲已經拉響。

“算了,到時候下一步看一步吧。”這是胡耀宇開局前最後一個想法。

這盤棋唐莉猜到了黑棋,一上來就下得很兇。似乎想靠氣勢先把白棋壓下去。超大飛守角,三間高夾,各種不太常見的下法層出不窮的用出來。

做爲職業棋手,胡耀宇的對局心理無疑要比瀋陽師大那個倒黴的黃哲成熟許多。他雖然已經有點愛慕唐莉了,但一坐到棋盤前,馬上恢復了“玉面殺手”的本色。唐莉的下法固然厲害,但護耀宇的反擊也相當凌厲。當下兩人落子如飛,招招見血,很快棋子密密麻麻落了小半個棋盤。

“想不到她不光人長得漂亮,棋也下得這麼好。”好不容易,一個角部的戰鬥落下了帷幕,雙方局面兩分,誰也沒能佔到便宜。這時,胡耀宇才稍微有了點時間,擡起頭來看了看唐莉。

正在注視棋盤的唐莉感覺到了胡耀宇的目光,她禮節性的擡起頭來朝胡耀宇笑了笑,又接着開始看棋。

“胡耀宇啊胡耀宇,虧你開始還在擔心要不要讓棋的問題。現在就算你認真下,就一定能下得過唐莉嗎?”唐莉關注棋盤的舉動刺激了胡耀宇,他也重新將精力投入到比賽中去。

經過剛纔的戰鬥,雙方都取得了各自的根據地。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怎樣在繼續擴大自己地盤的同時,限制對手的發展。胡耀宇拿着白棋考慮了一陣,終於在黑棋勢力不遠的地方落下了一子。

看到胡耀宇這充滿挑戰意味的一手,唐莉半是高興半是緊張。緊張的是,從胡耀宇現在這步棋來看,沈銳和自己昨天的拜訪,好象根本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作爲重大小豬隊唯一的職業棋手,自己擔負着必須贏下這一盤的重任。不過,唐莉本身心裡也不希望胡耀宇因爲昨天的對話故意讓棋給自己,能和高手真刀真槍的下一盤,對於一個視圍棋爲生命中一部分的女孩來說,當然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碰!對於胡耀宇求變的一手,唐莉採取了最強硬的下法。既然對方不肯圍空,那麼就用接觸戰來解決輸贏這個難題吧。

胡耀宇沒有想到一個女孩子,竟會下出這麼兇悍的棋。“這手靠國內棋壇裡恐怕只有劉小光老師會怎麼下吧。”胡耀宇想,要不是自己對面做着唐莉這個漂亮的女孩,只怕真要生出是在和“天殺星”對局的想法了。

象是想證明自己並不軟弱,胡耀宇選擇了一個更不常見的應手,並!這手並,在當前的情況下,是一把雙刃劍。接下來如果攻擊得當的話,黑棋將疲於奔命;如果稍微出現一點差錯,攻擊不能取得效果,那麼這手棋毫無疑問是個損招。

“難怪大家都說他是這屆比賽最有希望成名的新星。”看着這手並,唐莉多少有點吃驚。自己學棋這麼多年,經歷過無數盤對局。這種情況下敢這麼下的可謂少之有少。

不過,她畢竟是從殘酷的定段賽中殺出重圍的人物。並沒有因爲白棋的這一新手而驚慌失措。黑棋機敏的脫先,先去搶佔了左邊的一個大場。黑棋這手並不就是想攻擊白棋這一步靠嗎?讓你攻擊吧。唐莉做出了高姿態。

這一步棋出乎胡耀宇的意料。“她居然脫先了?”其實,正常情況下,胡耀宇的棋力本來應該在唐莉之上,這手棋不會想不到。很明顯,要麼是昨天沈銳的一席話多多少少起了點作用,讓胡耀宇有點分心;要麼是他過於相信自己的棋力,始終沒有把唐莉看做是同等級別的棋手。

其實,上面的兩種想法,都冤枉了胡耀宇。他不是沒有想過讓棋,不過從落下第一顆棋子開始,這個念頭就已經從他腦海裡消失了。至於瞧不起唐莉,更是無稽之談。一個是職業二段,一個是職業一段,又有多明顯的高低之分呢?如果非要爲胡耀宇的驚訝找個理由的話,那隻能說是因爲唐莉的美麗多多少少分了他的心。他雖然很有定力,不過畢竟還是一個只有十八歲,剛知道慕少艾的男孩子。

胡耀宇看着唐莉脫先的一手,摸了摸腦袋。現在就算再走一子也根本吃不乾淨那顆黑子。但是如果現在跟着黑棋脫先的一手應,等唐莉將這個子拉回去的話,無疑是黑棋便宜了。怎麼辦呢?胡耀宇裂開嘴傻笑了一下,既然兩面都難以選擇,乾脆都不管。反正棋盤大得很,你能脫先,難道我就不能嗎?

接下來的幾手,胡耀宇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實力,東一下西一下,極盡攪局之能事,唐莉差點就被他弄糊塗了。好在她基本功也算紮實,始終也沒讓白棋佔到多大的便宜。

對局中,時間總是過得特別的快,中午封盤的時間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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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銳,你今天下得怎麼樣?”唐莉小口的吃着飯,不忘關心着沈銳。

“看他那樣子就知道,懸!”樑冰川上午的形勢還不錯,很有心情的插了一句。

“誰說我懸。”正在埋頭吃飯的沈銳終於張嘴了,“我形勢好的很,而且時間也還有的是。”

“奇怪了?要是你形勢好,爲什麼剛纔沉着臉不說話?”樑冰川並沒有放過,接着追問道。

“別提了。”沈銳突然把碗望桌子上一放,“我今天終於知道邱峻爲什麼叫磨王了,誰要是和他下,準倒黴。”

“到底怎麼了?”唐莉一邊說,一邊將桌子上的回鍋肉朝沈銳面前推了推。

“今天上午兩個半小時,他用了兩個小時10分鐘,中午封盤時我們才下三十多手,你說急人不急人?”沈銳邊說邊將回鍋肉往自己碗裡趕了將近一半,“我都快悶死了。”

看着沈銳的樣子,一直沒有說話的蘇遙開口了,“沈銳,圍棋本來就是一個要靜心的遊戲。既然你已經決定加入進來,就一定要適應它的規則。對手怎樣利用時間,不用你來操心。你需要做的就是安排好自己的時間就行。”

“蘇姐姐說得對。遇上這樣的對手纔好呢!他上午就把保留時間用光,下午比賽一開始,每一步就只有一分鐘的思考時間了。到時候,怎樣能把局面複雜化怎麼下,還不把他給弄暈。”唐莉也在旁邊出着主意。

“對啊!”聽了美女的話,沈銳覺得豁然開朗,到時候我給你來個大龍對殺,看你的時間怎麼夠用。想到這裡,沈銳情不自禁的嘿嘿的陰笑起來,引得旁邊桌子上的參賽選手都扭過頭來看。

“好了,別笑了。”樑冰川被沈銳笑得全身發麻。“快吃飯,等會我們都到休息室裡想想下午的棋怎麼下。”

“好。”其他三人齊聲答應,都不約而同的加快的吃飯的速度。

中午休息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很快,比賽又繼續開始了。

下午的棋局一開始,沈銳就貫徹中午在飯桌上想好的思路,努力將局面導向複雜化。不過,雖然每一步棋只有一分鐘的思考時間,邱峻的臉色依然很平靜,看不出有什麼變化。他還是每步棋都要思考到最後一秒,等讀秒員唸到“三、二、……”時才落子。看着讀秒員念個不停的樣子,沈銳從心裡同情他,“你真夠倒黴的,偏偏遇上邱峻。估計這一盤棋讀的秒,能趕上普通的十盤了吧。”

不過說來也奇怪,如果說上午邱峻花十分鐘二十分鐘想出的棋是正確的,那現在他想一分鐘想出來的棋也同樣正確。不管沈銳絞盡腦汁使出什麼手段,邱峻總是能從容化解。不知不覺間,沈銳的時間也用得差不多了。

“他上午肯定是裝的。”看着自己的時間已經剩下不到半個小時,沈銳暗想,邱峻下午的行棋速度,完全可以去參加電視快棋賽了。也虧得他的外號居然叫磨王。

現在他們的棋局已經快進入官子階段了。沈銳點了點目,黑棋始終保持了盤面十目的優勢,就這樣平穩下去的話,自己的白棋必敗無疑。

“必須要使出點非常手段。”沈銳看了看棋盤左上方的。那裡黑棋的斷點沈銳已經瞄着很久了,但因爲沒有把握,所以遲遲沒有下手。不過,現在到不能猶豫的時候了,沈銳考慮了一下,白棋還是意無反顧的斷了上去。

白棋的這手斷,讓邱峻頭疼起來。其實,這個斷點他很早就注意到,不過因爲黑棋的優勢不大,所以一直也找到機會去脫先去補一手。現在,只有和白棋對殺一條路了,邱峻利用一分鐘的時間考慮了一下,選擇了長一手的下法。

接下來,爲了這顆白棋的生存和滅亡,沈銳和邱峻展開了生死搏鬥。白棋奮力的望外衝,還利用機會將黑棋的一塊也包圍了起來。而邱峻呢,也一直卯着勁追殺,他知道,如果讓白棋活出一塊的話,這盤棋就再也沒有扳平的希望了。

隨着白大龍不停的掙扎,沈銳的眉頭也越皺越緊,他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那就是,他的保留時間也用完了!

聽到熟悉的讀秒聲,沈銳感到一陣緊張。剛纔聽別人給邱峻讀秒,他沒覺得什麼。現在才知道,要在最後一秒正確的落子,需要多大的定力。沈銳拼命穩住自己的心神。“冷靜,要冷靜。既然對手能做到,你也能做到。”

可是不管沈銳怎樣冷靜,白大龍的歸路還是被全部堵死,現在白棋只有和剛纔被自己斷開的黑棋互相緊氣了。看着黑白兩條大龍,沈銳覺得有點頭暈。

棋盤上,白棋和黑棋的氣都很長。但關鍵問題是,誰能殺掉誰的大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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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老規矩,給個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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