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來了兩萬蜀軍援兵的消息,讓姚瓊驚了一下。
蜀兵自西來援江州,那豈不是說賈龍等人已經徹底放棄長江北岸,退入峨嵋山中?
若如此,大軍駐留原地,恐怕多有不利。
一條長江,橫絕兩岸。
益州境內山勢奇翹,能夠便於渡江的津口本就不多。犍爲、巴郡二地,江州附近有三處津口,南安有一處,江陽有一處,靈關道中有一處,餘者悉無。
現在義軍形勢不明,自己孤軍在外,獨面四五萬蜀兵。
好吧,姚瓊沒那個信心破敵,畢竟自己並非才華橫溢之輩。
退兵,就成了其必擇之選。
一夜功夫,周軍悉數退走,留下一座空營。
姚瓊一退,身在墊江的趙筰和佔據江州的龐樂,就開始一番糾纏。
作爲巴郡太守,趙筰的郡治卻被一軍中無名之將給佔據,豈能容忍。可龐樂自是想好了應對,高舉着趙韙大旗,以抗拒外敵侵入爲由,絲毫不管火冒三丈的趙筰。
兩人爭吵不休,也論不出個結果。
而西面南安方向,趙韙留下大軍,與吳懿二人折返武陽坐鎮,籌謀諸事。
費了這麼大的力氣,盤踞犍爲,又拿下江州,圖得不還是一個利字。
現在只要自己願意,就能從武陽、牛郫兩地發兵,直取成都。不過成都益州諸士族,膽小若鼠,又不服自己威望,這才遲遲未能定下決心。
“子遠,汝以爲使君承位以來,如何?”
武陽郡府大殿之內,趙韙與吳懿二人分坐,茶酒已過,趙韙便提出了這個頗是忌諱的難題。
對於劉璋的看法,吳懿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且不言其是先主之子,在妹夫做出選擇後,他劉璋就是名正言順的益州之主。
何況,劉瑁的日子過得非常好,雖然被禁足,但依然享受着原本的富貴生活。劉璋別的不說,仁厚這一方面,還是足以談世。並且兩兄弟之間的事情,自己多多少少從妹夫那裡打聽了一些,心中有了大概的輪廓。
“趙兄,使君仁厚之人,善待萬民。性格雖有孱弱,然未有失德之處,可謂是深得民心。”
吳懿帶着一絲勸諫的口氣,與趙韙言道。
趙韙沉吟一聲,搖了搖頭,譏諷言道:“子遠怕是不知!韙素來與長公子交好,知其稟性,可謂是先主不二之承嗣。然而,卻驟然歿於武都,那謀害之人便是三公子璋!況且,先主所以患病,唯念長公子之逝。如此殺兄害父之人,何談仁厚?”
“且三公子璋承位以來,德政不施,仁義不布,致使蜀中萬民,身受亂民禍害。而坐擁大軍,對此視而不見,使亂民日漸成勢,爲害益州,久不能平!試問蜀中百姓,今日有幾人不是心懷憤懣,敢怒而不敢言。如此行徑,謂之深得民心乎?”
趙韙一陣口誅筆伐,將楊洪等叛賊成勢的責任,一口氣全都給扣在了劉璋的腦袋上。事實上,也正是如此。身爲一州之主,做不到保境安民,難道不該冠之以罪?
吳懿嘴角抽了一下,沒有着急說話,而是想着趙韙的意圖。
這番話今日肯定不會傳出去,那就是說趙韙在試探自己的態度。不順從的話,估摸着連這殿門都走不出去。可若是順從,其會如何綁住自己,猶未可知。
還有便是,趙韙打算是此時舉兵,還是說再等候等候?
僅憑犍爲一郡和巴郡南部,十餘縣之地,想要跟蜀中膏腴之地對抗,顯然是不可能。趙韙也不會看不出來,其非庸碌之輩,必有所仗。
若此時舉兵,趁成都兵力不足,又有楊洪等叛賊爲禍,一舉拿下成都的機會還是有的。然而成都既然能夠坐視楊洪爲禍,不置一顧,數千精兵死守成都不出,也必是在防範着大軍在外的趙韙。
只能說五五之算,全看天意。
趙韙素來謹慎,不會冒險。
若是拖下去,繼續養寇自重,侵吞郡縣,徐徐圖之,也不是什麼好法子。成都不缺錢糧,聽說現在就已經開始訓練新丁了。越是往後拖,劉季玉手中的兵力也就會越多,直到超過趙韙。
呼,看來另有外援啊!
吳懿心下不過片刻,便理清了思緒,輕吐一口,言道:“趙兄,懿不過軍中一偏將,自是遵從軍令。但有所號,必有所指。”
趙韙眉頭一緊,點了下頭,言道:“子遠倒是謹慎!也罷,人各有所求,韙不敢強求!”
聞此言,吳懿眉頭一挑,瞥了眼殿外,匆忙拱手言道:“趙兄,依懿之見,僅靠五溪蠻、雍慎二人,未必足以成勢啊,故不敢犯險!”
經吳懿這麼一說,趙韙眉頭卻是鬆了下來,看向吳懿的目光,也慢慢淡去殺意,問道:“子遠,沙摩軻雖有一敗,折損不少,可手中亦有近三萬之衆。雍慎更是總統南中豪族,兵力四五萬人。再加上你我二人,十五萬大軍,何愁不能破成都?”
吳懿語挫,正如趙韙所言,匯合雍慎、沙摩軻的兵馬,拿下成都是必然之事。甚至,劉璋連反抗的實力都沒有。成都八千人,堅守城池尚可。北部諸關隘,又要防範周國。廣漢郡兵還要鎮守地方,謹防趙韙從江陽北上。
不過,自己哪能輕易讓趙韙成就大事!
“趙兄此言差矣,五溪蠻曾與板楯,大舉犯吾州郡,殺掠無數。益州人士,無不憤慨,人人視之爲仇敵。故而,周國攜強盛之勢,以五溪蠻爲驅使,攻吾江州,久不能破。蜀中士民亦人人棄周王,而從軍伍,同心協力,共抗蠻賊。此乃周軍伐蜀之敗關鍵所在,君焉能重蹈覆轍!”
“南中雍慎,爲州中豪族,素來桀驁。手中兵力,又不下於吾等,豈是甘居人下之輩。何況南中之民,無法無紀,入富庶之邑,必行劫掠。將軍舉義師,弔民伐罪,萬不可使其墮了威名。一旦失士民之心,劉璋縱失成都,亦能據廣漢之險要,交爭不休。那時,將軍以爲雍慎仍甘於屈身乎?”
“此外,張鬆張子喬,將軍不可輕視。縱觀退週一役,其居首功必也。合縱連橫,妙口生花。劉璋若用其策,誘結沙摩軻、雍慎,將軍能制否?沙摩軻久居武陵,其率部遠行,所圖非是巴蜀之土,不過眼前之利。雍慎世居蜀中,不爲益北士民所納,若能得厚利,其亦不足爲信矣。”
“更何況,劉璋若是一意孤行,舉廣漢諸關塞以服周王,引周兵南下,行玉石俱焚之舉,將軍又將如何?”
吳懿一連番的質問,直讓趙韙有些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