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宮大火,武好古遇襲下落不明,耶律敖盧斡造反,共和國遭遇重大危機的消息,照理說應該被嚴密封鎖的……
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宋朝,那絕對得封鎖消息,關閉開封府各門,然後戒嚴宵禁。
可天津這邊許是疏忽了,那麼嚇人的消息,居然堂而皇之登上了各大報紙的頭版!
而且天津市也沒有戒嚴,界河航道也沒有封鎖,彷彿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似也,任由喬裝改扮的秦檜僱傭了一隻快船,出奔三河要塞。
駐紮在三河口要塞的是河間府路經略安撫使种師道——現在河北宣撫司下一共有三個安撫使路,分別是管轄黃河以西防務的河間府路,管轄黃河以東防務的滄州路,以及屏護開封府的大名府路。
另外,宋朝還在河北西部,太行山東麓設了一個藩鎮昭義軍,用於控扼太行山形勝。
即便大周擊垮了宋朝的河北三安撫,只要昭義軍能夠扛住,周國也沒有辦法迅速南下開封府。
這樣大宋朝廷就有機會實現戰略轉移了……
也就是說,三安撫和一藩鎮的佈置,實際上是防禦性質的。可是當大批的新軍官兵入駐到河間府路、滄州路下屬的一線堡壘之後,主持河北軍務的宋朝高官們忽然發現,總有一股子力量在推動大宋和周國開戰!
突襲天津的建議和方案被下面的機宜們自作主張擬定好了,送到了安撫、宣撫們的案頭。駐紮一線的各個營頭也不安分,時不時就和對面的周軍來個武裝對峙!
所以河間路的种師道,滄州路的王稟,還有坐鎮河間府的宣撫呂頤浩,以及宣撫司都統制姚古這幾位比較持重的將帥閫臣,這些日子都忙着壓制下面一羣隨時可能暴走的新軍軍官,同時還要分辨下面送上來的各種敵情通報的真假……這幾位,都有點懷念以往那些混日子的禁軍了。
而在八月初四這天,各種讓人難以想象的消息報告到呂頤浩、种師道、王稟等人那裡的時候,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又有人在搞事兒了——不是對面的周軍在搞事兒,而是下面那幫不安分的軍官在搞事兒!
可是當八月初五清晨,河間府路兵馬總管种師中陪着大宋駐天津公使館副使秦檜,風塵僕僕抵達河間府時,呂頤浩和姚古才知道錯怪下面人了。
大周的天真的塌了!
“若如此,真是天佑皇宋啊!”宣撫司都統制姚古吸了口氣兒,衝着呂頤浩一拱手道,“宣帥,機不可失啊!若是等周國內亂結束,大宋就失去混同天下的機會了!”
呂頤浩看了看秦檜,秦檜道:“武好古一死,周國必然羣龍無首,就是諸子相殘也是意料中事。據檜所知,武氏門中,素來是有義勇派和義久派的。如今武義勇、武義信統兵在外。而武義久又想通過選舉元首奪位……即便能夠選上,他的兩個哥哥多半不會服氣的!”
呂頤浩拈着鬍鬚,思索了半晌。秦檜說的對啊!武義久趁着哥哥不在,爸爸猝死,就想選什麼元首。這事兒怎麼說都是搶班奪權!正確的做法是等兩個哥哥回來後再商量接班人的問題。
而且武好古的安排也糊塗,怎麼能讓兩個兒子在外帶兵呢?“親王”帶兵啊!自古都是大忌,又加上“老皇帝”猝死,不打起來纔怪!
“有什麼可用的方略?”呂頤浩問。
“有一個!”种師中馬上說,“河間路的機宜房制訂了一個以援助武義久爲名進兵天津市的策略。
現在三河口堡壘及其附近就有三個將,總共15000大軍,隨時可以出動10000人。”
“10000人夠嗎?”呂頤浩問,“不是說要出動10萬人?”
出動10萬人是岳飛的主意。動員最多的兵力走三河口——天津市這個捷徑是他的主張。而10萬人則是河北宣撫司可以出動的最多兵力了……
依着岳飛的建議,宣撫司如果下定決心要幹一把。那就應該全力以赴撲擊天津!也不需要分兵合擊,就取捷徑直撲。
而且也不一定等天寒冰封,不走界河冰面也沒問題。關鍵就是一定要集中全力!10萬人壓過去,打周軍一個措手不及,就會有七成以上的勝算。
即便不能奪權天津,也能摧毀天津外圍的大量設施——天津市的許多工坊、倉庫、碼頭、學校、牧場都不在城牆之內。而是散佈在城外的界河沿岸地區。
一旦城外的大量設施被摧毀,天津市和整個周國的元氣都會大損。
這樣周國就失去了先機,至少會被動上好一段時間。
“萬餘人足夠了!”种師中道,“現在周國的內亂就在眼前,人心慌亂,哪裡還有勇氣抵抗朝廷天兵?
再說武義久沒有兵力,又是官家的乘龍快婿,如果官家可以封他一個如同東海王一般的天津郡王,他沒準還會歡迎朝廷大軍呢!”
呂頤浩又看了看秦檜,秦檜道:“下官在天津時,倒是聽說武義久和帝姬伉儷情深,而且武義久對官家也頗爲親善。還打算在明年開春後陪帝姬一起去開封省親呢!”
“那現在就看武義勇和武義信兩兄弟了,”呂頤浩說,“如果此二人舉兵反亂,那麼武義久只能投靠朝廷了。”
种師中馬上提出,“宣帥,下官馬上回去,召集兵馬,同時在派遣細作進入天津市打探消息。”
“也好。”呂頤浩想了想,“本官與你同去!姚統制,河間府這裡有多少兵馬可以出動?”
“一個將!”姚古道,“今天就可以出動。”
“好,那就是15000人了!”呂頤浩搓了搓巴掌,“會之,你再辛苦一點,馬上趕回天津市。想辦法見到茂德帝姬,把咱們可以發兵援助武義久的消息告知帝姬。
另外,還要密切關注事態發展。一旦武義勇、武義信舉兵,立即派人通報三河堡。”
秦檜雖然已經一天一夜沒閤眼,眼睛熬得通紅,但現在是關鍵時刻,所以半點不敢延誤,連口熱乎的都來不及用,帶上點乾糧就換了走馬,立即就往天津而去。八月初六的中午,秦檜就抵達了天津市主要跑客運的南碼頭上。
南碼頭上的氣氛已經變得非常緊張了,出現了披甲執銳的士兵,而且登船口前還出現瞭望不到邊的長隊。
秦檜是喬裝改扮抵達的,看見這一幕當然是心中暗喜——周國一定是內亂在即!也許已經亂起來啦!
他也等不及回使館,就在碼頭上找了個賣報紙的小販,塞過去幾枚共和通寶,要了張《共和日報》,還順便問了一句:“今天是什麼日子?怎恁多人排隊上船?”
“客官一定是宋人吧?”賣報的小販反問了一句,也不等秦檜回答,就接着說,“您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咱大周國出了大事兒啦!契丹人作亂,燒了元首所在的避暑宮,元首下落不明,大定府和科爾沁草原上已經亂成一團了!”
看來武好古還沒有出現!
秦檜那個高興啊!
武好古到今天還沒出現,就說明他是凶多吉少了……
武好古一死,周國多半要內亂了!
想到這裡,他拿起報紙翻開一看,頭版上赫然就是一條大消息——勳貴公民武義久先生當選南開區元老!
這條消息下面,又是另外一則大消息——元老院將於今日召開緊急會議,選舉代理元首。
看到這裡,秦檜基本可以肯定武好古已經死了。現在不過是秘不發喪,要先把武義久捧上元首的寶座。
天津市內也許是武義久勢大,可是天津市外帶兵的將領就會買賬?
武義久是有錢沒兵,除非得到在外帶兵的將領們的效忠,否則他的元首就是虛的!
想到這裡,秦檜就趕忙出了碼頭區,租了輛馬車,直往大宋使館而去。
同一時間,元老院的閉門會議正在舉行當中。新當選的元老武義久正在講臺上大聲發言,呼籲大家推舉自己出任大周共和國的代理元首。
和秦檜一樣,武義久這兩天也是不眠不休——他是在一家一家的拜訪元老給自己拉票。而和他一起幹熬着不睡覺的還有兵部尚書章之鳳和元老林沖二人。
章之鳳是武義久的律學院師兄,義久在律學院唸書的時候還聽章之鳳講過課。兩人的關係一直不錯,之前把武義久從南岸要塞帶回天津市的也是他。
而林沖則是當日武家大宅夜會後,被武義久留下長談的幾個元老之一。他在武好古的系統內存在感並不強,沒有什麼軍方背景,在工商界也無太大的影響力。
但是林沖、林萬成父子兩代都當過天津(界河)市的警巡頭子。林沖的幾個兒子也大多在周國的警巡界任職。林家就是個警察世家。
另外,林沖還當過都軍機司情報房的主事,是共和軍的情報頭目。
這個豹子頭手裡要是沒有一堆和各家元老有關的黑材料,那纔是奇了怪呢!有他陪着,武義久和人講理的時候底氣就足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