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自在遊
似乎兩人相處的時間總是很短，不管過去還是現在。明明擁在一起已經一天多了，可最後兩人都感覺只過了一剎那。
陸宇辰見江憐砂心切，把自己帶領的曉光使團遙遙拋在後頭，一個人快馬加鞭地趕到了湛海。曉光國儲君偷偷跑到湛海國聖子寢殿這麼大的事情，湛海女王江惜月怎麼可能不知道。儘管陸宇辰和江憐砂是私下見面，但於情於理陸宇辰都得去向愛人的父母打聲招呼，所以第二天，他早早就跟着江憐砂去拜見江惜月。
清晨的湛海王宮薄霧未散，空氣裡的清新水汽讓人感覺很舒服。踏着御花園裡有些溼滑的石板路，兩人低聲聊着，腳步不快不慢。這樣安靜相處的機會，對他們來說很難得。
首先江憐砂就是個工作狂，凡是把工作和陸宇辰放在一起比較，陸宇辰從來都是吃虧的那個。其次，陸宇辰出門在外遊歷並非是公費旅遊，他在調查各國民情順便做生意，和皇上暗中定下的一年百萬兩銀子的國庫填充款，可不是隨便到處走走就能賺回來的。
也許過了今天，以後他們見面的機會也會像過去那樣少吧……知道這樣的時間寶貴，兩人都很珍惜，在侍從進去稟報時，江憐砂主動伸手握了握陸宇辰的手，手心相貼，是令人幸福的溫暖堅定。
“陛下請二位進去。”
兩人相視，陸宇辰點點頭，江憐砂淡淡一笑，當先踏出腳步，旁邊的人很快跟上。
江惜月的朝露殿採光很好，外面的自然光讓宮殿內的陳設清晰明瞭。湛海王族每一代都秉承着簡樸的傳統，宮殿內部找不出什麼特別顯眼的名貴東西，而那些祖上傳下來的古物，給了這座宮殿特別的氣質。以女性爲尊的國度，最高領袖的住處不光是尊貴和威嚴的體現，那些小小的綠色植物和舞動的淡色輕紗也帶着女性特有的溫柔。
江惜月正在品茶，她已經吃過早飯了，每日上朝前喝一杯宮廷花草茶是她的習慣。傳聞中魂飛魄散的上一代聖子江桓——她的丈夫就坐在她身旁，安安靜靜，對外界的一切沒有反應。
看到江桓，陸宇辰目光一黯，心情頓時低落下去。明明知道一定會在江惜月這裡看見他，可是真的見到了，他還是爲自己父親犯下的那個無法挽回的過錯而感到痛心和愧疚。
“母皇陛下早安。”江憐砂恭恭敬敬半跪行禮。
“陛下聖安，本宮冒昧前來，只因實在太心急，還請陛下原諒。”陸宇辰也跟着江憐砂彎腰行禮。他很少用特別官樣的自稱，不過現在他見的人是另一國的最高領袖，他一定要注意禮節。
江惜月早就知道兩人的關係，雖然有自己丈夫的事情在前面，可陸宇辰對江憐砂是不是真心，她看了這麼多年也早就明白了：“殿下早安，能這麼快就趕來見憐砂，是殿下關心所致，君非常理解，請不必在意。殿下請坐，憐砂，你也坐下吧。”
侍女們在二人坐下後立刻上茶。茶葉是南方小城送來的頂級貢品，加上最好的水和適當的煮茶火候，一杯茶清香四溢，是揮金也難得來上一次的享受。
江惜月看着陸宇辰和江憐砂在自己面前並排坐着喝茶，默然不語：兩人用茶杯蓋輕抹開茶葉的動作都默契得令人佩服。可是……她低頭喝了一口茶，努力展開眉頭。
茶水入口，陸宇辰微挑起眉，顯然很是喜歡這種口感，而江憐砂很久之後回味這種感覺，也有不一樣的欣喜。兩人一口茶水喝下，頓覺神清氣爽，不約而同微微側頭看了對方一眼，用眼神交流着茶的美好滋味。
“殿下此番前來，曉光使團可是快要到了？君這就安排人去準備接待。”放下茶杯，江惜月淡淡地問。
陸宇辰一愣，雖說他遲早是要出湛海王宮走官方路線來一次湛海的，可江惜月這樣說，怎麼有一點讓他早些離開的意思？莫非是他哪裡做的不好讓江惜月心疼兒子，所以才讓他早點出去反省？
這麼一想，他有點不安了：“曉光使團目前還在蒼炎邊境，估計還要幾日纔可到達湛海……”
“如此……那麼就請殿下暫時住在別宮吧。今日時辰不早，君得上朝了，憐砂也要陪同君去處理公務，恕君和憐砂暫時不能陪殿下了。”
果然還是在趕他出去……以前他都是直接住在若水殿的。心裡鬱悶當然不能表現在臉上，陸宇辰低頭禮貌地回答：“陛下關心朝政，本宮佩服，湛海有陛下這樣的君主，乃是民之大幸，本宮就不耽誤陛下上朝了。”
拍馬屁拍得好也是本事，陸宇辰隨口就是一通，馬上讓江惜月沒什麼表情的臉稍微緩和了些，含笑道：“殿下誇得太過了，這本就是君主的職責。殿下可是現在就去別宮住下？”見陸宇辰點頭，她轉而對旁邊的侍女吩咐，“派馬車送殿下去別宮，殿下旅途勞頓，你們千萬不要怠慢。”
短暫的家長見面就此告一段落，江憐砂和江惜月去上朝，陸宇辰正好有些疲憊，到達別宮後匆匆吃了頓飯，去睡回籠覺了。一覺醒來，天邊已然抹上一層金紅色，而江憐砂就坐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看書。
翻身爬起來，自己穿好衣服，陸宇辰一轉頭剛想說話，發現江憐砂已經合上書，遞了一杯熱茶到他面前。接過熱茶滋潤了嗓子，陸宇辰一邊穿鞋下地一邊問：“晚飯準備了嗎？我有點想跟你出去走走。”
“沒有，憐砂猜到你想出去，所以囑咐過他們不必準備。對了，熙荷城最近把夜市的範圍擴大到城西區，我們可以去那邊散步。希望飄香樓的老師傅還在，憐砂可是很想念他的拿手好菜呢。”
陸宇辰一聽飄香樓頓時也來了精神，下牀攬了江憐砂就走：“話可說好了，用你的俸祿先付賬，本人來得匆忙，一貧如洗兩手空空，只有賣身於你抵債——也只賣給你。”江憐砂只笑不語。
兩人便服出門，不帶護衛侍女，清靜自在得很。湛海熙荷城的夜市遠近聞名，周邊沿海村鎮快馬運來的的海鮮美食、湛海姑娘們做出來的精緻小首飾還有名貴的海產珠寶，讓各地的遊人和客商們趨之若鶩。
飄香樓還在老地方，陸宇辰和江憐砂一進店，就有小二上來招呼：“二位客官！裡面請，裡面請，飄香樓可是熙荷城最正宗的海鮮樓，您二位來點什麼？”
陸宇辰可是熟客：“許老師傅可還在這裡？”
小二一聽就知道來的是熟客，起碼是有人帶來的客人，馬上拍胸脯道：“客官好眼光！許老師傅是我們飄香樓的招牌呀，他現在正在廚房忙着呢，您要來幾道老師傅的拿手好菜？”
老師傅的拿手好菜便是各種各樣的海產品。熟客陸宇辰點點頭：“來份剁椒魚頭，要辣一點兒，再上一份糖醋帶魚，嫩些。其它的招牌菜，你看着上吧，一半辣一半清淡些就好。來，拿着。”從江憐砂那裡有借無還弄來的幾錢碎銀子小費拍在熱情的小二手裡。
小二立馬更熱情了，笑得眼睛都看不見：“客官您稍等，小的這就去給您安排着，包您滿意！”然後捧着銀子歡天喜地下去了。
熙荷城作爲湛海的都城，彙集了四方來客，各種菜品和食材的傳入，讓這邊的許多酒樓飯館都有外地的食物。很快，熱騰騰的菜就上來了。陸宇辰一看就不像是本地人，小二給他點了北方的菜品，他居然吃到了曉光的傳統食物火油豆腐。
陸宇辰的口味偏重，他在飄香樓最愛點的菜是爽辣的剁椒魚頭，而江憐砂喜歡帶一點甜味的食物，老師傅的糖醋帶魚酸甜可口，鮮美非常。兩人對着自己的愛人，吃着自己愛的美食，喝着清冽甘甜的湛海特產酒，感覺再也沒有比現在更舒服的事情了。
酒飽飯足後，二人出門散步。清江岸上走，明月照九州，流經七個國家的世界第一長河清江在月下泛着細碎的波光，與九天之上的銀河遙遙相望。
走着走着，陸宇辰就想起了今天在江惜月身旁再次見到江桓的事情。江惜月對他父親下了禁令，絕不允許他父親再踏入湛海一步，所以無論他父親有多麼愧疚多麼想道歉，也再無機會……每次只有他才能給父親帶去江桓的消息，明明知道聽到的事實只是折磨，可父親依然固執地想了解那個人的一切。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就因爲年少的輕狂和放縱，竟然去玩弄欺騙一個沒有社會經驗、幾乎連感情上也是白紙一張的人，到最後害了一個家庭甚至一個國家，也賠了自己的心。
緊緊握住拳，陸宇辰爲自己父親的行爲而遺憾，也爲江憐砂過早地揹負起那樣的重擔而不滿。江桓，湛海上一代的聖子，是兩個家庭和兩個國家不可再提起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