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安靜地躺在手心裡的精緻的銀色手錶,楊海的瞳孔無神地放大。
一時之間,“我在做夢”和“系統buG”兩種可能性在腦海中交織升騰,而心中那一絲絲不肯退卻的僥倖卻在告訴他:神器到手了!
楊海嚥了一口唾沫,甚至不用仔細看,他都能非常肯定,在他手裡的這個東西就是傳說中的命運時鐘,因爲錶盤上的字符正在蠕動着,不時地組成新的字眼,然後又作鳥獸散,繼續蠕動,手錶這個東西在被遺忘的大陸並不常見,會亂動的錶盤更是全天下獨一份,除了命運時鐘不做他想。
楊海一邊深呼吸,一邊看着它的屬性。
“未鑑定。”
命運時鐘的屬性欄裡面赫然寫着的是這幾個大字,一時之間,千言萬語在楊海心中飄蕩,就是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做爲引子敘述出來,憋了半天,楊海只能長嘆一聲:“mLGbD!”
原來是未鑑定的神器,怪不得能夠被爆出來!要是已經鑑定出來並且認主,楊海就算a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無可奈何。
不過還是不對啊……這不是在任務期間嗎?按道理說是什麼裝備都不會掉的啊……
楊海一時之間格外想不通。
里奧瑞克的聲音在靈魂深處響起:“我就日了啊,命運時鐘這種的東西居然會落到你的手裡,還是你走在路上隨便宰了一個廢柴拿下來的,我家烏託婭肯定是在瀆職吧?”
烏託婭就是幸運女神。里奧瑞克這麼說,顯然也是對楊海的狗屎運表示羨慕嫉妒恨——等等,什麼叫做我家烏託婭?
“你和幸運女神有一腿?”楊海瞠目結舌。
“我和那對姐妹花曾經大被同眠,你信嗎?”里奧瑞克大言不慚地說。
楊海撇了撇嘴,他覺得里奧瑞克多半在吹牛,不過這個傢伙本事不小,說不定也不是在信口胡說?難道說烏蘇拉一定要毀滅自己的姐姐是爲了里奧瑞克這撲街獲吃醋?要真是這樣。那厄運女神就太不值了……
若是大公知道楊海如此腹誹他肯定暴跳如雷,可惜他不知道,還在吹噓自己的魅力(想當年。老子還發達的時候,無數女神都是我的胯下之臣……bulabulabula),楊海打斷了這個恬不知恥的傢伙。試探性地問道:“你說說,我的運氣好在哪裡?難道是我不應該獲得這個命運之輪?”
他覺得里奧瑞克應該能夠解釋這件神器爲什麼會詭異地從smILE身上掉落,面對飛來橫財,楊海心中反而有些忐忑了。
“很有自知之明嘛,還是挺清楚自己沒資格獲得命運之輪的。”里奧瑞克嘲諷道,不過楊海聽得久了,已經對此免疫:“不過猜錯了。這和你沒關係。”
提德里亞忽然出聲解釋:“是的,posEIoDN,和你沒有關係,和剛纔被你斬殺的那個弱者有關係。我有點想不明白。那個人如此不堪一擊,命運時鐘怎麼會落在他手裡?”
“我的護命匣還不是落在這同樣不堪一擊的小子手裡?”大公哼哼哈哈地說:“若是以前,誰敢相信我里奧瑞克會被困在護命匣中,像只狗一樣苟延殘喘,爲了偷生。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爲主?可是現在呢?這個世界上的事情難說的很。喂,小子,我告訴你,命運時鐘兼具兩種屬性,幸運與厄運,懂不懂?”
“……不懂。”楊海一頭霧水。
“我問你。幸運和厄運代表着什麼?”
“還能代表着什麼?顧名思義唄——”楊海突然一個激靈,想起了關於兩位女神的故事:“幸運代表着善變,厄運代表着幸運背後的危機?”
“不錯。”提德里亞接口道:“時鐘的厄運負責爲主人預警即將到來的災難,以及阻止災禍的來臨,時鐘的幸運負責令主人被命運眷顧——以及在主人落敗後立刻背叛。”
楊海茫然,什麼叫做在主人落敗後立刻背叛?
他突然明白了過來,逐漸睜大眼睛。
難道說,並不是自己殺死smILE,把命運時鐘給爆了出來,而是smILE被自己打敗之後,命運時鐘離他而去?
我靠,狗眼,瞎了!
這命運時鐘居然帶有“持有者被殺死後必定掉落”的屬性!
“是的。”彷彿能夠看明白楊海在想什麼,里奧瑞克大公冷笑道:“如同你看到的那樣,時鐘拋棄了失敗的主人,選擇了依附於勝利者——你。雖然我怎麼都不覺得你有任何一丁點兒的資格被稱爲勝利者,然而剛纔那個傢伙更加廢柴,這一點是不用懷疑的。幸運從來都只依附於征服者,當年老子叱吒風雲的時候也是如此,沒想到啊……”里奧瑞克冷笑了起來:“千百年轉眼即逝,我從沉睡中甦醒回到人間,不知道烏託婭想我了沒有,當年的老仇人有的還活着有的已經化爲塵土,烏託婭現在又在跟着哪個新的勝利者打情罵俏呢……”
里奧瑞克即使怨憤地冷笑也帶着無盡的唏噓,讓楊海頓時感覺到又是一個天大的隱藏任務擺在自己的面前,可惜說完這句話,里奧瑞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任憑他如何呼喚,就是如泥塑般不再發出任何一聲迴應了。
楊海凝視着命運時鐘,這件居然會主動背叛他的持有者的神器,心中有所猜度。卡爾德隆曾經說過,神器絕無可能背叛自己的主人,這麼說,命運時鐘這個神器也是永遠都不可能認主的了,想想也是正常,命運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的掌控者只能是命運自己,至高神ao企圖掌控命運也是徒勞無功。以ao的力量尚且無法做到的事情,一個小小的玩家若是能夠讓命運時鐘認主……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楊海毫不懷疑,若是有一天飛來橫禍,自己慘死當場,這塊精緻如藝術品一般的小時鐘立刻就會變節,向新的主人獻媚邀寵,就如同它今日拋下smILE來到自己的手中一般無二。對於這個事實楊海有了一個非常清楚的認識。多少衝淡了他神器到手的心情,楊海忽然想起了厄運女神烏蘇拉那句著名的讖語:幸運並不是越多越好,因爲厄運也會隨之來臨。翻譯成玩家語。就是“出來混,早晚要還的”。
不過嘛……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真金火裡取,富貴險中求。楊海雖然從不認爲自己就是真命天子,可也並不打算因噎廢食,至於說將神器交易給smILE賺取贖金之類的事情就更加不用提起。他毫不猶豫地摘掉了自己雙手的護腕,這件護腕對於普通玩家來說屬性可能不錯,但是於楊海來說只是一個大陸貨,沒什麼價值可言,跟命運時鐘相比差距更是不可以道理計。
被遺忘的大陸所有護腕都是成對出現的,除非極個別情況——比如說眼下的命運時鐘。命運時鐘也是護腕,但是形單影隻。傳說這個神器戴在左手上可以避免厄運,戴在右手上則可以帶來幸運,雖然傳說只是傳說,但楊海還是下意識地把護腕往左手上戴了——他不需要自己的運氣有多好,他只希望憑藉自己的真實水平來得到自己應該得到的一切。相比起得到幸運而言,阻止一些狗血劇情和黴運災難之類的飛來橫禍反而更加重要。
楊海還有一大串疑問,但是現在的情況下能問的都已經向提德里亞和里奧瑞克請教了,其他的問題必須要把神器護腕給鑑定出具體屬性來才能夠繼續深入研究,命運時鐘不是什麼烏七八糟的裝備,他隨便就能看個通透的那種。想要鑑定這件神器,必須要回到卡爾德隆的圖書館纔有可能。楊海打算黑翼城戰事了結後立刻就回去解決這個問題。
龍之谷吃喝玩樂團的人已經包圍了過來,楊海的感知發起了預警,此地不宜久留,現在的楊海也沒心情和別人動手,他擡起左手看了看時鐘,想要看看命運的指引,似乎是感覺到了持有者的心意,錶盤上蠕動的字符停了下來。
錶針指向了一行字:毫無威脅。
楊海莞爾一笑,用手套挨德加的紋章蓋住時鐘以免扎眼,然後隱身藏匿在陰影中,輕巧地離開了現場。
楊海心裡有很多疑問,比如說關於命運時鐘的具體屬性,以及背後可能有的隱藏任務等等,不過黑翼城秘龍血衛的一哥先生此刻肚子裡面的疑問之多猶勝楊海,smILE從復活點出來之後窩了一肚子的火,再也微笑不起來,尤其是發現自己的護腕竟然掉落之後。
smILE想不通。
他想不通的東西有很多,比如說,技能欄裡面“雷諾茲之眼”這個神術白紙黑字地寫着破除隱身優先級最高,可是爲什麼就是照不出posEIDoN藏頭露尾的身影?再比如說,smILE也想不通,自己一身神裝,頗多奇遇,足足有40點的感知傍身,我就日了,這可是TmD40點感知啊!有很多平庸的玩家要七十多級纔能有40點的感知啊!難道posEIDoN也能有40點敏捷來做爲對抗屬性嗎?smILE不相信,他知道posEIDoN的裝備好,可是他不相信posEIDoN的裝備比自己還好。但是爲什麼posEIDoN就能夠躲掉自己幾乎必定命中的那一箭呢?
當然,若是smILE當面吐槽肯定反被楊海鄙視,嘲笑他坐井觀天。在斬殺smILE的一刻,做爲鑑定師的楊海已經把smILE的裝備給看個通透,smILE的裝備好是好,但是也就是身上的遊俠輕語套裝勉強能入眼,除此之外,他手中的獨眼樹魔獵弓的屬性也相當兇殘,至於其他裝備楊海則完全沒放在眼裡,要是楊海來說。他肯定認爲自己的裝備穩勝smILE一個等級。
smILE想不通的東西還包括,自己明明有着神明的庇佑,而posEIDoN的徽章上面光禿禿的除了放逐者的黑暗雙劍什麼都沒有,憑什麼自己和他之間的戰鬥力差了這麼多?神秘手錶的指針可是指向了“有多遠跑多遠”的啊!就算是進行那些大風險的任務的時候,神秘手錶都沒有發出這種程度的預警,難道posEIDoN的危險程度比那些Npc還高,可是玩家怎麼能和Npc相提並論啊?
不提神秘手錶也就罷了。提到這個,這就是smILE最想不通的了。明明任務中死亡是不會掉落裝備的,可是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啊啊啊!爲什麼自己的神秘手錶會被爆掉?
smILE的心在滴血,他又想起了這次找posEIDoN單挑的緣由。
smILE是成千上萬的普通玩家中的一個。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遊戲愛好者,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smILE是個老玩家,可以躋身於老鳥的行列,發揮好的時候也可以勉強擠入三流高手的水平線上——另外,smILE在現實當中也算是小有身家。
smILE在進入被遺忘的大陸的時候可從來沒有想到過建立一個在黑翼城佔據半壁江山的公會,不過人的際遇這種事情不好說,smILE在新手村進行一個任務的時候,在一個龍族老Npc的房間裡面順到了一塊手錶。
smILE至今還記得當時那個強悍的老Npc追殺他的驚心動魄,如果沒有這塊神奇手錶的預警。他早就被強悍的老Npc給吊起來風乾了。正在狼狽逃竄的時候,老Npc的仇家上演了一出萬里尋仇的好戲,smILE趁機逃脫,並將這塊神秘手錶據爲己有。
從此,這位普通玩家的生活發生了改變。
如果楊海瞭解到事情的始末之後。就會清楚地明白,那個老Npc倒黴地被命運時鐘給拋棄了,而smILE就是那個走了狗屎運的恰逢其會的玩家。就像楊海看到的那樣,smILE在無意之間將命運時鐘戴到了右手,這就意味着smILE選擇了獲得更多的幸運,而不是抵抗可能來臨的災禍。儘管他自己是無意識的。
一條通天坦途就此鋪開,各種各樣的隱藏任務,各種各樣的大牛Npc就好像是倒貼一樣向smILE的身上湊,一個不算是pVE高手的玩家就這樣硬生生憑藉着逆天的運氣打造出這樣一個強力獵魔人。命運時鐘索引幸運的能力,實在是太剽悍了。
smILE志得意滿,就算是楊海也要承認,smILE的數據雖然沒有他好,但是也絕對差不了太多,同樣擁有碾壓同級普通玩家的實力,smILE在現實中又頗有財力,就嘗試着建立了一個龍之谷吃喝玩樂團,然後……不得不說,在遊戲初期,又是龍族這樣荒涼的地方,雖然龍之谷吃喝玩樂團無力繼續擴張,卻很好地守住了黑翼城這半壁江山,smILE在黑翼城當自己的土皇帝,每天的日子不亦樂乎。
對於smILE來說,唯一的掛念就是神秘手錶,這塊神秘手錶一直鑑定不出來,他踏遍了整個龍之谷,尋遍了各種各樣的鑑定師,然而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將這塊表鑑定出來,而且一個個都是一臉諱莫如深的樣子,說大陸上只有卡爾德隆和拉普拉斯兩個人能夠鑑定這塊表,除此之外不給任何提示,讓smILE徒呼奈何。
直到有一天,一個流浪Npc看到了這塊表,他嘗試着鑑定,然後失敗了。
流浪的Npc將神秘手錶還給smILE,告訴他,這個東西想要鑑定出來,需要極其淵博的知識,我只能大概看出這是什麼,但是並不敢肯定。
“大陸上只有——”流浪Npc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失望至極的smILE打斷:“我知道,我知道,大陸上只有兩位博學者,暗光城的卡爾德隆與菱歌海岸的拉普拉斯能夠鑑定這個裝備。”
“誰說的?”流浪Npc撇了撇嘴:“年輕人,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不知道大陸上出現了第三位博學者?”
smILE激動地差點跳了起來,拉普拉斯遠在菱歌海岸,世界任務沒開之前玩家根本不能隨意越界;至於卡爾德隆,首先卡爾德隆是龍族守護者的柱石級別的Npc,怎麼可能給自己這個秘龍血衛玩家鑑定裝備?再者說,卡爾德隆整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每一次smILE花錢讓龍族守護者的玩家去暗光城打探消息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模一樣的——卡爾德隆大人不在冒險者公會,而且已經有好久沒有回來了。
當然了,卡爾德隆沒事喜歡在自己的私人圖書館窩着看書,這種事情就不是smILE所能夠了解的了。
猛然之間聽說第三位博學者出世,smILE欣喜異常,然後他就又十分愕然地得知,原來第三位博學者就是被人們稱爲網遊第一人的世界級職業玩家——posEIDoN。
然後smILE的心思就活絡了起來,posEIDoN老大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想要找到他的難度不比找卡爾德隆低多少,但是Npc沒什麼商量的餘地,可是玩家就不同了,給對立陣營的玩家鑑定裝備這種事情對於嚴肅的Npc來說可能不行,但是對於玩家來說太正常了——這是遊戲嘛,大家又不是生死大仇。
smILE在復仇追蹤到了posEIDoN之後就生出了這樣的念頭,他想單挑posEIDoN,然後拍攝下DEmo,強迫posEIDoN給他鑑定,如果不鑑定的話,就把拍攝下來的DEmo發到論壇上供人觀賞,倒是要看看所謂的網遊第一人敢不敢丟這個臉——是的,smILE根本就沒有把玩家們所說的網遊第一人放在眼裡,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也有被人給開刀的可能,在smILE看來,自己神寵在手,身上又穿着神僕套裝,滿身極品,還有一塊神秘手錶傍身,自己才應該是真正的網遊第一人。
命運時鐘帶來的順風順水的遊戲之路讓smILE產生了不該有的錯覺,smILE覺得自己這樣的數據在遊戲中已經是無敵的了,他覺得如果不是他低調,喜歡悶聲發大財,此刻早就已經功成名就——龍之谷吃喝玩樂團沒能拿下整座黑翼城,並不是自己個人能力不夠,而是因爲自己在現實當中的財力有限。smILE甚至擔心自己太高調,讓系統平衡器以爲自己有buG,然後出手干預……如果楊海知道了smILE這種想法,肯定會嘲笑smILE沒見過世面,土包子一個。
posEIDoN很強?哈哈,哈哈哈,smILE非常不屑,他就算再強,自己擁有能夠秒殺他的神弓,又有足以對抗他的感知,最重要的,自己的主神是放逐者的剋星,大地遊俠雷諾茲,posEIDoN憑什麼是自己的對手?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技術再好,一磚放倒,任你有橫條江河豎跳海的本領,在老子面前還不是要喝洗腳水?
當然了,現實已經給了smILE一巴掌,事實是否如同smILE自己YY的那樣不問可知。楊海是真的已經被系統給黑過了,而smILE只是整天擔心會被系統給黑掉,兩者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若是讓楊海得知smILE的經歷,他肯定要大搖其頭,然後送上嘲諷若干,例如“菜鳥就是菜鳥,空有一身數據卻打不出應有的表現。”、“遊戲都已經開了8個月,你拿着神器卻連命運時鐘都沒聽說過,就這種樹獺一樣的反應也敢自稱無敵?”或者“真是有奶便是娘啊,連雷諾茲這種鳥弱的神也要拜廟門,唉!”,可惜,此中原委,楊海大概無法得知,嘲諷什麼的也就無從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