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時間一晃而過。
陳傳一個人站在營帳前看着遠處,朝鳴正在上空盤旋。
目前蟲流沙沒有任何停下來的跡象,仍在大地之上翻滾涌動着,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不過有底下這頭大型生物,讓這裡很好成爲了一個遮護的壁壘,讓他們能夠安穩的停歇在這上面。
這生物也並非一直停留在原地的,而是始終保持着移動,其動作有節律且又協調,底下的腹部一起爬動時竟給人以一種流暢的波浪般的運動感。
而現在看去移動的方向,大致正朝向他來時的那條路。
根據他所瞭解到的情況看,蟲流沙再長也就延續六七天左右,所以最多再有兩三天的樣子,就能從這個環境之中擺脫出來了。
其實他倒不介意在這裡再多待上幾天,因爲遺落物霞光的遮掩,這四天亦來他無論白天黑夜都是在那裡加緊修行,外面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交給徐闡他們了。
連續幾日心無旁騖的修持下來,他能感覺到自身的精神力量在這幾天內又有了長足進步,距離那真正完滿頂端似只一線之遙了。
正想着的時候,忽然他心中微微一悸,不由擡頭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爲什麼,似乎感察到那裡有什麼危險一樣。
那個地方……
似乎是因爲他精神上不自覺的高度凝聚,還沒等他觀察到什麼,忽就感應到背後營帳裡面傳來一陣異感,似乎是那裡有什麼東西正在表示自己的存在。
他心下一動,立刻掀起帳簾,轉回到了營帳之中,並看向了某一個掛在那裡行囊。他走了過去,摸索了一下,隨後就自裡面拿了出來一枚青桔一樣的果實。
這是他進入交融地之前薛授交給他的東西。
他一直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薛授只是告訴他感覺到合適的時候那就吃下去。
合適的時候麼?
他想了想,就將這“青桔”給剝開,然後連皮帶果肉,一瓣瓣的吃了下去,開始沒覺得有什麼,可等整個都是吃下之後,他忽覺自身精神似乎受到了某種觸動,好像一下自身的狀態變得無比的好。
他立刻來到了地毯之上坐了下來,然後陷入了一種,有點像是坐在當初霏光島上石蓮座上的感覺,感覺清寧而又舒適。
過了許久之後,他忽有所感,睜開眼睛,卻見薛授就坐在自己面前不遠處,正微笑着看着他,正如當日授課時一般。
“薛老師?”
不過他隨即發現,面前的薛老師雖然真實,但地上並無影子,也無任何的溫度和實感,這只是一個存在於他自我精神中的映像。
薛授笑了笑。
“我這枚小青果可以助長你的精神力量,洗煉你在吸收天外精粹時精神之中的雜質與污穢,並修補和溫養你的精神和軀體,讓你接下來的修行之路更爲順暢。
在這裡面還含有我的一縷精神,如果我的精神提前感應到了時機將至,或者……”
他伸手點了點陳傳心口,“你的精神之內浮現出了的某種預示和警兆,那麼它就會提示你將之服下。”
“預示……警兆麼?”
陳傳不禁點頭,剛纔那一瞬間,他的確有一種淡淡的危險之感,但說不上來是什麼。
薛授看向他擺在一旁架子上的遺落物,說:“看你的樣子,應該已經拿到這個遺落物了?”
陳傳說:“是的,現在我們正遭受蟲流沙的圍困,我打算在蟲流沙消退後就把這東西帶回去,只是這件遺落物與我所知道的有所不同,一直在向外揮灑霞光,非常之顯眼。”
“當然顯眼。”薛授微笑着說:“因爲這個東西,本來就是我們放在這裡的。”
“嗯?”
陳傳不禁看了他一眼,心中頓感十分意外,他又看了一眼那遺落物,想到薛授口中的“我們”,他很快反應過來了。
“這是一個誘餌?”
薛授點了點頭,給予了他一個肯定的回答:“是的,這是一個誘餌。”
陳傳眸光微動,薛授這個層次的人,那這個誘餌所針對的絕對不會是聯合體或者利納克斯聯邦代表團隊這些人。
他擡頭問:“薛老師,不知道目標是……?”
薛授從地上站了起來,他來到了帳篷口,看着外面說:“我們的目標,是舊帝室鎮守在濟北道交融地的徵國將軍,魏國禪。
一件三級遺落物,出現在交融地的深處,且還是靠近舊帝室勢力轄界這一邊,那他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而如果底下的人始終無法得手,那麼這位常年面對我們的徵國將軍極有可能會親自出面。”
陳傳同樣站了起來,問:“他難道不顧及我們這裡鎮守的格鬥家麼?”
薛授說:“因爲以往我們只有一位格鬥家濟北道交融地,那就是你的校長姚知易,而這位過去一直在保護駐地,幾乎沒有主動出擊的記錄可言,就算離開了駐地,因爲只有一個人,對他的威脅也並不大。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們之前派駐前往世界之環鎮守的某位格鬥家已經暗中回來了,這位會和姚校長一起會負責堵截並圍殺其人。
而爲了確保萬一,我也會在合適的時候進入交融地,以防備可能出現變數。
現在世界之環沒有修復,舊帝室根本不會想到我們鎮守在那裡的格鬥家會提前回返,畢竟之前哪怕蝜母分裂都沒有人回來,而這一次我雖然到了中心城,可他們也只會以爲我是爲了來應付聯合體停留在中心城的那位格鬥家。
這一戰,我們會想方設法將此人圍殺,魏國禪一死,舊帝室在前線的上萬軍隊就沒有了支柱,我們將會立刻反攻並設法在舊帝室支援之前殲滅這一部。如果成功,那麼濟北道交融地的局面將取得決定性的突破。”
陳傳沒想到事竟然會是這麼一個情況,而數位格鬥家之間的戰鬥,這個場面只是想想就令人心緒起伏。
只在這時,他卻想到了一個問題,於是問:“薛老師,濟北道政務廳和防衛部知道這件事麼?”
薛授看向他,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因爲這件事涉及到很多機密,濟北道這邊,不管是政務廳、防衛部、處理局,還是統務局,他們事先都不知道這件事,只有等我們動手的時候,他們纔會得到正式的通知。
爲了先期的真實性和可行性,濟北道這裡派出一應爭奪遺落物的人員,上面是做好了被犧牲的準備的。
你需要知道,上面所需要考慮的並不是某些地方的損失,而是怎麼以少換多,只要交換比對整體有利,那上面就會推進。
這就是戰爭。”
他吸了一口氣,又說:“但我明白,這些犧牲的人中可能有你同袍,有你的好友,所以你可能沒法接受,這個我能理解。
當我知道你捉住了韓復之後,以我對你的瞭解,知道你下一步的選擇,一定會是主動進入交融地接應他們,那結果或就兩知了。”
陳傳想到薛授選擇見自己的時候,那正好是抓住韓主管之後,他說:“所以薛老師給了我那個青果?”
薛授點頭,“這是我唯一在計劃之外能夠做的,但前提是你的精神足夠承載我最低限度的精神力量,現在看來……”他看着陳傳,微笑着說:“你已經達到了。”
他又看向外面,對面幾座營帳里正有人進進出出。
“那些就是進入交融地的同袍吧?看來你接應到他們了。”
他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又有一絲難言的悵然。
陳傳看着外面,薛老師之前說的那些很殘酷,但也很現實,往往上層的一個博弈,一個決策,就伴隨着犧牲。因爲大多數時候,上層考慮的是整體的佈局,而不會具體到某個人身上,也考慮不了。
尋常人身在局中,都只能被大潮裹挾着走,掀不起一點浪花,這次如果他不來,那麼老徐他們肯定註定是被犧牲的。
而如果數十人的犧牲就能換取來整體的戰略優勢,沒有哪個上層會拒絕。
除非是個人的力量足夠大,分量足夠重,足以成爲整體戰略上的一個重要砝碼。
薛授轉過身,“話說回來,你原本準備怎麼把東西帶回去?”
陳傳說:“我原先的打算,是一個人攜帶這東西,直接以最快速度奔回最近的駐地,因爲遺落物的霞光可以讓人在夜晚活動,所以我就能做到維持一定的體力日夜不停的奔行,快的話,兩天兩夜之內可以回到營地。
只是我考慮到,因爲霞光看去沒有消散的意思,始終明確指示了方向。所以回去的路上,舊帝室可能會根據我的潛渡的方向進行圍堵。”
薛授說:“你的考慮是對的,根據我們之前的推演,無論誰得到遺落物,舊帝室一定會出動軍隊,想一口氣衝出去難免有些困難。”
陳傳點頭,大股軍隊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在確定了位置後,可以炮火覆蓋轟擊,能利用飛艇尋找機槍掃射,甚至用難以計數的異化生物上來圍攻。
薛授說:“上面原本估計會落在利納克斯聯邦和聯合體的手中,那麼就會由他們向外衝擊,以他們的力量衝出去不難,到時候魏國禪就會出現,不過現在……”他看向陳傳,“這個情形可能要由你們來面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