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沂筆挺挺地待在原地,看着空蕩蕩的長廊,整個大腦呈現出空白的狀態,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拿起筆,在手術同意書家屬欄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也許靚靚將來會恨他,也許靚靚根本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可是他不能拿靚靚的生命來賭,因爲他根本輸不起,也絕對不能輸。他沒辦法想象失去顧靚靚以後,他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自此灰暗成一片,漸漸了無生趣嗎?
沒多久,護士便從他手中拿走了那份手術同意書,之後,醫生們開始忙碌起來,開始準備手術,而急診室的大門又再度合上了,也就代表了——顧靚靚將永遠跟她的右手臂說再見了。
他閉上了眼睛,想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當大媽跟伊妮反對靚靚學珠寶設計時,她義正言辭地說,爲了她喜歡的東西,她想認真努力一次,哪怕失敗也不要緊。她還說,我以前是個小混混,可我不希望我永遠都只是個小混混,我希望能拿一件事來證明我的價值。
後來,她做到了,她設計的啓明星成爲了今年七夕熱銷的產品,爲E-Star打了十分漂亮的一仗,之後,她又跟着紀樊希站上了國際的舞臺,與世界級的選手較量,她正在一步一步地往她的夢想努力,老天爺,怎麼能這麼殘忍呢?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奪走了她那麼重要的右手!
他覺得喉嚨一緊,想要發聲,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梗在了喉嚨之間,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兩名護士徐徐走來,其中一名長髮護士對身邊的短髮護士說,“小怡,我看報紙說,今天晚上有天龍座流星雨呢!一起去四明山看不?”她身旁的短髮護士接話,“哎,不去了,今天晚上我要值夜班呢!”
“好可惜哦!聽說今天應醫生也可能去哦!”長髮護士感嘆道,“你不是一直中意他啊?不然可以好好相處了。”
流星雨?
陸子沂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帶顧靚靚去閣樓看星星時,她對他說,男人對女人來說,不就是一顆閃亮的啓明星嗎?因爲女人希望他心愛的那個男人照亮她的未來。這就是她設計“啓明星”這一款鑽戒的由來。
他嘆了一口氣,那麼,他有照亮了她的未來嗎?
他倏地睜開了眼睛,
靚靚希望他能夠照亮他的未來,那他怎麼可以毀了他的未來呢?設計師的手,就是她的未來啊!他怎麼可以那麼狠心,親手毀了她的未來?
之後,他條件反射地衝入了急診室,高喊着,“醫生,我反悔了!你不能對我太太進行截肢手術!”
他的聲音略微清冷,可在這空蕩蕩的急診室內顯得格外的嘹亮,也讓正準備進行手術的醫生和護士們錯愕不已。半會,顧靚靚的主治醫生開口,“陸先生,手術可不是兒戲,怎能出爾反爾呢?”
“我很抱歉!”陸子沂歉意地說,“但是我很清楚右手對我太太有多重要,我明白她不能失去這隻手,所以,請醫生不要對她進行截肢手術!”
“胡鬧!”主治醫生訓斥,“再拖下去,你太太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請醫生務必手下留情,儘量幫我們拖延時間,因爲兩個多小時之後,美國的Doctor King就要來了,我想賭一賭!”
“天……”主治醫生驚呼,“這也太冒險了!即使Doctor King過來,手術也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啊!”
“我明白。”他懇切地說,“但是我想試一試!一切責任,我自己承擔!”
見他心意已決,主治醫生也只能搖頭嘆氣,“那我們儘量幫忙穩住你太太的病情,如果三個小時之後,Doctor King還沒有來,或者手術失敗,您太太必須得接受截肢,這樣才能保住她這一條命!”
“我知道,那我們就再等三個鐘頭!”
陸子沂又重新退出了急診室,他的手心已經濡溼,早就冒出了涔涔的汗水。他也不確定做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當時一門心思就想要攔住醫生,現在出了急診室,頓時又覺得後怕了。萬一Doctor King來不了呢?又或者,即便是Doctor King來了,靚靚的手術還是失敗了呢?
他不敢去細想,更不敢想太多,因爲想得越多,心就越怕,他怕自己會動搖,他更怕自己會失去她。前所未有的恐懼隨着時間的流逝一點一滴地啃噬着他,他焦急難耐,度秒如年,這三個小時,就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陸先生,三個小時已經到了,您還是儘快同意動手術吧
!”護士小姐替醫生來催了,“我看,Doctor King是不會來了!”
“不會的……”
“您太太的狀況越來越差了,我怕再耽擱下去,真的會出事了,您要考慮清楚啊!”護士小姐再次提醒。
他異常痛苦地闔上眼睛,再度睜開,雙眼早已佈滿了血色,他也明白,靚靚的情況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嘆了一口氣,終於下達了命令,“好吧!手術開始吧!”
“我們馬上就去準備!”
又過了一會兒,陸子沂的手機終於響了起來,他緊張地接了起,連聲音都在顫抖,“你好……”
“陸先生是嗎?我是Doctor King的助理小V,我們現在已經到了第一醫院!”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字正圓腔的聲音,“請問,你現在在哪兒?”
他欣喜望外,急切地說,“我在急診室門外,你們快點過來吧!”
“請稍等,我們一會兒就過來!”
“OK!”他道,“我等你們!”
顧靚靚的手術剛開始進行,主治醫生才進急診室,陸子沂又再度衝了進來,吆喝道,“醫生,你們先停手!Doctor King他來了!”
聞言,主治醫生頷首,之後對衆人說,“我來做Doctor King的副手,小陳,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了!”
“我明白。”陳醫生應話之後,便往急診室外面走去。
陸子沂也出了急診室,在外面左顧右盼,終於,Doctor King跟他的助理小V風塵僕僕地趕來,他馬上迎了上去,急切地說,“Doctor King,你終於來啦!我太太就交給您了!”
Doctor King微笑點頭,“陸先生,我們會盡力而爲的!”說完,他就在其他醫生的指引之下去更衣室換衣服,之後再進入急診室。
陸子沂在長椅上坐下,他一回想起自己剛纔的種種過激的行爲,突然有了發笑的衝動,這般反覆無常,恐怕以後這些醫生看見他都怕了吧?也罷,終於在等了三個多小時之後等來了Doctor King,無論這個手術是否成功,他也認了。至少,他們都已經盡力了。
靚靚,請你一定要加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