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笛公子頓了一頓接着說:“況且大唐的內部狀況不是叔叔你能理解的,玄宗前期還好,創下了開元盛世,可是自天寶年間以來,他驕傲自滿,只顧奢華享受,重用奸臣,不事進取,且不顧人倫,奪了兒子的王妃以自寵,朝中稍有能力的大臣不是被奸臣陷害就是自動遠離,只剩下奸臣跟庸臣。”
竹笛公子沉吟了一下又接着說:“據我看來,大唐的內亂指日可待。他們真的顧不上我們了,咱們石國只好自保。”竹笛公子說到最後,非常悲哀無力。
副王半晌無言,他們的心都在往下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襲上心頭,這種滋味很不好受。大食東擴的趨勢很明顯,而居於藥殺水區域的石國首當其衝,以很小的國力抵抗強大的入侵勢力,且求不來支援,難道這就是他們必須面對的命運嗎?
副王眉間的摺印加深,擡眸憂慮地看向竹笛公子:“難道,我們石國就沒辦法了嗎?”
竹笛公子眸中陡生幾許異樣:“伊捺吐屯叔叔,我想,我們應該考慮別的法子。”
伊捺吐屯暗淡的眸中溢出一絲異樣的光彩,他雙肘擱到書案上,身體前傾,急切地說:“你有什麼想法說說看。”
竹笛公子斂眸抿了抿脣,再緩緩擡起眼眸,一字一句地說:“如果我做回王子,我想讓羅含煙做我的王妃!”
伊捺吐屯有些不能理解:“羅含煙?她能有什麼作用?”
竹笛公子站了起來,俯在伊捺吐屯的耳邊悄悄說了那麼一盞茶的時間這才起身。伊捺吐屯凝重地點了點頭,有些疑慮地仰望着他:“這行嗎?我怎麼覺得不太可靠?”
竹笛公子擡起清眸,毫無半分波瀾:“如此之外,還有別的法子嗎?”
伊捺吐屯重重地嘆了口氣:“哎,確實沒有別的法子,你盡力而爲吧,如果石國註定不保,這也是天命,我們盡力了,無可奈何。”
羅含煙洗過入睡前,翻出了從神鳥嘴裡落下來的東西,那是一顆烏黑光亮的珠子,看着它就透着那麼一股子神秘感。羅含煙沒看出所以然,睏意襲來,她收了東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朝的時候,坐在寶座上的石國正王已經被接二連三的消息震住了。
“陛下,石景安被找回來了!”
“陛下,石景安帶的很多高手,聯合那些舊臣跟王子打了一仗,我們這邊落了下風,而且他們把副王也救了出來,副王已經復原,帶着石景安及他的人回到了副王府。”
“陛下,咱們國都最大的襖祠中那個神鳥雕像不見了,這件事也跟石景安有關。”
那些舊日的大臣們早就不允許上朝了,只是他們手頭擁有的忠誠於他們的軍隊還一時收不回來,也暫時奈何不了他們。今天副王和舊日大臣們將會到朝堂上來爭辯,而此時還沒放他們進來。
正王那俱車鼻施頓生怒氣:“這石景安一回來就亟不可待地下手啊,本王還真是小看他了!”
戴着高筒冠,穿白衣制服
的遠恩正在步入朝堂,跟在他身邊的還有大食的使都哈賈吉。
“父王,石景安與副王聯手,他們的目標就是石國正王的位置,石景安一日不除,我們一日不得安寧”遠恩邊走邊說。
哈賈吉附合:“對啊,石景安一旦獲得石國正王的大位,一定會報前仇,只怕他對你們父子倆不會好過你們對他與副王。”
正王警惕地看着哈賈吉,他對哈賈吉並不十分信任,但出於對大食強大勢力的畏懼,他一直對哈賈吉及其他大食使者十分恭敬,而且他的王位是在大食的支持下得來的,更不宜得罪他們。
“哈賈吉,依你的意思,我該怎麼辦?”正王挑眉問道。
“陛下,依我的看法,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由我向我們大食求救,搬來大食的軍隊,將副王與石景安的勢力一舉殲滅,永絕後患。”哈賈吉藍眸中閃過殘戾的光。
正王乾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他知道,哈賈吉就是引誘加逼迫他完全向大食靠攏,而他對大食還是保持着警惕的,他知道大食早就有吞併石國向東擴張的想法,這也是他爬上王位後依然遣使到大唐朝貢的原因,他兩方都不想得罪,還想最大限度地保持石國人的原有生活狀態。
“哈賈吉,只怕大食是好請難送吧?而且石景安究竟是怎樣想的,我還沒聽他本人的說法呢。”
哈賈吉藍眸中滿是譏誚:“陛下,你是在懷疑大食的動機嗎?大食若真想要消滅石國,還需要尋找契機?以你們的能力,完全就不能應對吧?”
正王心中惱怒,收斂了面上客套的笑,眼底一片冰冷,沉聲道:“大食的動機,你比我更清楚,也不要把石國想像得太過弱小,你們前後也有數次攻打過石國,石國雖小,人們爲了家園依然奮勇抵抗,絕不是那麼好佔領的。大食不過就是想要我們主動臣服,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多的利益而已。”
哈賈吉眼眸一厲,臉色頓沉,正要說什麼,正王卻沒有聽的意思,眼光瞄向守門的衛士,揚聲道:“請副王跟他的人上朝吧。”
副王與竹笛公子以及羅含煙的人,還有一些舊臣,已經在休息間等了好一會兒,此時聽到有請,都起身向朝堂走去。
這行人一進朝堂,朝堂上所有的人立刻靜了下來,所有的視線刷地都落在了他們身上。竹笛公子烏黑濃密的及頸剪髮隨着步伐微微律動,他身着粟特傳統的緊身白衣褲,淡然出塵,俊美飄逸。嚴肅的面孔,無與倫比的俊美外形,使他隱然有王者之風,引來了衆多複雜的目光。
副王與竹笛公子鎮定自若,進來站定後,副王朝正王略一躬身,說道:“陛下,久違了,沒想到我還能活着見到你。”
竹笛公子也躬了下身:“陛下,相信你還記得我,石-景-安!後邊幾位是我的朋友。”除了孫太沖跟小猴帶着他的大灰還留在副王府外,其他人都跟來了。
一陣微小的騷動,大家都在想,原來這就是先王之子,石景安,十三歲即出走中原,
現在出落得如此出類拔萃,看這不凡的氣質,就絕非等閒之輩。
羅含煙在身後看着身着粟特裝的竹笛公子換了一種更陽剛的氣質,依然如此瀟灑英俊,也不免心生仰慕之情。如此出色的郎君,誰能做他的妻子都將是一種福分啊。這麼一想,她悄然紅了臉,心中也滋生出了一種驕傲,因爲竹笛公子對她表示過很多次,希望她嫁給他。
正王盯着竹笛公子莫測俊邪的雙眼,尷尬地笑了笑:“石景安,聽說你被送去中原了,大唐繁華的好日子你不過,又跑回來做什麼?”
副王不緊不慢地接口:“陛下,你許多年來所害怕的,就是石景安會回來接替你的位置,但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你做了那麼多幕後工作,他最終還是出現在了你的面前。也許他的出現是你及王子的噩夢,不過他的出現卻是我及我身後代表的一羣人的福分。”
正王冷笑:“副王,你也太把本王說得不堪,這是他的國家,他想回來我還攔他不成,只不過不希望他再生事而已。”
竹笛公子峻顏慢慢冰封:“陛下,是否不堪是看你做了些什麼事,一路西來,我及我的同伴還能活着,還能完好無損地站在你的面前,可以說是奇蹟。你派人一路對我所做的事你能忘記,我卻忘不了,就在昨天,你的兒子遠恩還在追殺我們,這就不只是不堪,而是卑鄙了!”
正王那俱車鼻施迷茫的目光從竹笛公子的身上轉向遠恩,疑惑地問:“你一路追殺他嗎?”
遠恩趕緊解釋:“父王,我們做這一切都是爲了石國,爲了你。好好的他爲什麼要從大唐歷盡艱辛地回來?還不是覬覦石國正王的位子!如果他回來爭權奪力,石國免不了又是一場浩劫。爲了保持石國和平,只有攔劫他,幹掉他。這是他自找的,怪不得我們!”
這個王子如此狠毒,羅含煙狠狠地瞪着他。誰要傷害竹笛公子,她羅含煙首先就不能夠輕易放過。
哈賈吉點了點頭:“王子殿下說得很對!”
下邊傳來了竹笛公子令人不寒而慄的聲音:“你們有沒有捫心自問,石國正王的位子是怎麼得來的?先王又是怎麼死的?”
竹笛公子的視線緊盯在遠恩臉上,殘戾而嗜血。正王那俱車鼻施則有些心虛地別開了視線。
遠恩毫不示弱,脣邊勾勒出一道陰冷的弧度:“石景安,你想說什麼?坐在上面的是石國一國之君,請你保持應有的恭敬!”
竹笛公子眸中燃起憤怒的火焰:“如果不是你,遠恩,當年暗中勾結大食的哈賈吉,將先王的作戰計劃全盤托出,引來大食的軍隊從後側包抄並打死先王,如今那國君的位置會有你們父子的份嗎?哼,別以爲你做的事隱蔽無人知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我就算遠在中原,也已有所耳聞。即使先王戰死,那國君的位置也輪不到你們,莫說先王的兒子我還在世,就算我不回來,也該是伊捺吐屯叔叔繼位。你們是如何得掌大權的?現在坐在寶座上的人不問心有愧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