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滿目滿眼………
畫面翻滾着,倒帶一般在腦子裡不停地回放。
巨大的衝擊下,安全帶似乎都要勒進肉裡,那種痛,說不出來,卻疼得哪裡都在顫。血,到處都是血,熱熱地順着皮膚滑下來,她明明痛得說不出話來,可耳畔卻還是不停地迴響着他的聲音:“雪兒別怕,有我!”
以爲自己是幻聽了,以爲自己陷入了一個夢。
好可怕的夢啊!大片大片的鮮紅,有如曼珠沙華鋪成的路,一步步引着人的靈魂,直下地獄………
“雪兒別怕,有我!”
明明以爲是幻聽,可她還是想撕開眼縫,她想看看這個夢裡的人,是不是他,是不是最想最想的他。那個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帶着淡淡的,淡淡的虛弱,她一瞬間便醒過神來,猛地張開眼順着聲音望了過去。
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她只能看到他寬厚的背影,眼簾顫動了一下,她掙扎着讓自己調整了一下姿勢,才從已經碎得不成樣子的後視鏡裡,看清他早已染紅了半邊臉的側顏。他的樣子可真可怕啊,頭頂上哪個地方似乎還是不停地朝外淌着血。
想哭,可雪也竟然虛弱到連哭都沒有氣力。
伸長了指尖,想觸到前方人的身體,那麼近,又那麼遠。她急死了,她怎麼摸不到他呢!明明他就離自己那麼近,眼淚不停地朝外漫,開了閘的水龍頭一般,洶涌得連她自己也招架不住,她想聽他說話,哪怕是一句話也好。
可喉嚨裡好似有一團火,燒得冒起了煙,她說不出話來,只能虛弱地看着後視鏡裡的他默默流淚。她還不想死,她還有小雨,她死了小雨怎麼辦呢?可是,比起自己的死,她更不希望他去死,他是宋三少啊!他怎麼可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滿頭,滿臉,滿身,全都是血。
那麼多的血,他怎麼可以流那麼多的血?那怕是要流乾了血了吧?他的嘴脣那麼白,完全沒有平時那種自然的顏色,她怕死了,心裡豁開一道口子,疼得她全身都在抖。一個用力,她欠欠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衣袖,可她竟沒有力氣抓得住。
眼看着手指一點點摳住的地方就要剝離,她的心一抽一抽地痛着,一點,再一點,終於………
他的大手終於在最後一刻緊緊捉住了她的手,指尖的熱度還在,卻帶着粘膩的溼意,血的紅,膚的白,強烈地刺激着她的感官,她的眼前一片淚霧,可她還是聽到了那一聲:“雪兒別怕,有我!”
總是隻有這一句,卻仿似包含着千言萬言,一點一點刻在她心頭。她想扯出一個讓他安心的笑意,卻只能牽了牽嘴皮子,笑得勉強
。想告訴他讓他放心,她沒事,可紅脣翕動,卻半個字都吐不出。
後視鏡裡的自己模樣一定很狼狽,可就算是說不出話來,她也要說,他知道他一定看得懂。
她說:我怕,別丟下我!
她是真的怕啊,他身上流了那麼多的血,心揪疼着。指點的溫意中夾雜着勁道,他菲薄的脣輕勾,帶着迷離的殘酷,然後,她聽到他說:“我-愛-你!”
似乎用盡了全身的氣力,他吐出那三個字。
她瞪大了眼,生怕自己聽錯了,然後,她看到他脣角流下的血絲,從細小的紅線變得越來越粗。她終於尖叫了起來,大哭大鬧地求他不要丟下她。
不要,不要,不要………
整整三天,慕千雪一直聊在那個可怕的夢裡不能自撥,有時候你明明看到她睜開了眼,可她的眼中除了淚水還是淚水。
那時候宋天楊和夏波清還在重症室裡沒有出來,慕千雪傷的最輕,卻也只是相對而言。那些可怕的畫面一直纏着她,她總會在半夢半醒中哭泣。
宋家的人都急瘋了,但沒有人敢告訴小雨她的姐姐和姐夫出了車禍。孩子已經上小學了,再不是什麼也不懂的小寶寶,更何況六年多前,小雨的父母也是因車禍出去的,沒有人敢在孩子的面前多提一個字,可小雨還是知道了。
那麼大的事情,就算宋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打好的掩護,可卻防不了別人的嘴。小雨是從同學的嘴裡聽到這件事的,聽完後她就懵了,學也不上了,哭着鬧着要去醫院。宋媽媽心疼不已,猶豫了一下還是帶着孩子去了醫院。
小雨看到病*上的姐姐,哭得是肝腸寸斷,那種絕望的感覺,嚇得所有人都不知所措。還是二少奶奶靈機一動,派人去把路晶晶接了過來,原是想讓她安慰一下小雨的,可小雨看到她後卻摟着她哭得更加傷心。
路晶晶也是壓抑着心情才能表現得平靜的,可看着小雨這模樣,她也不記得要安慰什麼的了,摟着她更大聲地哭了起來。一時間,病房裡哀聲不斷。
也不知是不是她們着實哭得太吵,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她們的聲音終於刺激到了病*上的人,昏睡了三天的人,終於在路晶晶和小雨此起彼伏的哭聲中,幽幽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還是那一片血紅,耳邊還是那一聲柔軟,兩汪清泉順着清瘦的小臉下滑。
慕千雪張嘴的第一句話就是:“他人呢?”
腦子裡的畫面太恐怖,慕千雪只記得溫柔的聲音說愛她,她們結婚這麼久了,他連喜歡都不肯說一句的人,那個時候,他卻說愛她。其實,她也想和他說同樣的話的,可是,那個時候她竟連說一句話的力氣也沒有
。
慕千雪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淌,是遺憾自己在最緊經的關頭沒有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也是害怕自己夢中的一切,會有個更讓自己難以接受的結果,他流了那麼多的血,那麼多的血。人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血,怕是要流乾了吧!
她不敢再往下想,可是,她要知道結果,就算是最壞的結果她也想知道。
聽到她的聲音,路晶晶臉上的眼淚都忘記了擦,直接就撲到了她的病*上:“千雪,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小雨也聽到了姐姐的聲音, 倉惶之中,緊張地抓着她的手:“法官大人,法官大人,嗚嗚!”
她們壓到她的傷處了,疼!
可那樣的疼又怎麼比過得心裡的?
喘着粗氣,慕千雪很想讓她們不要再哭了,她們好吵,吵得她完全靜不心來,想坐起來卻疼得起不了身。慕千雪擰着眉頭轉臉,目光巡視了一圈,只看到宋爸爸安靜地坐以輪椅上,眼睛紅紅地看着她:“爸………”
“噯!”
宋建仁臉上浮出一絲笑,酸楚地應了一聲。
“他呢?”
宋建仁不忍告訴她宋天楊還沒有度過危險期,只含糊道:“和你一樣,受了傷。”
她素來就是個固執的,根本就不想要這樣的答案,只追問道:“他人呢?”
“和你一樣,打着針。”
眼淚更兇了,慕千雪抖着脣,哽咽不已:“爸,他人呢?”
終於認識了這個孩子的固執,宋建仁長長一嘆,終於道:“在重症監護室,還有夏波清。”
如果沒有夏波清,宋天楊恐怕連進重症室的機會也沒有。宋建仁雖然談不上有多關心對方,但想到慕千雪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於是也順帶着說了一下他的情況。只是,這樣的情況,說出來總感覺比不說還傷人。
但,事實就是如此,是誰也瞞不了的結果。
“………”
宋天楊在重症室,夏波清也在重病室,可她卻在普通病房裡,雖然身上還插着很多東西,雖然手上還打着點滴,卻代表着沒有生命危險。那兩個人用自己的命保下了她的平安,這樣的結果,要她如何承受?
心都顫了起來,慕千雪淚如雨下。
哽咽着幾次想要開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她的樣子嚇壞了小雨,小雨緊緊捉着她的手大哭:“姐姐,你是不是好疼?我去幫你叫醫生好不好?好不好?”
小雨記事以來,慕千雪還沒有哭得這樣慘過,就算她生病了,姐姐怕自己緊張,要哭也是躲起來,可現在,姐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定是受傷太痛了纔會這樣
。小雨好緊張,好害怕,她現在才知道以前自己生病的時候,姐姐的心情是怎麼樣的了。
她以後都不要再生病了,再也不要讓姐姐擔心了,可是,如果她乖乖的,姐姐可不可以快一點好起來?
慕千雪是最疼小雨的,看到妹妹哭成那樣,她心裡也不好受。忍住淚水,想給她露個笑臉,可笑是笑了,眼淚卻落的更兇了。擡手輕輕摸着小雨的頭,情緒根本就控制不住,她真的沒有辦法再假裝無事,她真的沒有辦法………
看出她的不安,宋建仁終於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小雪你別怕,他沒事的,再躺幾天就會好。”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讓她別怕,她腦子裡全是宋天楊最後的聲音:雪兒別怕,有我!
騙子,大騙子!
是他讓她不要怕,是他說還有他,可他現在在哪裡?在哪裡?情緒失控,一發不可收拾,慕千雪連小雨都顧不上了,反手抓住宋建仁,哭道:“爸,我想去看看他,我想去看看他………”
“你還不行,你也傷得很重。”
哽咽不止,慕千雪腦子裡盡是宋天楊血乎乎的樣子,那畫面太可怕了,她受不了。一定要看到他本人,這樣才安心,如果他真的在重症室的怕,她只是怕………
“爸,我想去看看他,我想………”
宋建仁嘆着,還是搖頭:“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不,他在等我,我一叫他就會醒的………真的,真的………”如果他真的在重症室,她就更應該去了,他一定希望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自己,正如她現在,雖然看到了所有自己喜歡的人,可還是覺得緊張,遺憾。
如果是他在自己身邊多好,如果是他多好………
聞聲,宋建仁的心頭一動,眼光也開始閃爍不定。說他自私也好,他真是老了啊!看不得兒女這樣折騰,以前老二也這麼出過一次事,現在老三又這樣,他真是覺得自己一把老骨頭折騰不起了啊!
天楊的情況一直不太好,如果小雪撐過來了,能讓他聽到小雪的聲音,說不定真的會………
三天的時間,對許虹來說,彷彿是過了幾個世紀。
那一天她在聶家的別墅裡沒有找到老爺子的人,還以爲他也出事了,可後來才發現,老爺子只是去了廟裡給醫院裡的三個人祈福。老人家都喜歡信這些,聶老爺子雖然平時信的不真,可這樣的時候,或者也只是想找點心靈安慰吧!
可無論如何,老爺子沒出事就好,這樣她就有機會跟老爺子說說聶傾城的孩子。
可是,漸漸的,她卻發現了異樣
。聶家別墅裡的僕人越來越多了,而且每一個都很眼生,都是聶雲帆和聶雲幃安排人,他們盯着聶老爺子的一切,包括吃飯,睡覺,甚至洗澡上洗手間。
用聶二爺的話說,是因爲老爺子受了大的刺激,他怕他有些撐不下去,所以纔會這麼小心翼翼。這話說的其實也不無道理,可問題就在於聶家二房對老爺子態度的轉變。以前她們也是很討好聶老爺子的,可現在的感覺已經不是討好了,那是一種緊迫盯人的感覺。
據說,那天自己趕到聶家別墅前,聶雲幃已經過來了一趟,而且,把醫院裡的情況都給老爺子說了,還給老爺子看了他們三人各自在病房和重症室裡的照片。
樹伯說,老爺子當時就差點暈過去了。
後來,緩過一口氣後也不敢提要去醫院,直接就叫着車去了廟裡求神保佑。
許虹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原因,直到後來她親自見到了聶老爺子,發現他的精神狀態很差,人也很恍惚的時候,她終於意識到,聶家的人這是想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讓老爺子自己把自己打倒。
她當然不可能讓老爺子被他們那樣算計,所以她便讓父親去找老爺子,可父親畢竟不能說話,就算表達得再急,老爺子也完全看不懂父親的手勢,所以,還是隻能由她親自來說。
她是想說的,可聶家二房的人,卻沒給她這個機會。
觀察了三天,她終於確定,聶老爺子被軟禁了。被聶家二房的所有人用一個‘孝順’的理由,把他死死困在了這間大房子裡。
許虹很想跟不顧一切地他坦白一切,可是,每當她和老爺子見面的時候,家裡總會有人,而且還不是傭人,而聶家二房的侄子和侄媳婦。不是聶雲帆就是聶雲幃,不是他們便是他們的太太。完全不給她與老爺子單獨說話的機會。
她隱隱有種感覺,自己也已經被懷疑了,所以,說話與做事只能更加謹慎。比如現在,她明明已經坐在了老爺子的對面,卻一句重點也不敢提。
不是不想豁出去把什麼都說出來,可是,老爺子現在根本就已經被聶家的人盯死了,如果他什麼也不知道,或者還能安全點,如果自己告訴了他真相,或者,換來的只會是殺身之禍。
聶家那兩兄弟已經瘋了,許虹不敢冒險。
可是,夏波清還沒有醒,宋家的人也並不完全相信她這個外人。有些事,除了跟老爺子說,她幾乎已經沒有別的辦法,除非dna的鑑定結果出來了,那時候如果夏波清還是沒有醒,或者說自己還是沒有機會跟老爺子講,她也可以拿着那個東西去找大少宋天燁。
畢竟,慕千雪是宋家的人,如果她是聶家的後代,宋家也會更加重視。她感覺自己只能等,可這麼等下去她又覺得不安心,那種心情很迫切,可她又不能輕易表現在臉上
。她怕被聶家兄弟看出她的異樣,也怕聶家兄弟知道她已經給夏波清和慕千雪做了dna鑑定。在這之前,她必須穩住所有人,包括,聶家那兩隻白眼狼。
她心事重重的模樣落在聶老爺子的眼中,是另外一種擔心,老爺子第一次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波清不會有事的,你別太擔心了。”
有如醍醐灌頂,許虹的腦子一下子便清明瞭起來。她馬上強顏歡笑道:“董事長,您別怪我,我不會搶走夏總的,他心裡只有傾城姐。”
聶老爺子是個開明的人,馬上又安慰道:“傻孩子,說什麼搶不搶的,傾城都不在這麼多年了,就算波清要找個伴兒,我也不會不答應。”
“董事長,夏總心裡只有傾城姐。”
“他是固執了點,你以後多擔待些。”
一個女婿半個兒,更何況這麼多年來,夏波清對他確實沒話說。如果他有個兒子,恐怕也未必有他做的好。所以,這一次知道他們出事了後,對老爺子的打擊特別大,只是,他是那種習慣了掩飾自己真實情緒的人。因此,就算是傷心也不會表現得那樣明顯,但,每個午夜他都不能再安穩入眠,總會想要到家裡找一找有沒有蠍子。
家裡怎麼會有蠍子?怎麼會有那樣的東西?
“要是他能好,就算那些話一輩子不說出來,我也可以接受的。”
許虹眼淚一直不停地流着,那模樣哪還有平時的強勢?
要說眼前這一幕,一直看着她們的聶大太太也是微有感觸的,像夏波清那樣的男人,他要是愛你,那就是世間最幸福的事,可他要是不愛你,那也是世間最殘忍的事。
聶大太太孫淑冬和聶雲帆是那種純粹聯姻性質的婚姻,是不能體會許虹和夏波清這樣的激情澎湃的,但是,做爲一個女人,她是羨慕她的,至少,她能如此痛痛快快地去愛。
不過,孫淑冬就算是羨慕她的行爲,也是打心眼裡不喜歡許虹這個人的。聽說聶雲帆和聶雲幃年輕的時候都打過許虹的主意,所以,許虹在聶大太太和聶二太太的心中就是個騷狐狸,是靠爬chuang才能上位的踐女人,要不然,以她的出身,憑什麼能做到cg銀行總行長的位置?
一想到這裡,聶大太太就來氣,原本她就不想來‘陪’老爺子,結果現在還要看這個不要臉的許虹,她真是覺得夠了,想甩手離開,又怕回去了不好交待,只能一忍再忍地坐在一邊,狀似優雅地喝茶。
“還是要說的,等他好了你就跟他說,我支持你。”
聞聲,許虹又吸了吸鼻子:“董事長,我只是怕他再也好不起來了?”
“………”
許虹雖然看着外表柔弱,可以商場上素有鐵娘子之稱,這個時候面對愛人的重傷不醒,她也‘變得’脆弱起來
。忍了忍,還是沒能忍住,眼淚嘩啦啦又落了一地。
養了她近四十年,聶老爺子還是頭一回看到許虹這麼傷心地流淚,而且,不顧還有外人在場。他心裡一軟,眼睛也紅了:“阿虹啊!別難過了,啊!”
“董事長………”
許虹突然撲了過去,緊緊抱着聶老爺子哭了起來,那肝腸寸斷的模樣把聶老爺子嚇得半天不敢動彈。他雖然年逾古稀,可畢竟是個男人,許虹這樣………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正耳根子發燙,聶老爺子突然聽到許虹貼着他的耳邊說了一句:“聶伯伯,我有話要跟您講。”
自許虹進入cg集團開始,她就改口叫他董事長了,這一叫就是二十多年,現在突然改口叫她聶伯伯。老爺子還以爲自己幻聽了,趕緊豎起耳朵,可緊接着又只是許虹的嗚嗚聲。哭得老爺子心裡也一酸一酸,剛嘆了一口氣,耳畔又是許虹刻意壓低了的聲音:“聶伯伯,只能和您一個人說,很急。”
“………”
這一次,老爺子真的聽清楚了,不是幻聽,許虹真的在跟自己說話,而且,是用這樣特殊的方式。
聶老爺子是何等精明之人,這幾日之所以犯起了糊塗是因爲打擊太甚,讓他暫時失去了往的銳利與警覺。可現在許虹的反應讓他明白,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支走身邊所有人,包括這個他素來不怎麼喜歡的大侄媳婦。
“好了好了,別哭了。”
反拍着許虹的背,老爺子的聲音透着些柔軟,許虹一時傷心,哭的就更難過了:“董事長,我不是故意要這樣的,我只是太難過了。”
“阿虹啊!你這幾天也受累了,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下?”說着,老爺子目光一暖,又道:“我正好也要上樓了,你先扶我回房怎麼樣?我房間也大,你就在那裡休息也行。”
“啊………”
面對許虹的訝然,老爺子不慌不亂,又輕輕地問了一聲:“不願意去我房間休息嗎?”
許虹的心臟跳的飛快,是一時接受不了老爺子這樣的態度,也是在猜測着老爺子是不是真的聽懂了她的暗示。有孫淑冬在場,很多話她是不可能說出來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個私密的地方和老爺子說。
可這棟房子裡全部都是眼線,除了老爺子的房間以外,哪裡還有安全的地方?只是,老爺子這態度,讓她心裡也有些打鼓,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真的明白,還是真的不明白。
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選擇了,許虹牙關一咬,道:“願意的!”
老爺子慢慢悠悠起了身,道:“那走吧!陪我上去。”
“嗯!”
許虹也主動扶着老爺子的手臂,兩人的距離貼的極近,那感覺,怎麼看怎麼………
聶大太太孫淑冬一口茶在嘴裡,半晌才咕咚一聲嚥了下去,她 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這,這是個什麼情況?
剛纔許虹哭的不是夏波清要死了嗎?怎麼一眨眼的功夫,當着自己的面就勾搭起了老爺子,這個小昌婦,她簡直是狐狸精投胎啊
!七十八歲的老頭子她也不介意,怎麼能飢不擇食到這種程度?
可是,不對啊!
雲帆說了不能讓許虹單獨和老爺子相處的,蹭地一下,孫淑冬也站了起來,笑道:“爸,還是我扶你上去吧!”
“你想扶?”
老爺子不悅地挑眉,看着孫淑冬的表情那叫一個直接。分明是在說,大侄媳婦,你這想破壞我好事?
“………”
聶大太太身子一抖,突然有些不知道怎麼說話了,老爺子這是什麼意思?在暗示她不要不解風情麼?她以前怎麼不知道老爺子還好這一口?怪不得許虹這麼年輕就是總行長,她原來還以爲這騷狐狸是爬了他家男人或者聶家老二的chuang,現在才知道錯的離譜啊!
她搞的居然是老爺子,這女人真是有夠賤的,這麼想着,孫淑冬看向許虹的眼神,也就更加鄙夷了。
“大太太,您真的要扶老爺子上去嗎?”
“呃!其實,也可以一起扶的。”
“一起?”
許虹的嘴角一勾,眼光上上下下地滑過孫淑冬風韻猶存的身體,那眼光,彷彿在說,如果你不介意‘三人行’的話,我也不介意的喔!
“………”
被許虹那麼一瞄,聶大太太只差沒有噁心死了,原本還要伸手去扶老爺子的,這下子便是猶豫着不敢再動了。可她不動,老爺子動了,笑米米地看着她問:“淑冬啊!如果你想一起的話,我也是不介意的………”
老爺子那眼神,聶大太太魂都要嚇飛了,趕緊大叫一聲:“啊呀!我忘記您的藥了,您還得吃藥呢!”說着,又露出一臉爲難的表情:“大件,要不您先上去,我去給您拿藥,不吃藥可不行啊!”
“也好,我們先上去吧!”
說完,老爺子眸光一轉,又警告般看了聶大太太一眼:“晚一點上來。”
聶大太太聽到這話,簡直是僵硬了,半晌才記得應了一聲:“好。”
要換了之前,孫淑冬肯定是不敢答應的,可是,老爺子分明已經抓住了許虹的手,還握得緊緊的。他們這麼急着上樓,莫不是………
這種時候,如果自己還不知死活地要跟上去,那………
想到這裡,聶大太太在心裡對許虹又是一通臭罵,個不要臉的下作胚子,簡直是個【婊】子啊!!!!
慕千雪左腿骨折,身上多處軟組織損傷,還有輕微的腦震盪。
頭上包着紗布,腿上打着石膏,手上還掛着點滴,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堅持要去看宋天楊
。她那樣堅決,終於還是讓宋建仁鬆了口。
雖然慕千雪的身體情況,並不適合離開病*,可宋家是什麼人家?只一句話,醫院便專門配了一個主任醫師兩個護士一起陪她進了重症監護室。
慕千雪其實是最不喜歡搞這種特殊照顧的,可是,這個時候,她又無比的喜感激宋家有這樣的實力,讓她被特殊照顧一次,要不然,她哪有機會見到宋天楊?
第一眼看到宋天楊,慕千雪心頭一苦,瘦了!
可苦過之後又是一喜,瘦了可以養,至少人還在。那時候,聽着宋爸爸的話,她真怕他是騙自己的啊!好在他真的還活着,好在,她還以看到他微弱的呼吸聲:“天楊,我好了,你快起來看我,我好了!真的。”
顫顫地伸手,用還纏着紗布的手指輕確他的臉,他真的瘦了,鬍渣都長出來了,可長了鬍渣的他更有男人味了。如果他現在沒有躺在這裡一動不動的話,身上定是一股子頹廢滄桑的浪子氣息,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帥,只是,不肯睜開眼來。
“你讓我別怕,你說有你,那你就趕緊好起來,要不然,我還是會怕的。”
她故意說得自己有多可憐,一邊說,一邊看着他病*邊的心電圖顯示器。她能很明顯地看到波紋,那就證明他是聽得到她的聲音的。慕千雪突然信心大增,他真的在等她,他在等她叫醒他。
“你知道我脾氣不好,如果你一直睡在這裡不陪我,我會不高興的,我一不高興就會發脾氣。所以你要快點起來,要管着我,約束着我,要不然我就自己想幹嘛就幹嘛!而且,我還可以不回家裡住了,反正,回了你也不在是不是?”
“天楊,天楊……其實,我也好愛好愛你的,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那個時候你可真壞啊!可是,我還是……還是愛上你了,雖然我從來不肯承認,可是……我現在好後悔,你怎麼還不起來?你起來我就會跟你說的,很大聲很大聲的說,說我愛你,愛你一輩子,真的!”
“天楊,你快起來吧?你要是起晚了,我說不定又不敢說了,那樣,你就聽不到這些話了,你真的不想聽嗎?啊?”
“天楊,天楊……”
她說不下去了,那心電圖顯示儀的上面明明跳躍着波紋,可卻只是波動了一陣,便又平靜下來。慕千雪突然有些崩潰,再顧不得自己想要‘刺激’他的決定,捉過他的大手就貼在小臉上哭:“嗚嗚!如果你真的撐不下去了,我要怎麼辦?我要怎麼辦?”
慕千雪哭了很久,原本就發着火的喉嚨又開始火辣辣地疼。
她看着他英挺的眉宇,和淺瞌着的眼,突然絕望了一般狠狠甩開了他的手,負氣道:“算了,你這個沒良心的壞人,你都不要我了,我還跟你哭什麼哭?我現在就要去出去,然後,好好養病,養好了再找個好男人嫁了,給他生孩子,生十個八個帶到你墳頭給你看,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
那時候慕千雪像是瘋了,一口氣說了十幾個氣死你,就在她像個瘋婆子般咬牙切齒的時候………
“你,你敢
!”
那一聲氣若游絲,可慕千雪還是聽到了,原本還伏在他身上怮哭,突然就被這一聲拉回了現實。
然後便是慕千雪驚慌失措中夾着的喜悅的叫聲:“醫生,醫生,我老公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