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登門拜訪
“我不說就沒人知道嗎?”王修苒語氣淡淡的反問。
但是細品之下,又似乎是帶了幾分自嘲和揶揄。
“可……”蕊兒急的額頭上都開始隱隱的冒汗,張了張嘴,又覺得無話可說。
王修苒似乎也沒指望她能接茬,緊跟着又已經繼續說道:“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可偏偏誰見了誰又都要當做不知情的互相演戲。”
“小姐……”王修苒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從小就懂事聽話,懂得分寸,面上做什麼都是處變不驚,遊刃有餘的一副姿態,不管是在人前還是人後,不該說的話更是多一句也不會說,蕊兒確實是被她此刻的神情態度嚇壞了,聲音裡已然是帶了哭腔。
王修苒是這時候才終於擡起眼睛看向了她。
見她眼眶裡有淚,就放下手裡的杯子,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脣角揚起一個弧度,那張臉,那個笑容,一瞬間又恢復了她大家閨秀的氣度,微笑着輕聲道:“別怕……我什麼事也沒有。”
她這樣溫聲軟語的樣子,卻更是深深地一下子刺激到了蕊兒,蕊兒眼中蓄着的淚吧嗒吧嗒就掉了兩顆出來。
樑晉親自將王修苒送回了她下榻的驛館,並沒有多做停留,直接在門口就沒下馬,轉身又帶着自己的儀仗和隨從走了。
王修苒站在大門口的臺階上目送,待到看着他的人馬拐過街角沒了蹤影,這才提了裙角轉身往裡走。
南樑此次來人,其實就是打着給樑晉送東西的幌子好送她過來的。
本來她正在孝期之中,其實是不該這樣的,但是年關前後王皇后卻得到個消息,說大胤這邊正在打聯姻樑晉的主意,爲免被人捷足先登,趕緊就找了個由頭把她送了過來。
這樣其實也不算唐突,反正她再過幾個月也出孝了,這時候不先謀劃着把婚事定了,到時候如何完婚?
因爲南樑每年一次的正式遣使來訪都是在四五月份,那纔是朝廷和皇帝派來的使臣,這一次王皇后一意孤行,打着的也不過是以私人的名義給自己的孫兒送些東西的幌子,來的人裡面,除了鴻臚寺的兩個官員之外,剩下的基本就都是她和南陽侯府的親信了。
今日宮中設宴,這些人自然是無需出席的,只她和樑晉兩個,就已經足可以代表南樑了。
王修苒進了驛館,帶着一行人往自己住的院子去。
等到進了院子,跟在後面的八名婢女就自覺的散了,往偏院的下人房去。
王修苒帶着蕊兒和郇來進了屋子。
蕊兒忙着去掌燈。
王修苒走到外屋的圓桌旁坐下。
郇來就走上前來,將小心收在袖子裡的已經用手絹包好了的那個禁步遞過去。
王修苒一開始沒太明白,狐疑着將東西接過去打開了,待到看見了東西,也不覺得意外,只隨口問道:“晟王妃給你的?”
“是……”郇來聲音低啞的回,只有簡短的一個字。
蕊兒捧了一盞宮燈過來放在桌子上,見狀不禁奇怪:“小姐怎知是晟王妃還回來的?這東西……之前不是掛在謝三姑娘身上了麼?要還難道不該是她還回來的麼?”
王修苒手裡拿着那個禁步在燈光下仔細的打量,一面莞爾勾脣:“自然是晟王妃。”
話,只有這麼一句,就再沒有多餘的解釋了。
蕊兒眨巴着眼睛愣在那裡。
郇來卻十分本分的微垂着眼瞼,似乎對內情如何並不在意的樣子。
王修苒將那禁步遞給蕊兒,就起身往內室走去,一邊吩咐郇來道:“我交代給你的事抓緊辦了,這些人我好早些打發他們回南樑去,不過就是過來幫忙送點東西罷了,他們在這裡滯留的久了,難免惹人閒話。”
郇來是真的說話有困難,這回就乾脆一個字也沒回,只恭敬的拱手一揖,然後就轉身帶上門退了下去。
蕊兒將那禁步暫且放到了妝臺上,一邊轉身去牀邊給王修苒鋪牀一邊不解的問道:“小姐讓郇來去辦什麼事了?還這麼着急?”
王修苒坐到妝臺前卸妝,一邊笑道:“讓他去找處合適的宅院咱們好搬過去啊,這裡畢竟是驛館,大胤招待我們一陣子是人家的禮數,我總不能一直賴着住在這裡吧?”
她這一趟來,是得了王皇后的吩咐來親近樑晉的,來時就沒打算跟着回去。
這一點,蕊兒是知道的,只是聞言仍是困惑的轉頭看她:“我們要另外找個宅子搬過去麼?小姐您一個人在胤京這裡,單獨住一座宅子,多不安全啊?而且……這不是個機會麼?您和太孫殿下名義上是表兄妹,其實完全可以藉機搬去他那的,這樣也算近水樓臺。小姐畢竟孤身一人在這裡,長孫殿下怎麼都該關照您的,只要您提了,他應該……也不會拒絕吧?”
兩人之間畢竟有着表兄妹的名分,而且樑晉的住處那麼一座大園子,裡面坐落的單獨的院子也有一二十處,哪裡不能安置一個王修苒了?
王修苒面上表情平靜:“家裡沒有長輩,就算有着表兄妹的名分在,我也不能搬過去,所謂人言可畏,你不懂麼?”
“奴婢知道,可是……”蕊兒張了張嘴,想說咱們此行的目的不就是爲了讓您和太孫殿下攪和不清麼?可是話到嘴邊,也知道王修苒是已經定了主意的,就又咽了下去,沒有再多言。
彼時在京的另一座驛館之內,北燕陳王一行也抵達了住處。
當時燕廷瑞傍晚出宮之後就沒再回去,此刻就站在大門口迎候,看見車駕過來便親自上前攙扶了陳王下馬車:“祖父您慢些。”
“嗯!”陳王敷衍着應了聲,下車就快步進了門,繞過影壁就先揮退了隨從,一邊繼續快步往裡走,一邊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當時進宮去報信的人就直接言明,那風氏被關押起來之後就撞牆而亡了。
人肯定是死透了,這一點上毫無懸念。
燕廷瑞快步跟着他往裡走:“簡大人說當時將她帶回來就遵從祖父的吩咐,將她提出來問了一遍話,她的供詞和一早大胤皇帝送去密信上所言無甚出入,讓她畫押之後就暫且關起來了,不曾想傍晚侍衛過去送飯的時候就發現人已經沒氣了。簡大人不敢耽擱,連忙叫人進宮去報了信。”
陳王沒有接茬。
後面燕廷桀和燕廷婷也都亦步亦趨的跟着。
一行人去到一個重兵把守的院子裡,候在院子裡的簡大人已經原地轉了無數圈,正在惴惴不安的時候。
瞧見陳王一行人過來,趕忙就跪地行了大禮:“卑職見過王爺,卑職辦事不利,有負王爺所託,卑職該死,請王爺處置。”
陳王目不斜視的從他眼前走過去:“下去吧,這裡的事本王會處理。”
“是!”簡大人如蒙大赦,趕忙爬起來快步走了出去,一直走出去好遠纔敢擡手擦了擦額上冷汗。
侍衛開了門。
燕廷瑞就揮退了他們,親自拿了桌上一盞燈,引着陳王上前。
地上女子的屍體還保持着傍晚發現她時候的模樣,誰都沒有動,以一個怪異扭曲的姿勢縮在牆根底下,後面封死了窗戶那,凸起的窗臺一角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跡,血跡已經乾涸,沿着牆壁灑了一片,女子的面容之上也被血水糊了大半。
這大晚上被燈光照着看過去,着實不怎麼雅觀。
燕廷桀一腳踏進門來,瞧見這女人的死狀就胃裡一陣翻騰,趕緊轉身又衝到了院子裡。
燕廷婷也是面露嫌惡之色的拿袖子掩住口鼻,不過她的膽子似是比燕廷桀大些,只是沒往前湊,只站在門口的地方看着。
燕廷瑞道:“發現的時候,人就是這個樣子的,身上大致的檢查過,沒有額外的傷痕或者傷口,隨行的醫官也過來查看過,流出來的血也沒什麼問題,應該也沒有被下毒,而且當時這屋子的後窗被封死,院子裡外都守衛森嚴,也絕對不可能有第二人進來過,應該確實是自戕無疑了。”
說着,就從袖子裡將一卷紙張掏出來,遞過去:“這是下午簡大人審訊她時拿到的供詞,孫兒看過,也沒瞧出有什麼明顯的漏洞。”
陳王一語不發的將那捲紙展開來看了,看過之後,同樣有條不紊的又卷好了塞進袖子裡,這才面容冷酷的又盯着牆根底下的屍體,一字一句的問:“你是懷疑這事本就是大胤人安排好的一場戲?”
燕廷瑞躬身拱手:“若是這女人有意尋死,何故要等到被移交到我們手上再尋?就算她落在大胤人手裡之後,大胤方面看管的嚴,這前後大半個月了,她就一點機會也尋不到?”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這個“巧合”就是最鮮明的漏洞,擺在這裡。
陳王眼底的光線晦暗,先是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後又是不答反問:“那麼壽安公主初嫁過來時喜房之內當夜的種種反常舉動又作何解釋?”
風七做那件事時,爲了圓謊,是利用了當時來送嫁的北燕使臣,打了馬虎眼的。
如果說壽安公主是死於大胤人之手,大胤人爲了抓他們北燕的把柄和短處纔想出了個故事來栽贓嫁禍的,那麼大婚那天發生的一系列的事又要作何解釋?
何況,爲了謹慎起見,下午燕廷瑞回來之後,已經叫了特意帶過來的當年壽安公主宮裡的人一一過來辨認了屍體,大家異口同聲的指證,這個畏罪自裁的女子就是壽安公主身邊當差的宮女風晚。
並且,公主大婚那天,這個風晚跟着進宮之後,又傳出死訊,但是屍體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親眼確認過。
種種跡象和證據都顯示,大胤送過去的消息沒錯,的確爲是壽安公主身邊的人背板,不僅殺了她,還頂替了她的身份,誆騙了大胤皇族。
所以現在,這麼一個罪人——
就算死了,也就算他們都懷疑她死的有點蹊蹺,誰還有理由大張旗鼓的質疑和追究麼?
最最關鍵的是——
他們就只是懷疑,誰都沒有證據!
燕廷瑞用力的抿抿脣,雖然心裡不甘,可也好像只能如此了。
大胤方面美其名曰爲了彼此的顏面,並沒有將北燕公主被殺,和他們軟禁囚困了兇手的事情外泄,現在大胤宮裡的消息還只是貴妃重病在休養。
應該只要等着北燕這邊拿出一個明確的態度來,承認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們的內訌和疏忽之後,宮裡就會宣佈貴妃病重身亡的死訊了。
然後,這件事就可以徹底完全的揭過了。
陳王此刻心裡也有點發堵,但是這件事確實這樣處理就是最皆大歡喜的結果了,所以最後沉默了良久之後,他才閉了下眼,甩袖而去:“那就這樣吧,屍體處理掉,明日一早我再進宮去見大胤的小皇帝。”
壽安公主雖說是個公主,可一個不得寵的公主,又是死得其所,死了也就死了……
“是!”燕廷瑞快步送到門口,躬身行禮。
燕廷婷也趕忙讓到一邊,屈膝行禮。
待到陳王出去之後,燕廷瑞就準備叫人進來把屍體擡走,不想,燕廷婷卻自告奮勇的站出來道:“三哥你應該還有別的事情需要去處理善後的,要麼你先去吧,這裡一點小事,我幫你看着處理掉?”
燕廷瑞確實還有簡大人那些人需要當面交代一些事,來統一說辭,聞言,只看了她一眼。
燕廷婷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來,他就沒多想,點點頭:“處理完了就早點休息。”
說完,就拍拍對方的肩膀,快步走了出去。
這邊武曇回到晟王府,中間只隔了一日,就收到王修苒登門拜訪的帖子。
當時她正在前院的花園裡逗貓,聞言就很是意外的一愣:“王修苒?她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