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將其二人領至一內院前,轉過身來說道:
“湯大人,王爺就在院內,在下先行告退了。”
說完躬身行禮,客客氣氣的走了。
湯甲茂簡單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俯下身子到易南面前,邊幫他理着衣服邊低聲告誡道“一會進去千萬注意言行,不得無禮。”
在看到易南使勁的點了點頭,湯甲茂這才放心的同易南一前一後,走進入了大廳。
只見院內陳列着兩排桌椅,正中一張方桌,一男子此刻正伏在桌子上書寫着什麼,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兩人已經進入了院內。
“右副都御史座下從七品文案湯甲茂參見王爺。”
湯甲茂此刻將身子躬下,兩手作鞠,恭恭敬敬的道。
易南看見他這樣子也學着他將身子躬下,低低的說道
“草民易南參見王爺。”
湯甲茂沒想到易南給其整這一出,當下可謂哭笑不得,不過王爺還沒答覆他也不好作怪,頓時憋了一個大紅臉。
男子手中筆墨未停,頭也不擡道:
“胡大人最近身體可好?”
“謝王爺關心。來之前胡大人專門交待過,到此以後如果王爺問其身體情況如何,就這樣對王爺說‘噓寒問暖不如登門拜訪,三尺小竈,一壺玉清瑤足矣保我身體安康。’”
聽到這男子手中的筆頓了頓,終於擡起了頭來,面色古怪。
“看來胡大人對我私藏的幾瓶玉清瑤可是操心得緊,既然胡大人都親自開口了,那我要是再不給可就要被人揹後惦記了。”
“謝王爺賞賜。”
湯甲茂當下面露喜色,開口道。
“恩,事了之後你去找管家即可。”說完他的目光轉移到了易南身上,開口問道“這就是那個小子?”
“還請王爺費心,若在平時找其雙親遺體還好,可是當前各地饑荒,加之近來用兵緊張,大人手下卻是並無多餘兵衛,這才前來有勞王爺一番。”
嶽王點了點頭道
“此事我已知曉”
他溫和的目光注視着易南,開口問道
“你今年幾歲?”
“回稟王爺,易南今年六歲有餘。”
再次出乎易南意料之外的是,這位有如傳奇一般的嶽王爺,不像自己以前想象的一般,沒有滿臉的不苟言笑和鐵面無私,他能感覺到對方眼神中的那種溫柔,恩,有點像養父平時看着調皮搗蛋的自己時的那種目光。
“六歲正是學文練武的好時機,我問你,你可願意在我府中留下,隨我學文練武,保家衛國?”
嶽天慶看着此時的易南,居然想起了自己年少之時的模樣,
自他六歲生母被打入冷宮,因病去世以後,宮中除了一個原來一直照顧着他的老太監外,偌大宮中竟再無一人願意同其接觸。
一來他已經失去了爭奪皇權的資格,二來也爲了避嫌,所以年少的嶽天慶在宮中可謂度過了一個悲慘的童年,直到後來遇見其師,在其師的開導下和影響下,才漸漸脫離了幼年的陰影。
嶽王看着易南此時面黃肌瘦的模樣,再聯想到自己的年少時幾乎相同的遭遇,心中卻是有了將其收爲弟子的意思,這才突然開口問道。
易南實在沒想到,今天不但見到了一直敬仰着的嶽王,甚至還有機會可以留在嶽王府內學文練武,當下小腦袋有點轉不過彎來,待在原地一聲不吭。
這下可把湯甲茂給急壞了,能夠自小在嶽王府內學文練武,說不準嶽王就是在給自己培養接班人了,要知道當今嶽王至今並未娶妻,其下只有一養女,這可是天下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沒想到一路看起來很機靈聰慧的易南居然沒有立刻答應叩謝,把他給急得恨不得自己開口替他答應了,不過嶽王就在跟前,湯甲茂也沒辦法出口提醒,只得耐心等着易南表態。
“謝王爺大恩。”
易南躬身俯下,終於開口道。
湯甲茂聽到這話心中一定,以爲這小子終於開竅了,然而很快易南的下一句話又將他的心再次給吊在了半空。
“不過我並不能留在府內,還請王爺原諒。”
嶽王似乎也有點出乎意料,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主動邀請他人居然還被其拒絕,而且對方還是一六歲幼童,當下也是大感興趣,笑着問道。
“恩,禮數就免了,不過你可得好好說說你爲何不能留下?”
易南站直了身子,假裝沒有看見一旁對他擠眉弄眼的湯甲茂,不卑不亢的說道:
“易南這條命是吳大人所救,而且我還承諾過今生都跟隨吳大人的步伐,不敢有二心。如果我現在因爲貪圖王爺您的權貴,答應留在了王府內,那豈不是小人的行爲,我想王爺也不會重用這樣不忠不義之人。”
嶽天慶沉默了,他沒想到這是一個才六歲孩童說出的話,如果說剛纔自己只是試探一番,現在卻是真的想要將其作爲自己的傳人來培養了,他當初創立岳家軍的初衷,不就是爲了帶領一批忠肝義膽,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保家衛國,保護天下百姓安康嗎。
不過他也清楚,易南已經被那個人看上,作爲他的傳人,他也不好染指,只能是心中默默遺憾,失去了如此好苗子。
“好,就憑你今日說出的這番話,岳家軍內就會給你留下一個位置。”
嶽天慶深邃的雙眼看着易南,聲音忽然變得很是低沉
“我也希望你記住,哪怕有一天這天下都不能容下你,但是隻要你來到岳家軍,岳家軍都會永遠歡迎你。”
“這…”易南聽到此話心中也是一番震撼,他雖然年幼但也明白此話其中涵蓋的意義。
實在沒有想到初次見面之下,自己居然會得到嶽王如此賞識,雖然這輩子或許都沒有機會再加入岳家軍,但是此時小臉也是激動得通紅。
“謝王爺厚愛。”
易南開心得大聲答道,他在心中默默想着,要是自己的養父此時還活着,能看到他有如此出息,定會高興得在村頭大擺茶宴,以後也許再給小夥伴們講的故事就是他如何遇見嶽王爺,和嶽王爺對話的事情了,不過這一切再也不可能發生了…
“父親,您在天之靈看到南兒能得到嶽王如此認可,一定也會很高興吧…”易南心中一陣神往,不過當他想到雙親仍然屍骨未寒,眼中的那一份悲傷更加濃烈了,緊緊的握住了雙拳。
嶽王看着他的神態,好像明白了什麼,當下站了起身朝屋外喊道。
“岳飛、嶽威何在?”
“請大人吩咐”
兩名身穿銀色鎖子甲男子快步走入廳內,單膝跪地,神態謙恭。
嶽王剛毅的臉上並無任何表情,但是此刻,他渾身周遭流露出威儀的氣息,只是簡簡單單的往那一站,已經足夠給人造成莫大的壓力。
待民如子,帶軍甚嚴,這也正是嶽王掌兵之道。
“嶽威,即刻命你持我手諭,前往守備軍處,調撥五百士兵,以及岳家軍一大隊三中隊全部人員,每人攜帶三十天干糧以及十天飲水量,迅速在東城門口列隊,一小時可夠?”
“回大人,半小時足矣。”
嶽威擡起頭來答道,他一雙年輕的眸子裡透露着一股銳利的氣息,此刻在他臉上表露着絕對的忠誠。
“立刻出發,不得有誤。”
“末將領命。”
嶽威得令後起身從易南二人身邊擦身而過,徑直走向了屋外,自始自終眼睛未瞟上二人一眼。
“岳飛聽令”
“諾。”
嶽王這一開口,語氣卻突然溫和了下來。
“你將易南小兄弟帶至後院,給其安排上住處,待了解他雙親情況後,再與嶽威一同領隊出城。此行有兩個任務,一是找回其雙親遺體,二是安撫過路百姓,將糧食同水贈與路人,一路如有遇見山匪流寇,直接就地問斬,絕不留情。”
“末將領命”
岳飛站起身來,轉身同易南說道
“易小兄弟,請跟隨我來。”
易南看着岳飛向外走去,連忙跟了上去,待行至門口時卻突然回過頭來。
“湯大人,您不跟來嗎?”
湯甲茂卻是沒想到易南心中還想着他,當時臉上微微一笑,兩撇鬍子又朝外翻了開來。
“易小哥,湯某得受大人吩咐將你帶到此處,還得回去覆命。你還得保重身體,你我以後有緣定還會相見的。”
對於此時的易南來說,這個世間早已沒有任何熟悉之人,除了救命恩人之外,這同他交談得最多,又沒有絲毫架子的小鬍子官員,在其心中已經被他漸漸認可,不過沒想到剛剛熟悉幾分卻又要分別,心中頓時感覺一陣患得患失。
“那湯大人您多多保重,來日…再見…”
說完他急忙快走幾步,跟上了前面帶路的岳飛,身影消失在了湯甲茂的視線之內。
看着易南走出了大廳,湯甲茂心中也是嘆了口氣,對於常年流轉於官位的他,何嘗不明白易南那點小心思,不過各在其位,各謀其職,他能做的也就是盡一點心力。“易小哥,前路艱辛,但願還有相見之日……”
“王爺,既然事情已經辦妥。您如果沒有其他吩咐的話,卑職就先告退了。”
“恩,去吧。記得去管家那給胡大人帶上一份玉清瑤”
嶽王點頭示意,隨後繼續回到桌前,拿起筆墨坐在桌前書寫着什麼。
湯甲茂躬身道謝以後,慢慢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