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畫廊裡黑黑的。工地上的板房裡此時已是一片粗重鼾聲,自己和小巫蠻剛剛從板房邊回來,跟例行巡夜一般,板房外的燈泡執着的守候着一個個靠汗水吃飯的工人。
小巫蠻睡着了,可楚江童沒有一點兒睡意。
又想起虎兒,按說虎兒不會受到冥世的挾制,他在陰世時僅僅是一名百將,統領不過百名鬼卒,位不顯赫,官不耀目,要挾他也沒太大意義。他將老婆婆接走,也許只有一個目的,怕自己日後對他牽制。嗨!縱然你我冷對疆場,關你老母親什麼事?
想着想着,便下牀打算去畫廊裡坐坐。剛開了臥室門便感覺不對勁,一股強大的氣流衝貫全屋,猛地將自己推回臥室。誰?再次將臥室門推開,發出哐啷一聲。小巫蠻颼地躍到跟前,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小巫蠻,有異常狀況,準備戰鬥——”話音剛落,畫廊裡傳來桌凳被推動的雜響。小巫蠻很聰明,立即抓起弓箭,同時將火蛇衣甲遞來。
“你真聰明,可這是眉月兒的,不是同款!快閃到門邊!”
楚江童手握門把手,猛地一下拉開臥室門衝了出去……強大的氣流如同無數雙堅硬的手掌齊齊向自己推來,自己用力越大回彈力也就越猛。雖然小巫蠻身形低小,同樣受到強力推壓,寸步難行。
臥室裡奇冷無比,楚江童明白這是“冰氣銷魂”的功力!冥塵靈悟——楚江童單手握戟,右手如蓮花狀平託而起,周身紫紅色火焰迅疾升起,那奇寒無比的感覺瞬間緩解,氣流雖然仍然有一定的推動力,可自己的雙腳已經可以向前邁動——吼!小巫蠻首先衝出臥室,同時吐出萬縷液絲向牆上噴去!頓時畫廊裡不再有氣流噴出。後窗一開,楚江童清晰的看到一條白影慌亂逃逸。
白色布靴鬼!
自己發功時竟然能夠看清鬼魅了,這個驚奇的發現,心裡分外激動!小巫蠻躍上窗臺,向外窺望。楚江童纔要躍出窗口,不經意間扭頭一瞥:分明看到——託板上亮着一個個的發光體。
那是什麼?伸手摸去,這不是那些黑白照片嗎?它們怎麼——發出這樣的光芒?太奇怪了!
“小巫蠻,回來!”楚江童吩咐一聲,眼睛卻一直不離託板上的照片,待仔細盯着它們時,那些發光體卻一點一點淡去,直到什麼也沒有了。啊!太神奇了,那些發光體大小不一,既像文字又像圖像,自己還沒來得及仔細斟酌呢!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生死密碼?
楚江童將託板調換一下位置,那些晶亮的發光體再沒出現。
仔細想想,剛纔那個白色布靴鬼來做什麼?不會是早早惦記上這些東西了吧?哦,如果真那樣的話可就來“菜”啦!幸好自己及時出現衝撞了他,再遲一步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這麼大的託板,放在哪裡都極其顯眼,再說這些照片唯有貼在一個平面中才可以看到它的全部,只好平時多加謹慎,千萬別被那些惡鬼盜去。
無法現象,尤媽媽將這些照片交給自己時,居然是處於病態中,難道只是一種巧合嗎?她現在已經進入正常的健康中,根本不記得當時的情形。
縱然破譯了這其中的秘密又有什麼用?掌握生死密碼對自己有什麼意義?唉!這些東西越來越覺得是一種負擔,不知道總比知道要好些。不過——萬一這是解開冥門之謎的鑰匙呢?楚江童無比矛盾起來,一會兒肯定,一會兒否定!
第二天,楚江童和小巫蠻哪兒也沒去,他們最怕這些照片出問題。
午後,楚江童正在看書,小巫蠻在擺弄玩具,撲哧——打了個噴嚏,隨後它便躍進臥室,嘴裡嗚嗚哇哇着,好像在“說”着什麼,指指畫廊外,還比劃着,開着車的架勢……
“噢,你是說有人來訪?好吧,我知道了!”
小巫蠻出了畫廊,站在門邊等着。半個小時之後,一輛出租車停在畫廊門前,車上下來幾個人。最先下來的是卓越,再就是陳鳳嬌——卓越的二嬸。最後下來的是一個英俊帥氣的年輕人,一頭微卷的黝黑頭髮,白晰的面龐,漂亮的眼睛裡蓄着一股憂悒……
小巫蠻早“喊”出了楚江童,他一眼便認出:“卓任!你……終於回來了!”
卓任幾步奔上前,撲通一下跪在楚江童身前:“謝謝你,恩人!若不是你和姜志雄大哥合力,我卓任恐怕沒有今天……”
“啊!快起來,快起來,你能夠回來,就是對你‘媽媽’和爸爸的最大安慰。”
誰會想到,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在雙魂相合之後居然又成了人。卓任和以前並無不同,只是陳鳳嬌——他的媽媽,已經永遠的成了鬼。
“楚江童,雖然我沒法再幻變成人,但是看到兒子,再想想他爸爸,我就知足了……”卓越在一邊靜靜地聽着,媽媽被卓任的重生感動的總是抹眼淚。
卓任提出要看一看小歲歲,他要當面向小歲歲說明問題的真相。
“這個嘛……”楚江童有點爲難,不知道小歲歲能不能接受這個現實?鬼爸爸的陰魂換回了另一個年輕人,“……要不過些日子再去看她,真有點擔心,她會承受不了……”
“楚哥哥,那也好吧!我也真有些猶豫……”卓任想了想,楚江童的話不無道理。
陳鳳嬌說:“姜大哥這麼做,我心裡萬分愧疚!”
楚江童動情地望着卓任:“姜志雄大哥臨走時,並沒有留下任何豪言壯語,只說看到你媽媽很可憐……”
“楚哥哥,我一定要好好做人,決不辜負姜大哥的一片心意!”
“卓任,有你這句話,我就寬心了,相信志雄大哥的在天之靈也會安息!”
夜裡,待衆人回去之後,楚江童有個新的想法:“小巫蠻,我有個預感,今夜可能會發生一件事,你說我的預感準嗎?”
“嗚——”小巫蠻使勁點點頭,這小傢伙與自己心心相通了。楚江童哪是什麼預感,而是正常的邏輯思維。從昨天夜裡的情況判斷,今夜勢必他們一定不會死心,而且很可能有一場廝殺。如果早早將照片轉移藏匿起來,就可能引不出他們,怎麼辦?
最終決定,相片不動,唯有加強警戒。對付惡鬼的方法就是別按常規出牌!他們和人一樣,也不是不害怕,只要掌握了他們的弱點,就不難對付。他們將畫廊裡收拾一番,期待着那神秘的白色布靴鬼到來。
可是,苦苦等了半夜,畫廊內外毫無動靜,根本就不像有誰到來的跡象。小巫蠻緊繃的神經一刻也不敢鬆懈。楚江童閉目靜聽,非常失望,這傢伙故意沒有露面,在吊自己的胃口吶?楚江童衝黑暗中的小巫蠻低語道:“看來,這混蛋不會來了,我們休息吧!”
小巫蠻沒動地方,它要再等一會兒,這樣多沒勁呢?
其實,楚江童也不甘心,好像約好的晚宴主人沒到席一般,好吧就再等一會兒。
雞叫三遍,村子裡傳來零星的狗吠聲,不大工夫零星狗吠變成羣狗狂吠,村子裡頓時不再清靜,驚恐至極。
農村的黑夜就是這樣,因爲沒有路燈就顯得特別暗。再者又是羣山連綿,黑黢黢的,就容易讓人往恐怖裡想象。這要再有點狗叫鵝嘎嘎的,人們自然就心縮縮起來。小巫蠻好像意識到那個“人”快來了,要不村裡的狗也不至於吠成那樣。
楚江童閉目靜聽,奇怪,村子裡並沒有走路的聲音啊!難道,來“人”功力超常根本沒有響聲?可能是自己的聽力還達不到一定階位吧!
“小巫蠻,你在畫廊中守着。噢,不不不,還是我在這兒吧,你抓緊去村子裡看看有什麼情況,要速去速回,好嗎?”原本想讓它守畫廊,轉念一想,萬一此“人”故意來個調虎離山,小巫蠻就會有危險。
小巫蠻手持弓箭颼地閃出畫廊,須臾不見。
村子裡的狗吠聲絲毫不減,好像向古城河方向追去。過了不到五分鐘,小巫蠻返回,它拉着楚江童出了畫廊,伸出“手”指指蟾藏崮山上的泉韻閣方向:啊?哪來的手電光?壞了,有人要進泉韻閣!楚江童略一思忖,決定讓小巫蠻再跑一趟泉韻閣,自己不能離開畫廊,這些黑白照片此時非常重要,萬一出了差錯後悔也晚了。
“小巫蠻,你哪兒都不要去,直奔泉韻閣外的洞中,每隔一會兒便燃放一顆鞭炮,我相信他們會被嚇跑的,聲音同時也是在提醒我:你是安全的!那泉韻閣被氣線所封,應該沒有能進去的人和鬼。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儘量不要與他們交手,明白嗎?”楚江童將幾掛鞭炮遞給它,又爲它整理一下身上的火蛇衣甲,這護甲具有非同尋常的防護功能,子彈能不能穿透不敢說,反正再鋒利的刀刃是奈何不了它。
小巫蠻興高采烈地閃身而去。這小傢伙非常聽話,速度真快,不足一刻鐘,山上響起了啪啪的鞭炮聲。村子裡的狗吠聲極度瘋狂起來,可是過了一會兒就停了,好像對山上的鞭炮聲產生了莫大的好奇。
鞭炮的閃光,在畫廊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剛纔那些手電筒的光突然間消失了。可能他們嚇得全躲起來了吧?小巫蠻造出的聲勢真不錯,可能讓它們辨不清真假,還以爲特種部隊包圍了泉韻閣正開槍狙擊呢!
楚江童將畫廊裡的燈全關掉,自己則躲在吉普車裡。一來這樣可以聽到小巫蠻在山上的聲音;二來這裡總比在畫廊中要好一些,那是明處這是暗處。
閉目細聽,奇怪,古城河邊怎麼響起一片噗噗的腳步聲,這是什麼人在走?好像腳上纏着棉花似的。楚江童本能地睜開眼,仔細盯着畫廊前:一個腳穿白色布靴的“人”悄悄閃現,邁着從容的步子,徑直走向畫廊的後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