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這段時間，石國安的情況迅速好轉，第三天，從ICU監護病房轉入了普通病房，而等到第五天，經過多方會診，已經被准許出院。
這是石國安父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出院當天，他們謝過住院部的一衆醫生護士，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往中醫部的方向走去。
但沒走幾步，就遇到了結伴而來的林霄與沐婉秋。
“林醫生，沐主任！”
石國安快走幾步，一把就攥住了林霄的手，“太謝謝您了，沒有您，我這條老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別這麼說，以石叔叔你的體格，長命百歲肯定是沒有問題。”
“真的假的？”
石國安自嘲般說道，“那場大火燒了我半條命，這凍了幾十年，差點把我剩下半條命也拿走了，就我這樣，還能再長命百歲呢？”
林霄正色的點點頭：“對，咱們神州人不騙神州人。”
石國安父子相視一怔。
而後，都爆發出會意的大笑。
旁邊沐婉秋也勾起脣角，調侃道：“一大早就這麼貧，看來你提升主任的決定下來了？”
“還沒有吧。”
林霄笑道，“聽老師的意思，估計也快了。”
這兩天，他幾次接到醫委會的電話，沒什麼有營養的內容，不是找他套近乎的，就是開門見山一頓讚美，估摸着是醫委會內部，已經通過了讓他提升主任的文件，所以這些人才會主動接近。
當然，不是每個新晉主任都能有這種待遇，他這是破格提升，而且還是在兩個月之內，由最底層的實習生，連續躍遷，提到了主任醫師，這種坐火箭一般的升職速度，怎麼可能不被人注意？！
“那就先恭喜你了。”
沐婉秋笑了笑，緊接着，柳枝般的細眉驀然一蹙。
前方不遠，一道意外的身影出現在那。
“魏教授？”
林霄則坦然的打個招呼，等魏明淵走近，好奇開口，“這些天，你一直都在海雲市麼？”
之前給石國安喂下川烏頭湯，他們就碰到了趙秘書，反倒忽略了早早等在觀察室的魏明淵，而那之後，也沒再見過魏明淵的身影，還以爲他是回了省城呢！
“沒，我回去了。”
魏明淵笑的略顯僵硬，“聽說今天是老石出院的日子，我就又跑回來了，畢竟是我帶來的病人，我得負責帶回家啊。”
聞言，石國安頓時受寵若驚。
向魏明淵連聲道謝：“魏教授，爲了給我治病，您也出了不少力，怎麼敢麻煩您再跑這一趟。”
石通卻臉色不善，輕飄飄說了句：“出再多力又怎麼樣，連診斷的方向都是錯的，您這條命沒交代在他手裡，就算是您走了大運了！”
“石通，你怎麼說話的！”
“老石，不怪他。”
魏明淵苦笑擺手，“確實是我診斷錯誤，險些把你給害了。”
石通冷哼一聲，滿是譏諷：“您何止是險些害了我父親，那一通舉報電話，差點把林醫生的大好前程給毀了，您知不知道！”
當魏明淵消失時，幾乎所有人，都把舉報一事，扣在了他的身上。
否則，石通也不會有這樣的滔天怨氣。
“這……”
魏明淵的臉色唰一下就漲紅下來。
石國安見狀不對，忙拽緊兒子，讓他少說兩句。
氣氛瞬間定格，瀰漫起一陣詭異的尷尬。
直到魏明淵扭扭捏捏開口：“我知道，我怎麼解釋都沒有用，可我還是想跟你們說一下，那天的舉報電話，並不是我打給醫委會的，雖然……雖然這件事本身，跟我脫不了干係。”
這話把幾人都說蒙了，沐婉秋凝眉問道：“既不是您打的，可爲什麼又說脫不了關係呢？”
魏明淵長嘆一聲，這才緩聲開口。
“你們也知道，身爲醫院體制內的中醫，想要積累足夠厚重的名氣和地位，要比一名西醫的難度高上數倍，所以，我們這些人一旦上了年紀，難免就會爲了名利二字，做出一些昏頭昏腦的決定。”
“當我看見林霄拿出《長鯨吸水》的時候，我感覺這次的柳葉杯，我再也沒有機會了，加上我手裡還有幾筆項目，在等待上面的批款，我擔心，這次柳葉杯上表現不佳，會影響到這幾筆項目的推進，所以就一氣之下，把最棘手的病人送到了你們中心醫院。”
“我想借老石的表情，打破《長鯨吸水》的神奇，或許能讓林霄在柳葉杯的熱度降低下來，但那天看見你們不顧一切，也要以猛藥救人的時候，我的心裡搖擺了，再聽到老金提議，要向醫委會舉報的時候，我才終於驚醒，我是個醫生，我有我該做的事情，有我該守的底線。”
起初聽着，幾人都皺眉不已，但最後這句話，還是讓他們稍有緩轉。
林霄好奇道：“所以，最後是那位老金舉報的了？”
“是。”
魏明淵垂下視線，“他是省城的名醫之首，名叫金陽柏，也是這次柳葉杯的選手之一，其實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成爲柳葉杯的評委，但就和我一樣，他也是那幾筆項目的發起人之一，這次的柳葉杯不止能帶來名氣，還能得到國家的大筆資金，這對我們來說，可是推進中醫發展的大好機會，所以，他也選擇了參賽。”
“魏教授，我爲你最後的堅守感到高興，但到了這時候，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嗎？”
林霄瞳孔微縮，“你們那幾個項目，就是金蠶益氣方，以及阿膠丹之類的吧，如果我查到的消息沒錯，那就別把什麼資金、名氣，都捆綁上推進中醫發展的噱頭，這聽上去並不好笑，只會讓人感覺，你們肩上的中醫二字，充滿了銅臭味！”
魏明淵張了張口，卻無力解釋。
他也明白，林霄諷刺的不無道理，他口中的所謂項目，說白了其實就是幾味養生藥方，這種藥方會帶來巨大的金錢利潤，卻跟中醫發展着實沒多少關係。
中醫是治病救人的濟世之道，而不僅僅是幾道養生藥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