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未靜,青葉花園燈火通明,千餘青葉子弟聚集,羣情激憤,還流淌着一抹悲慼之氣。
臨時清理出來的奢華大廳,正處於一種極其壓抑的氣氛之中,昏黃的燈光,四周遮掩的布簾,飄舞在空中的紙錢,搖曳閃爍的燭光,明滅不定的煙火,還有居中擺放的那口黑沉沉檀木棺槨,使整個大廳看上去鬼氣森森,陰寒,可怖。
比靈堂更加陰寒可怖的是,一張張隱藏在明暗光影中的狠厲臉頰,每一道縱橫交錯的皺紋裡,都閃動着傷心、仇恨和憤怒,猛一眼瞅見彷彿厲鬼,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寒意,數十名青葉幫高層像是孝子一樣,跪在竹葉青的棺材兩側。
正中照片上,竹葉青的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笑的十分嬌媚誘人,只是嬌豔紅脣顯得有些詭異。
何長峰也在青葉花園,但他沒有跪在靈堂,他坐在竹葉青的臥室裡。
何家二少溫厚儒雅風度翩翩的氣質,此刻蕩然無存,臉上捕捉不到一絲寬厚,雖然竹葉青只是他諸多女人中一個,兩人也永遠不可能明媒正娶,但依然不妨礙何長峰對竹葉青的疼愛,對她的在乎,如今竹葉青死去,何長峰很是難受。
他發自內心的悲傷,這份悲傷,還讓他不敢打開棺材,看一眼死去的竹葉青,他擔心承受不起竹葉青的死狀,饒是如此,何長峰心裡也極其愧疚,如果不是他把所有重擔放在竹葉青身上,竹葉青今晚又怎會草芥一樣死去?天各一方。
何長峰摸着竹葉青的披風,輕輕嗅着上面的香氣,喃喃自語:“都是我害了你啊。”
他看着房內的衣物,竹葉青的照片,心裡很是疼痛,昨天,兩人還在大牀上,浴室裡纏綿,如今卻陰陽兩隔,再也見不到那張俏臉,再也享受不到紅豔嘴脣帶來的快樂,何長峰不是一個太重感情的人,可他對竹葉青有一種病態眷戀。
“何少,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順變。”
這時,身後的韓麻子看了一眼時鐘,神情猶豫着上前:“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回去了,大夫人又來電話、、”
何長峰喝出一句:“讓他們等着。”
韓麻子嘴角牽動了一下,隨即壓低聲音迴應:“何少,幫主如果還活着,她肯定不希望看到你現在樣子,她是一個巾幗英雄,她也希望自己喜歡的人,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一方梟雄,悲傷容易,復仇很難,何少千萬不要讓幫主失望。”
何長峰忽然轉身,猛地揪住韓麻子,冷喝一聲:“去!殺掉老三,殺掉何翡翠,殺掉郭翹楚。”
“殺他們容易,可是動手的後果呢?。”
韓麻子無視何長峰的憤怒,舔舔嘴脣嘆息一聲:“賭王已經完全清醒過來,還跟特首對上了話,他現在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有足夠法律效力,換句話說,賭王又掌控了整個澳門話語權,他中風了,沒人會怕他,無利可圖無鋒可懼。”
“但他清醒了,誰又能忤逆他的意思?”
韓麻子眼神平靜提醒着何長峰:“你看看他,一個禁武令傳出去,整個澳門瞬間安靜了,連街頭混混都不敢打架,可見他手中生殺大權何等可怕,這時去殺何長青他們,明擺着就是打賭王的臉,賭王再偏袒你,也不可能毀損聲譽。”
“何少,先忍着仇,忍着痛,熬到出頭再討回所有公道吧。”
“他偏袒我?”
還沒了解細節的何長峰吼叫一聲:“竹葉青被何翡翠他們殺死,他卻說什麼不追查,不追究,這是偏袒我嗎?他明知道竹葉青是我女人,卻喊着一個月內不準動武,這擺明就是壓制我,就是對付我,真偏袒我,就該讓我殺了他們。”
韓麻子被何長峰推出兩三米,差一點就摔倒在地,但他沒有發火,站穩腳跟:“何少,你糊塗啊,不追查,不追究,餛飩店的事,茶樓的局,何老八的錢,就永遠跟何少劃清了關係,你難道要賭王查個來龍去脈?事事追究到底嗎?”
何長峰身軀一震,沒有說話。
“幫主橫死,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賭王也沒有想到。”
韓麻子嘆息一聲:“只是禁武令已經下了,潑出去的水無法收回,不能讓你因仇恨亂了規矩,所以你看起來是覺得針對你,實質賭王真是偏袒你,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報仇,不是殺人,而是順着賭王的意思,讓他徹底扶持你起來。”
他其實心裡明白,只要何長峰安靜下來,他肯定能想明白其中關係,只是他現在被竹葉青的死矇蔽,心中只有仇恨只有殺機,因此韓麻子只能竭盡全力說服他:“而且殺掉竹葉青的不是何翡翠他們,是你曾經提起過的,變態高手。”
何長峰忽地起身:“殺掉古大鵬的人?”
韓麻子輕輕點頭,隨後避重就輕開口:“沒錯,就是他劫持了竹葉青,把何翡翠他們從天台救下來,也是他無視許家衛和老肥存在,出手殺了竹葉青,一刀封喉,青葉子弟本想要復仇,無奈禁武令生效,只能忍着仇恨帶屍體回來。”
“這畜生,出手還真是狠辣啊。”
何長峰怒極而笑,嘴角不斷抖動:“連我的女人都敢殺,我發誓,一定要把他千刀萬剮,他當着許家衛他們的面殺竹葉青,許家衛和老肥一定把他帶回來了?人在哪裡?禁武令對我殺何翡翠他們有效,但對我殺無名小卒,沒意義。”
何長峰的眸子深處有着一股狠毒,聲音也變得尖銳起來:“我就不相信,我玩死這小子,老頭子真會弄殘我,我要先把他剁碎喂狗,然後再找何翡翠跟郭翹楚他們報仇,總之,傷害竹葉青的敵人,我要他們一個個陪葬,無論是誰。”
他再度問出一句:“那小子在哪?”
韓麻子擠出兩個字:“走了!”
“走了?”
何長峰臉色鉅變,又一把揪住韓麻子喝道:“他殺了竹葉青,許家衛他們竟然放他走了?他們難道不清楚,我會發怒嗎?他們難道不知道,不留下兇手,我會找他們要交待嗎?每年收我那麼多錢,關鍵時刻卻不做事,留他有何用?”
韓麻子嘆息一聲:“許家衛留不下他,老肥也留不下他,何少也留不下他。”
何長峰臉色一板:“什麼人?”
韓麻子擠出五個字:“葉家,葉天龍。”
何長峰狹長的眸子瞬間迸射一抹光芒:“葉天龍?”
幾乎同一個時刻,佔地極廣何家花園,燈火通明,在花園的奢華隱秘書房裡,桔紅色的檯燈柔和如水,乾癟癟的何賭王腰板筆直的坐在輪椅上面,雙眸似閉非閉,手中一串佛珠迅疾無聲的轉動着,這份靈活,昭示着他有了行動能力。
也不知道他這樣坐了有多長時間,如果不是因爲手中佛珠的轉動,甚至都會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睡着了,整間書房靜寂無聲,顯得陰暗幽深,十點三十分,書房的房門無聲開啓,老肥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在書案旁邊恭敬站立。
老人沒有睜開眼睛,只是低聲一句:“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
老肥呼出一口長氣,畢恭畢敬的回道:“我跟京城方面通了電話,也跟大小姐、三少爺和郭少爺細細對話,早上出手救下老爺的人,今晚殺掉竹葉青的人,正是京城葉家的葉天龍,也就是葉宮主事人,我們將來要大力合作的夥伴。”
老肥有意無意突出葉子軒的救命恩情,以及雙方將來的一致利益,昭示出他對葉子軒的偏袒,老人牽扯了一下嘴角,自然清楚老肥這些小把戲:“看來你很欣賞他。”他忽然嘆息一聲:“其實,我也很欣賞他,他是個不錯的孩子。”
“可是他已經攪動澳門局勢,還介入了何家的內部紛爭。”
老人眼裡閃爍一抹光芒:“何老八,竹葉青,兩個重要角色橫死都跟他有直接關係,他的手有點長了。”
老肥低聲一句:“老爺子,是何老八和竹葉青設局動手、、”
老人揮手製止老肥說多餘的話,聲音平緩而出:“我說過,不追查,不追究,翡翠和長青他們的所爲,何老八和竹葉青的死,我都不查個水落石出,其餘細節就沒必要追根究底,咱們有一個月時間,足夠好好處理何家的內部利益。”
他簡短有力的發出指令:“把翡翠跟老三軟禁在花園,這個月內,不要讓他們再跟外面接觸,老八的後事交給他們處理;再打電話讓老二趕緊回來,別在外面晃盪,免得丟了小命,更不要參加竹葉青葬禮,免得讓特首他們不高興。”
“何老八的葬禮之後,儘快挑一個好日子,讓老二跟沈家小姐儘快訂婚。”
“拖得越久越多紛爭,何家也需要訂婚來沖沖喜。”
老肥點點頭:“明白。”
何賭王微微挺直身軀:“再問一問郭家,郭翹楚親手捅了何老八,這筆賬該怎麼算?”
老肥遲疑一下,擠出一句:“郭家已經知道此事,來了電話,四個字,殺人償命。”
何賭王點點頭:“好,一個月後,用郭翹楚的命平息三夫人的怒火。”
在老肥沉默時,何賭王又拋出一句:“散出人手,找葉天龍出來,大家好好聊一聊。”
老肥聲音微沉:“然後呢?”
輪椅上的老人淡淡開口:“禮送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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