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從翠綠的葉子上滑落,然後碎裂成更小的顆粒,天賜山莊大片的粉桃翠柳隨風舞動,撒落朵朵飛花、片片落葉。在山莊的東面有一座小屋,隱密於桃花樹林之後,造型簡單而又古樸,小屋兩旁的田地種滿了各色花草,屋後還有一座小小的水塘。這裡的風格與山莊大豪華的建築格格不入,自成一派田園風光。
文小蝶端着藥盒和早點,沿着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從樹林中款款走來,一直走到小屋前方纔停下腳步,敲門道:“老爺,我是文小蝶,我給您送早飯和藥來了。”
文小蝶等了很久也不見裡面傳出聲音,正準備推門進去,忽然從屋內傳出蒼老而虛弱的聲音,“你進來吧!”
文小蝶聞言推門而入,只見屋內擺設乾淨整潔,中間擺着一張八仙桌,牆邊靠着一張竹牀。有一個人躺在牀榻之上,身體看似健壯卻是面容蒼老,呈現出虛弱病態之像,此人便是天賜山莊莊主水容。水容武功卓越,在好友去世後接手天賜山莊,將山莊打理得井井有條,除去膝下三個子女略顯嬌蠻,水容的人生算得上成功兩字,只是前幾日不知得了什麼怪病,忽然一病不起臥牀至今,連五十大壽都推後了許久。
文小蝶將手裡的東西放在桌子,只端着藥湯過去,說道:“老爺,該喝藥了。”
水容點點頭,支撐起身體,文小蝶坐在牀頭拿着銀色湯勺,吹溫了方纔遞到水容嘴邊。文小蝶正在喂藥,風華忽然推門而進,文小蝶急忙起身行禮,奇道:“大師姐今日好早,你很少在這個時候過來探望莊主。”
風華點頭道:“我來服侍師父吃藥,你先下去吧。”
“早餐我也放到桌子上了,大師姐你記得提醒莊主用餐。”文小蝶將湯碗遞給風華,便起身告退,風華待房門關上,隨手將藥碗放在桌子上,走過去跪在牀邊看着師父。水容的外表無關同以前一模一樣,只是目光渙散神情恍惚,彷彿沒了魂魄一般,風華心想道:這次師父病得離奇,怕是山莊發生了我擔心許久的事情。
風華見水容麻木地喝完藥水,握住他的手道:“師父,我帶你離開這裡,我們走吧。”
文小蝶走出屋子不遠便碰到了於鳳長,文小蝶笑着走過去,“今天真是奇怪,不止少爺,連大師姐都早早過來了。”
於鳳長聽到不相見的人也在,皺眉道:“那個礙眼的也來了?風華一直爲那個老頭賣命,對他言聽計從,威逼和利誘可以搞定這個山莊大部分的人,卻搞不定她。此人非常麻煩,儘早除去纔好。”
“少爺放心,那老頭身體裡面已經爬滿了我的蠱蟲,他現在不過是傀儡一個,任憑少爺擺佈,天賜山莊不久之後就是少爺的了。至於風華,我手裡數百種毒蟲,只要少爺一聲令下,我立馬就可以讓她暴斃身亡。”見到文小蝶自信滿滿地笑容,於鳳長搖頭道:“現在專心對付水容就好,若是讓
你去對付風華,不小心暴露了我們的目的,被她覺察到什麼,我們就麻煩了。畢竟現在毒蟲還在飼養階段,你的蠱蟲之術並非無破解之法啊!”
文小蝶道:“少爺太過小心了。”
於鳳長搖頭笑道:“黑巖總說我行事太過囂張,你卻總說我太過拘謹,想成爲一個所有人的都認同的人還真難。你一年前從姐姐身邊離開,被我安排到身邊以助我一臂之力。雖然我相信姐姐的眼光,但是可不要再發生之前的事情了,我不想在關鍵時刻出什麼差錯。”
文小蝶見於鳳長提起幾天前的事情,不由臉紅。
原來文小蝶從小跟在祺悠然身邊修習巫蠱之術,經過數年的學習,習得奇術金蠶繭——只要將毒蟲卵置於別人體內,在給宿體餵食草藥,宿體便會成爲一具活屍體,任憑主人擺佈。祺悠然見文小蝶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便讓她跟隨於鳳長,完成天賜山莊大計。
文小蝶進入山莊後,便找了個機會將蟲卵悄悄放在水中,服侍水容喝下。只等一年時間,水容便可失去意志,任憑文小蝶操控。本來一切如文小蝶計劃進行,不想金蠶繭只差半個月就可以飼養完成的時候,那毒蟲不聽文小蝶的命令,硬生生從水容的體中爬了出來,還好當時在場的只有於鳳長和幾個親信,此事才未泄露。那毒蟲雖然爬了出來,又被文小蝶逼回水容體內,水容從此變得神志不清。
於鳳長正要進去查看風華和水容兩人的情況,忽然身後走來一位侍女道:“少爺,祺谷主來了。”
於鳳長停下腳步,轉身問道:“姐姐爲何會不打招呼,忽然就來了?”
“請問少爺是現在過去,還是稍等片刻?”侍女站在一旁等待主人的吩咐,於鳳長以眼神示意文小蝶遠處的屋子,“我先去見姐姐,你看好屋裡的兩個。”
文小蝶乖巧地點頭,笑道:“少爺請放心,我會好好照看老爺和大師姐的。”
天賜山莊的後面羣山環繞,青山綠水如畫,在後山羣中最高的山上,建着一座小亭子,其名莫離亭。當年水容好友病故,好友之妻以身殉葬,水容連失兩位至親至愛,悲痛欲絕,於是便在這裡建了莫離亭,懷念舊友及其亡妻。
於鳳長隨侍女來到莫離亭,只見祺悠然坐在其中撫琴,於鳳長走進去坐在祺悠然身旁,只覺清風徐徐吹來,放眼望去,整個山莊的美景盡收眼底。祺悠然見於鳳長來了,笑道:“你今天氣色很好呢!”
於鳳長坐在一旁,揮退衆侍女道:“姐姐今日怎麼忽然到訪,於鳳長也未作準備,讓姐姐久等了。”
祺悠然撥弄着琴絃,只聞山頂之上琴音與風融合爲一,流淌在亭子之中,“你猜猜我爲何而來?”
於鳳長淡淡地笑了一下,低頭飲茶道:“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
還未待祺悠然說話,於鳳長便扭頭看着遠處,嘆息
道:“如此說來,今天也是姐夫的忌日呢!”
祺悠然彈琴的手指頓了一下,嘆息道:“是啊,我和你認識已經十年了。我認識你後,便一直隱居於幽蘭谷,幽蘭谷花開不敗,竟讓我忘記了外面的時間。不過短短十年,卻感覺你跟隨在我身邊很久了;不過漫漫十年,卻感覺他像是昨日才離開我的。”
“待姐姐用過午餐,我便陪姐姐去姐夫墳前祭奠。”不想祺悠然搖頭拒絕於鳳長的提議,緩緩說道:“不急,反正離這裡也很近,我先陪你在山莊住幾日再說,現在天賜山莊的事情最爲重要。”
於鳳長稍一猶豫,問道:“姐姐是不是怕遇見……”
於鳳長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祺悠然打斷道:“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下着瓢潑大雨,我站在橋上,看着像小乞丐一樣的你。後來我帶你回家,才發現你又小又白,樣子非常很可愛,”
於鳳長回想起自己小時候的樣子,苦笑道:“我那時早已被燒燬了容貌和身體,在路上碰到的人莫不閃讓,叫我小惡魔,我那時哪裡可愛了?”
祺悠然看着遠處蒼茫的雲霧和雄偉的山脈,“我記得,那時你告訴我,你叫陳玄一,是天賜山莊的小少爺。”
十一年前。
風伯山,莽浮林。
蟬鳴聲聲,卻不聞風響,濃密的樹林透漏出一股詭異的安寧。
一個孩子身穿黑色袍服,不過五歲的摸樣,雙手將寶劍奉在胸前,安靜地跪坐在淹沒住他身體的草叢中,一動不動,任憑樹葉落在自己的身上。孩子靜靜坐在那裡,腦海中回想起爹爹的叮囑。
“陳玄一,你今年馬上就要六歲了。我在你這個年齡,早已將最基礎的陳氏劍法熟爛於心,你現在卻是稍欠火候。天賜山莊從建立到傳到我手中,已接近百年基業。爲父怕你資質淺薄,不足以擔當大任。今日,我交給你一項任務,你去莽浮林殺一隻白虎,拿它的屍首來見我。若是無法完成,你便不要想我再傳授你任何東西了。”
陳玄一心中默唸爹爹的話語,心想:娘當時坐在爹爹身旁一臉擔心,我怎麼能讓娘失望?我一定要完成爹爹交代的任務,讓爹爹對我刮目相看!
忽然,一陣熱風颳過濃密的草叢,打亂了樹林的氣息,一隻白虎緩緩從樹林深處走來,毒蟲鳥獸莫不避讓。陳玄一感受到白虎的王者之氣,於是屏息凝視,使自己的氣息與樹林融爲一體,那白虎竟未發覺他的氣息。
白虎緩緩走來,忽然,從旁邊的樹叢中飛出一抹身影,白虎本是樹林中的王者,反應迅速急忙閃開。陳玄一自認爲準備妥當、出手狠準,必能一刀結束白虎的生命,沒想到那白虎反應迅速,只被陳玄一割下了一隻耳朵!陳玄一毫不猶豫,轉身迅速又是一劍,直刺老虎的咽喉,這一劍下去,他自認爲必能一劍穿喉,結束戰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