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華東進來的時候，唐旭宸正看着舷窗外的天空。
沒有云層遮擋，天空顯得格外的藍，甚至藍得有點刺眼。
他穿着一件白色襯衣，在前方的座椅靠背上夾着一個小型攝像頭。這是他的要求，記錄被病毒感染後的生理變化。
只是到目前爲止，他沒有出現任何與病毒發作有關的症狀。
“病毒不會通過空氣傳播。”範華東坐到過道對面的位置上。“估計有一段潛伏期，不過不清楚是多久。要等到我們把病毒樣本送回去，在小白鼠身上做過實驗之後，才能大致估計出來。”
唐旭宸回過頭來，朝範華東看去。
“歐陽他們已經在回國的路上了，還給老木發了消息，只是暫時沒有跟他聯繫上。”
“他們有什麼發現？”
範華東嘆了口氣，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收到消息後，歐陽他們就撤退了，沒提到有新的發現。”
唐旭宸揉了揉額頭，說道：“這麼說，線索全斷了。”
範華東沒有吭聲，他只是一名特種兵，負責協助行動。在分析與策劃方面，他連最普通的情報人員都比不上。
唐旭宸也沒再多說什麼，因爲說下去，只會讓範華東感到內疚。
在碼頭上，發現被病毒感染後，唐旭宸的第一想法是立即回到那輛越野車上，讓烈火燒死身上的病毒。因爲不知道病毒會不會通過空氣傳播，所以唐旭宸不敢冒險，哪怕要爲此犧牲生命。可是沒等他轉過身，爆炸就發生了。情急之下，唐旭宸只能讓範華東他們撤退，他留下來斷後。問題是，範華東不但沒有撤退，還帶着幾名特種兵打了一場漂亮的反擊戰，擊潰了追擊他們的敵人。到這個時候，唐旭宸只能祈禱病毒不會通過空氣傳播，不然範華東他們就已經被病毒感染。當然，唐旭宸也沒有理由再去尋死，畢竟病毒要擴散的話，早就擴散開了。
當時，唐旭宸讓範華東他們撤退，也與蓋茨有關。
雖然爲了保住自己與小兒子的性命，蓋茨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唐旭宸知道他有所保留。在決定帶他去聖多明各拿病毒與疫苗樣品的時候，唐旭宸就已想好，在完事後重新審訊他。如果有必要，還得進行拷問。當然，這與李金明擅自放走小羅伯特無關。就算李金明殺了約翰與雅尼，把小羅伯特帶了過來，唐旭宸也會利用小羅伯特來審訊蓋茨，獲得更多的情報。再說了，在給李金明下達命令的時候，唐旭宸就已經想到了這樣的結果，知道李金明有可能違抗他的命令。不管怎麼說，蓋茨得活着，得把他重新壓榨一遍，獲得繼續調查的新線索。
可惜的是，蓋茨死了。
與唐旭宸無關，如果說有人要承擔責任，這個人也是範華東。
在他帶着特種兵發起反擊的時候，綽號“周總”的軍醫正在救治蓋茨。如果當時範華東沒有下令發起反擊，周總就能及時縫合蓋茨的右腿動脈，止住血，蓋茨也就不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
唐旭宸沒有把責任推卸給範華東，畢竟這是他策劃與指揮的行動。
“想喝點什麼？”範華東打破了沉默。
“隨便吧。”唐旭宸勉強笑了笑，說道，“幫我一個忙。”
“什麼？”
“不要告訴李瑞佳，等到檢驗報告出來，我會跟她說。給歐陽他們打電話，讓他們替我保密。”
範華東點了點頭，走出了隔離出來的機艙。
等範華東出去，唐旭宸忍不住苦笑起來。
其實，現在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唐旭宸都搞不明白，爲什麼自己、還有範華東與歐陽鳳鳴他們會擔心得要死。
蓋茨明確提到，從劉雪麗身上獲得的病毒已經變異，而且培養出來的變種，其實是一種類似於流感的病毒。雖然具有很強的傳染性，但是沒有太強的致死性，並非無藥可救。那種疫苗是同步研製的，如果病毒已經研製成功，那麼疫苗也能發揮作用，所以就算唐旭宸被病毒感染，也能治癒。
也許要花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痊癒，可是現在就說死，那也未免太悲觀了。
唐旭宸不是樂天派，不過也不是悲觀主義者。
再說了，連檢驗都沒做，擔心又有什麼用呢？
此時，莫斯科，紅場地鐵站。
等到那個身材魁梧的壯漢走進衛生間，木林森才把遮住面龐的報紙丟進垃圾筒，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白色尼龍繩。
地鐵站裡的人很多，不過去衛生間的沒幾個。
現在是清晨，上班高峰時期，大部分乘客都趕着去公司報道，只要不是特別急，都會憋着到了公司再說。
衛生間裡只有兩個人。
李金明在外面觀察了十五分鐘，記住了所有進出衛生間的面孔，確信在那名俄羅斯壯漢進去前，裡面只有一個人。
那個人，站在尿巢前，仰頭看着天花板。
俄羅斯壯漢朝他走了過去，而且把手伸到大衣裡面，一直盯着他，只是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黃雀。
在俄羅斯壯漢即將把手從大衣裡拿出來的時候，李金明動手了。
尼龍繩套到了俄羅斯壯漢的脖子上，而且中央部位是幾個死結。套緊的剎那間，李金明雙手交叉縮到胸前，同時用力朝俄羅斯壯漢的右小腿踹了一腳，借力向後倒下，摔到了堅硬的地板上。
俄羅斯壯漢非常重，至少有三百磅，壓得李金明喘不過氣來。
只是，倒下之後，俄羅斯壯漢雙腳離地，也就使不上勁，只能用手死死抓住套在脖子上的尼龍繩。
這時候，撒尿的那個人轉過身來。
看到身後的這一切，他先是一驚，隨即就拔出了藏在大衣裡面的手槍。
“老木，別用槍！”
撒尿的人正是木林森。
聽到李金明的話，他又是一愣，隨即就反應了過來。
“摁住他的腳，別讓他掙扎！”
木林森撲了上去，摁住了俄羅斯壯漢的兩隻腳。
雖然非常強壯，力氣比木林森與李金明大得多，但是被兩人制住，使不出力氣，俄羅斯壯漢再怎麼掙扎都沒用。
不到兩分鐘，俄羅斯壯漢翻起了死魚眼，身體開始抽搐。
又過了大約半分鐘，他成了一攤三百磅的死肉。
“他死了！”木林森在俄羅斯壯漢的脖子上摸了一下。
李金明這才鬆開手，推開屍體爬了起來。
“老李，你怎麼在這裡？”
“昨天到的，天亮前才找到你。”李金明脫下外套，翻了個面。“他一直跟着你，不要告訴我，你沒有察覺到。”
木林森笑了笑，把藏在衣袖裡的軍刀取了出來。
“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了。”
“沒有你的話，我肯定會弄髒這身衣服。”木林森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對付一個體重差不多是我兩倍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李金明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得儘快離開這裡。”
“發生什麼事了？”
“我們找到了劉雪麗，還把她救了出來，查到了一個叫羅伯特-蓋茨的人。”
“‘康沃’公司總裁？”
“你認識他？”
“聽說過，福布斯富豪榜上的新秀，上過時代雜誌封面。”
李金明抓住了屍體的雙手，等木林森抓住屍體的雙腳，他才說道：“老唐認爲，我們在馬尼拉的行動中了別人的圈套，那是專門用來對付我們的陷阱，包括那份與劉雪麗有關的情報。”
“唐旭宸回來了？”
“爲了救劉雪麗，他肯定會回來。”
“小鬼呢？”
“沒有跟我聯繫。”
“媽的！”把屍體擡進最裡面的蹲位，木林森首先退了出來。“既然有人暗殺我，他的處境肯定很不妙。”
“他沒事。”
木林森微微一愣，不大明白的看着走出來的李金明。
“他聯繫了歐陽，而且提出要跟老唐單獨見面。聽歐陽的口氣，小鬼好像懷疑我們當中有叛徒，只相信老唐。”李金明嘆了口氣，說道，“站在他的立場上，這也可以理解，畢竟我們在馬尼拉的行動很不順。當時，老唐沒有參與行動，所以在他看來，老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叛徒。”
木林森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李金明的意思。
“當然，小鬼並不清楚情況，不知道這一切是早就設計好的陷阱。”
“現在去哪？”
“回國。”李金明拍了拍手，“美國那邊出了點意外，行動已經取消，歐陽讓我們立即回國碰頭。”
“什麼意外？”
“老唐。”
“什麼？”
“他被病毒感染了，也許很嚴重。”
“媽的！”
“不管怎麼說，我們不能留在莫斯科。如果老唐的推測沒錯，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針對我們的陷阱，那麼現在最正確的做法就是立即回國。搞清楚情況之後，再覺得下一步該怎麼走。”
“行，我們現在就去機場。”
“你查到些什麼？”
木林森暗自嘆了口氣，說道：“或許，老唐的推測沒有錯，我們只是後知後覺，沒有及時想明白。”
李金明立即鎖緊了眉頭。
“現在不方便，等下再說。”
兩人沒再羅嗦，離開衛生間，乘地鐵去了莫斯科機場。
因爲是來接木林森回國的，而且在幾個小時前就找到了他，所以李金明已經通過預付款訂購了兩張去北京的機票。
李金明不是那種喜歡高調的人，他訂的只是兩張經濟艙的機票。
當然，這也符合“中國小商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