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漸漸大了起來,在山谷中被漫天北風一卷,鵝毛一般。
看着魔獒、黑角妖虎、黑鱗狡等上古時期才能見到的兇悍妖獸登場,不要說普通將卒了,拓跋旗、左陽等人都心驚神凜,特別是那頭魔獒,透漏而出的妖煞有如實質,即便沒有修成妖胎,也是站在妖丹境的最巔峰。
雖然拓跋旗也是無限接近於道胎,在修爲境界上,跟這頭魔獒是一樣的,但妖蠻一族與魔獒在肉身上的天然差異,讓拓跋旗迎上這頭魔獒,通常也是被壓着打的局面。
人族玄修強者,通常都是依賴於法寶,才能抹平掉跟同境界妖獸的肉身差距。
何況,除了領頭的魔獒之外,其他三十多頭妖獸,都是上古遺種,而且還都有着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氣侯。
此時進入地宮谷的五千戰兵,雖然有一名萬夫長爲主將,指揮戰事,但戰力也就勉強有假丹境的武修水準,他們如何抵擋住這三十多頭兇獸的衝擊?
鐵崖部從哪裡搬來這麼一支強悍的救兵,堯山怎麼又成了鐵崖部的祖地?
一切強橫至極的蠻族部落,有自己的祖地,拓跋旗他們是清楚的,就比如黑石汗國的亢龍祖地,只可惜拓跋部才崛起兩百年,還沒有這個底蘊,但名不見經傳的鐵崖部也擁有自己的祖地?
拓跋旗實在不敢相信,但這兇勢滔天的魔獒就要猛撲過來,又該如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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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獒的神識並非定向只打入拓跋旗等數人的腦海之內,而是形成一道神識波,以玉柱峰北坡爲中心覆蓋方圓七八里的範圍。
不僅退到拋石弩陣地的數千拓跋部蠻兵,兩千鐵崖部精銳以及昨夜倉惶逃到玉柱峰以南的一些蒙兀部潰卒逃兵,腦海裡也有着這種猙獰而憤怒的聲音在傳蕩。
相比敵軍的驚惶失措,鐵崖部精銳在最初的震驚之後,迎來則是難以想象的狂喜,怒吼着、敲着戰戟鐵盾,氣勢高漲了起來,追隨這些上古遺種,衝進戰場,還是鐵鯤駕着雪獒,來回喝罵,才令諸將卒將陣腳穩住。
雖然魔猿城的城牆在過去一個月裡,加高到八米,但白鹿城被攻陷,看着蒙兀部大量的族人、奴隸以及潰兵逃入猿跳峽,隨鐵鯤進入玉柱峰西坡的兩千將卒,內心也是絕望的。即便他們拼盡一切,能勉強守住玉柱峰跟魔猿城,令敵軍進不了猿跳峽,但族人、逃兵以及奴隸四五十萬人,擁擠在狹小的猿跳峽裡,食物怎麼解決?
事實他們心裡都清楚,此前敵軍沒有強攻魔猿城,並非魔猿城堅不可摧,而是白鹿城那邊地形更開闊,距離上古地宮又近,纔將進攻的重心放到西麓,這時候拓跋部真要將近二十萬兵力,都傾壓到南麓,鐵崖部就兩三萬士氣低糜的殘兵,憑什麼去守魔猿城。
魔猿城只是一座八米高的城牆而已,就算城牆堅不可摧,又能抹平掉如此巨大的差距?
這時候看到這數十頭上古遺種從玉柱峰的半山腰猛撲下來,而且堯山還是他們部落的祖地,這是什麼概念?
這意識着昨天一下子就滅掉近兩萬敵族精銳的雷霆大陣,是鐵崖部祖地的守護大陣啊!
不要說鐵崖部的精銳了,那些昨日倉促逃到玉柱峰以南的諸部潰卒,這時候也是在絕望與倉皇難安裡也是爆發出難以抑制的狂喜。
他們也顧不上追問這些上古妖獸爲何拖到這一刻纔出現,他們只知道迎接他們不再是必死或族人被擄爲奴隸的慘淡下場,這時候他們還要打贏這場戰事的希望。
昨夜,鐵鯤派人收攏諸部殘兵,只能勉強令兩萬多潰卒都停留在玉柱峰的南坡,令他們不倉惶無措的南逃,但這麼低迷的士氣,是不指望他們還勇氣衝峰陷陣的,而在這瞬時,就有數百不甘心戰敗的蠻勇,拿起斧錘戟盾,走過來,要加上鐵崖部的戰陣,準備跟鐵崖部的精銳一起,追隨這些上古妖獸,重入戰場廝殺。
鐵鯤朝玉柱峰半山腰看去,那邊籠罩在一團雲霧之中,其他人看不到裡面情形,唯有鐵鯤看到陳海、姚文瑾等人藏在雲霧之後觀戰。
陳海微微搖頭,鐵鯤心知此時還不是進入地宮谷決戰的時候,鐵崖部還沒能有效的收編兩萬多潰兵,他們此時進入戰場,只會讓拓跋部確認地宮大陣短時間內不能再發揮作用,那拓跋部在白鹿峽以外還有十數萬精銳,就源源不斷的殺進來?
三十多頭上古兇獸,是強悍到極點,但在無盡強弓勁弩以及無數擲矛的怒射下,在拓跋旗、左陽、拓跋顏等一大羣強者的纏鬥下,能堅持多久?
當然,拓跋部能在瀚海東岸崛起,也不是隨便能唬退的。
五千前鋒兵馬,退回到拋石弩陣地,雖然蠻兵臉上皆是驚惶,但也很快擺好防禦陣型,三個千人陣甲卒,在十數架拋石弩的正面及兩翼,將長矛、鐵盾層層疊疊的架好,擲矛手及弓手包護在內線,巫蠻舉起年深日久的骷髏骨杖高聲吟唱着,帶着神秘玄奧的力量,令將卒忘卻驚恐,直覺血脈深處有更磅礴的力量涌出來。
兩個千人隊騎兵,在兩翼結成十數錐形衝陣,雖然蠻騎加上跨下的戰騎,也有四米多高,比起上古妖獸還是太單薄了,但此時也做好從兩翼決死衝鋒的準備。
倉遺所變化的魔獒,與諸多妖獸從玉柱峰北坡猛撲下來,妖軀帶動一股黑色的旋風,將從一千多步開始射來的鐵翎箭直接卷落,雖然十數勢大力沉的鐵矛狠狠的扎進來,但根本刺不破堪比地階寶甲的鱗皮。
倉遺也不會傻乎乎直接衝擊密密麻麻的戟盾方陣,而是帶着妖獸,往左翼的千餘蠻騎踐踏過去,左翼的蠻騎戰陣,雖然極力想迎擊過來,但聽得三十多頭巨妖發出撕天裂地般的怒吼,他們胯下的戰騎戰戰腳軟,不僅沒有提速對衝,反而是不受控制的後退。
就見魔獒人立起來,兩隻像鐵錘的前掌左右揮掄着橫掃,就將三四名蠻兵連同身下的戰騎打成肉醬;黑角妖虎昂天長嘯,張口噴出數以十計的凌厲風刃,不比強弓勁弩稍弱,當下就將二三十蠻兵掃落下馬,慘烈巨獸的踐踏。
蒼遺他們切入角度極妙,就是壓着毫無抵抗力的蠻騎,往中央的甲卒戰陣潰敗。
拓跋部的前鋒主將看到這一幕,心裡也是涌出絕望,知道根本沒有反制之力,三個千人步甲陣最終都被己方潰兵衝散掉,只能下令往白鹿峽的東峽口後撤。
結陣都不能抵抗,五千兵馬倉促後撤,更混亂不堪,幾個呼吸間就被衝散,演變成潰逃,只恨爹孃給他們少生了兩條腿。
拓跋旗看着潰敗的陣型,雙目盡赤,再也按捺不住,雙腿一使力,巨大的力道讓座下戰獸一聲悲鳴,就如被抽取了骨頭一般倒在地上。
此時看到拓跋旗都已經棄馬衝了過去,左陽等人也無奈的緊隨其後,他們心裡也清楚,必須要分兵在白鹿峽的東峽口外側結成嚴密的戰陣死死守住,止制這些妖獸往白鹿峽衝擊的步伐。
要不然的話,三十多上古妖獸驅趕着三四千潰兵一骨腦衝入狹窄的東峽口,勢必將東峽口的防陣也衝亂掉,將誘發一系列的連瑣反應。
拓跋旗乃是能夠分辨出自己和那頭魔獒還是有些差距的,但是那又如何?
此時的拓跋旗心中戰意高漲,一個縱躍就是百米的距離,一股壓抑的氣息在山谷中瀰漫開來,兩個縱躍,拓跋旗背後的紫色魔鷲就已經展現,猶如實質。
在後面衝鋒的拓跋顏一看大驚,拓跋旗早就修成道丹他是知道的,但是怎麼也不會料到在數年的殺戮征伐之中,實力竟然進展的如此之快。看他的蠻魂栩栩如生,竟然凝鍊到這一步,這無疑是道丹巔峰纔有的模樣,甚至說半步道胎也不爲過。
這讓素來自傲的拓跋顏很是受挫,怕是今生是無望超過拓跋旗了。
棄了戰騎的拓跋旗速度更快,十數息之間就奔下山嶺,站在白鹿峽的東峽口外。
前鋒蠻將看到狀若天神的拓跋旗,也是羞愧不止,帶着數百隊形還算整飾的蠻騎往主帥這邊匯合起來,怒吼着讓潰兵往他們這邊退避,儘可能收攏住陣形,避免去衝擊東峽口內側的防陣。
蒼遺也是率領諸妖獸,追着潰兵往拓跋旗這邊衝來。
拓跋旗高高躍起,手中的玄雷爆炎刀往前揮斬,一道凌厲的刀芒脫刃而出,刀芒在飛行的過程中急劇增大,往蒼遺所變化的魔獒迎頭斬去。
蒼遺此時正撕咬的快活,彷彿已經融入了魔獒這個角色一般,但拓跋旗那一道刀芒還是讓他心頭一凜,下意識就能恢復真身,將拓跋旗撲倒在地好好的蹂躪一番,但也是強抑住這個念頭,一個定身,十一二米多高的身軀直直立起,兩個巨錘似的獒爪拍出層層疊疊的青芒,往拓跋旗的刀芒迎去。
刀芒與層層疊疊似水波一般的青芒撞在一起,砰然碎裂,勁風在地宮谷中來回襲轉,將滿地的雪花捲起,使地宮谷中的氣氛更加肅殺。
東峽口內的鐵戟蠻甲要出來佈陣,是來不及的,但左陽、拓跋顏等十數蠻將以及拓跋旗身邊最精銳的數百黑甲蠻親衛這時候,已經在拓跋旗身後的結陣,像崖石一般峙立在東峽口外。
“要不要殺了拓跋旗?”蒼遺轉身往玉柱峰方向望了一眼,傳念問道。
“回來吧!”陳海傳念道。
蒼遺此時恢復真身,他與鶴婆婆、寧嬋兒一起殺出,今天是至少有五成的把握殺死拓跋旗,但他此行的目的,並不是要真正扶持鐵崖部在瀚海南岸建立汗國;殺死拓跋旗,會令瀚海東岸的蠻族徹底分崩離析,這對將來抵禦血魔大劫,並不有利。
再說了,瀚海東岸的蠻族徹底分崩離析了,閻淵不再感受到壓力,又何必聽從他們的建議,率部遷到榆城嶺的北面?
蒼遺爪子微微一刨,龐大的身形帶着不相稱的敏捷電射而去,撲向了半空中的拓跋旗。雖然蒼遺現在幻化成了魔獒,不能全部發揮出自己的實力,但是對付拓跋旗已經足夠。
半空中的拓跋旗實在料不到魔獒會如此之快,只覺得一股大力傳來,就覺雷電之力似狂潮般侵入他的身體,讓他麻痹不已。
被撲飛的拓跋旗真元流轉,很快的將麻痹之意驅除,又要上前再戰,卻只見那幾十頭妖獸在魔獒的率領下,飛快的往玉柱峰退去。
玉柱峰還有鐵崖部的數千披甲蠻勇嚴陣以陣,他率數百精銳撲過去,無疑是找死,何況他要防備着地宮大陣有可能會突然發動……
權衡了一會兒,拓跋旗臉色青紅不定,最終決定先白鹿城再說,今天是又白白折損了近兩千戰兵。
鐵崖部戰兵看着魔獒與諸妖全身而退,歡聲雷動,卻見數十個妖獸往玉柱峰山頂奔去,垂直的崖壁在他們的鐵蹄下如履平地,不多時隱藏在雲霧之中。
鐵崖部的蠻勇瞬間石化,只是過了一會兒,一道神識波動在衆人腦海中響起:“不到生死關頭,莫要再麻煩我們!
玉柱峰遮閉在雲霧之下的東坡下去,有一道石嶺往後綿延數十里,連接着堯山北崖。
一路狂奔,衆妖獸很快回到了大殿。
魔獒身子一抖,又恢復了鬚髯大漢的模樣,陳海這邊也先退回到大殿裡。
二人還不待說上幾句,一個冰原魔猿嘶吼了一下,蒼遺一回身從它呲牙咧嘴,嚇得魔猿連連後退,只是嗚咽了幾下,蒼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幾十頭妖獸瞬間安靜下來,好奇的打量起大殿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