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得知石忠唐戰敗後,跟隨皇帝逃亡的隊伍就每日縮小一些。
一戶人家遠遠的墜在逃亡隊伍的後面。
“走了嗎?”
男主人在馬車裡問道。
外面的僕役翹首看着前方,“走了,阿郎,他們都走了。”
車簾掀開,男主人往前看了一眼,“走,咱們回去。”
馬車裡,妻子問道:“回哪?”
“關中!”
“關中不是那個孽種佔據了嗎?”
“孽種?以後可說不清誰是孽種。”
李玄隨口道:“請公主保重,沒事兒來大唐做客。”
“嗯!”
“回去代孤向皇帝問好。”
“皇帝想除掉黃春輝,被察覺,隨行的軍士不知情,絞殺了他們。”
皇帝的心情不錯,和國丈等人欣賞着蜀地的風光,談笑風生。
“殿下……”韓紀想說強行爲那些奴隸脫籍終究是開罪了那些權貴豪強,可事兒做都做了,再勸諫有何用?
“那是毒瘤。”李玄從不覺得那羣人會成爲棟樑,“若說大唐是個巨人,他們便是依附在這個巨人軀體上的蛆蟲。
“貴妃住進了宮中。”
“我悔了。”
這聲音親切的令人感動。
韓紀指指她,笑道:“肉食者手中的權勢、田地人口,便是利刃。手握利刃,有人繼續謀求權勢利益,有人會盯着那個位置,生出野心。”
“在。”
“老夫看八九不離十,哎!你這一臉把腸子都悔青的模樣作甚?”
啪!
“你敢打我!”
“就是你就不屑一顧?”
“是。”王衆笑道:“大軍看來要出動了,老夫留在此也無益。”
“殿下,我錦衣衛的密諜來報,石忠唐從異族那邊招募了數萬勇士,正在加緊操練。”
“不打你打誰?若非你,如今大娘子便是秦王妃,老子便是未來的國丈!”
小主人乾的真是漂亮啊!
看到老狗被氣的面紅如猴子的屁股,韓石頭不禁暗自讚道。
大堂裡很是安靜,秦王喝着茶水,緩緩說道:
“百姓的路,一眼就能看到頭。從出生便能看到死去的那一日。這一路,從無例外的平庸,只是爲了一日三餐掙扎罷了。而肉食者卻不同,他們手握權勢,手握錢糧田地人口,且關係複雜……
實則是在忍笑。
韓紀笑道:“小鶴兒可是迷惑?”
“好事。”
唯有皇帝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
“那個賤人去作甚?”
“蜀中人口多,除去銅錢之外皆能自給自足,朕以此爲根基,只需五載,必能一掃妖氛!”
這話裡的殺機令韓紀都爲之一震。
“賤人!”
姜鶴兒卻呆呆的站在那裡。
李玄察覺到了一道目光,瞥了一眼,是張菁。
李玄苦笑,心想若是如此,用不了幾年,自己就會被榨成人幹。
“好事?”韓紀不解。
“嘖嘖!秦王可真是……犀利啊!”
衆人不禁讚道:“陛下英明。”
李玄問道:“鬆州與尚州如何了?”
“是。”
“那你……”
李玄想了想,“人心本貪,人性本惡。且人的慾望永無止境,一山望着一山高。做了縣令想做刺史,做了刺史想做尚書,做了尚書想做宰輔……做了宰輔,說不得,便想坐坐那個位置。”
“何爲正朔?誰佔據了長安,誰便是正朔。”
“阿耶,最近走了不少人。”周遵笑道。
“怎麼了?”
可老子在洪州啊!
這時外面傳來了一聲喊。
這個傻女子喲!
這個女人怎地節外生枝?
太漂亮了!
“陛下。”韓石頭低下頭。
“石忠唐這是在蓄力。”李玄說道:“這一路都是拖延,是想消磨我北疆軍的士氣實力。孤敢斷言,他在清河必然在招兵買馬,只等決戰那一刻。”
皇帝給太子戴了一頂。
好歹是熟人,秦王準備把王衆二人送到大門外。
“見過殿下。”
赫連榮說道:“兩地厲兵秣馬,頗爲警覺,斥候如今無法逼近查探。”
真正的未來國丈周遵和老爹周勤在說話。
“殿下,大周使者來請辭。”
王衆不滿的看了張菁一眼,卻不能阻攔。
皇帝朗聲大笑,自逃亡以來的鬱氣盡皆消散。
“秦王難道還真能成事?”
韓紀笑道:“其實,這並非壞事。”
他昏迷了片刻,醒來後,第一眼便是韓石頭那擔憂的神色,“那個賤人呢?”
“是。”
他只是隨口一說,可卻見張菁面帶喜色,心中不禁愕然。
“慢走。”
韓紀這是在給小鶴兒灌毒雞湯啊!
這一刻,皇帝彷彿年輕了二十歲,回到了當初自己叱吒風雲,主宰江山的時候。
使者說道:“關中陸續回來了不少人,有人家中少了不少奴隸,捶胸頓足,發誓與殿下不共戴天。”
“那石忠唐呢?”
“在他們的眼中,什麼是功勞?”周勤指指前方,一羣權貴正在作詩,不時有爽朗的笑聲傳來,“權勢便是功勞。”
“所謂手握利刃,殺心自起……這些年也有些平民子弟能出仕爲官,爲何不少人貪腐?”
等他走後,張菁行禮。
赫連燕來了。
想到這位老闆對異族的態度一以貫之,韓紀不禁爲南疆異族默哀一瞬。
姜鶴兒恍然大悟,“原先是沒機會。”
他們把爪牙深深的刺入巨人的軀體中,拼命的啃噬着巨人的血肉……
弄不好,關中權貴豪強們聯手,便能把北疆軍驅趕出去。
李玄覺得聲音有些耳熟。
“那根源是什麼呢?”姜鶴兒問道。
“說孤和貴妃在一起?”
而貴妃在長安,難道孤還能一日千里?
飛到長安去。
“朕乃正朔,何須擔心那等欺世盜名之輩?”
“代孤送送他們。”
姜鶴兒滿頭霧水,“爲何呀?”
彷彿是久別重逢的夫妻,不,像是久別重逢的好友。
……
王衆二人行禮。
皇帝的眸中多了異彩。
這是哪跟哪啊!
周勤提着鳥籠子,逗弄着老狗,聞言說道:“換個人,就算是留着黃春輝又有何妨?這個人做了十餘年的帝王,表面上看着大氣,實則最是睚眥必報,心胸狹隘。”
韓紀上前,“請。”
李玄問道。
“那和豪商豈不是一樣的?”姜鶴兒訝然。
“這誰?”
這個話題太敏感,姜鶴兒也不想接茬,可終究有些不解,“那百姓爲何不如此呢?”
“是。”
“主動送上門來,豈不是好事?”
“我問了他的來歷,說是來自於元州鄉下地方。我想,這等人太土,且孤零零的沒人幫襯,以後仕途只會越來越艱難,於是……”
現在,好像秦王送了他一頂。
“當孤是飢不擇食的人嗎?”
王衆轉身,張菁卻突然說道:“我有些話想對殿下說。”
“也是。”
殿下這是……
李玄從後面的角度看了一眼,那長腿邁動間,賞心悅目。
今日最大的新聞便是皇帝差點一頭從馬背上栽倒下來。
……
秦王淡淡的道。
“自己的女人變心,跟了別的男人。”韓紀笑的曖昧,“這一下,僞帝估摸着要吐血了。”
“貴妃竟然也願意跟着他?”
周遵父子聞訊面面相覷。
“好長的腿。”姜鶴兒說道。
剛從長安來的信使帶來了最近消息,其中就有這個傳言。
“子泰大敗石逆,入主關中的消息一傳來,那些人就坐不住了。”周勤譏諷的道:“他們家大業大,在關中,在大唐有龐大的家業,若是不回去,被子泰給沒收了怎麼辦?再有,若是子泰登基,朝中需要多少官員?好歹,他們也想分杯羹不是。”
“陛下,趙御史請見。”
“關鍵是,秦王入主了關中,眼瞅着就要成事了。什麼是助興的良藥?權勢啊!”
“那是個異族人,誰特孃的會認這麼一個正朔?”
最近他最關心的便是關中,目的也不單純。
有臣子提及反攻關中時,皇帝從容自信的道。
韓紀搖頭,但轉念一想,若非姜鶴兒這般嬌憨,殿下豈會讓她在自己的身邊管着文書這等大事?
“孤這便來。”
這個女人在歡喜什麼?
張菁告辭,邁着大長腿走的飛快,彷彿有什麼好消息要急着回去稟告。
在皇帝看來,關中乃是一羣既得利益者的大本營,自己在位時把他們喂的腦滿腸肥。而那個孽種卻對權貴豪強頗爲反感,雙方一旦鬧騰起來,那可就熱鬧了。
赫連榮撫須點頭,很是歡喜。
但凡是男人,最不能忍的便是自己的女人從了別的男人。
“就是個玩物罷了。”周勤最先反應過來,“阿寧有兩個孩子,難道還怕了誰?”
“當初秦王在長安爲不良帥時,我孃家兄弟在縣廨中與他是同僚,回家和我說,有個年輕人頗爲俊美,且看着本事不小,問我可願爲大娘子相看一番。”
到了那時,他再度王者回歸……
趙三福來了。
手握利刃,殺心自起,明白了嗎?”
“子泰!”
“太長了。”赫連榮卻覺得腿太長了不好。
皇帝的叫罵聲往外圍不知情的人滿頭霧水。
“陛下!陛下?!陛下!!!”
“哈哈哈哈!”
“豪商爲何貪婪?利益!肉食者爲何貪婪?同樣是利益。實則,二者都是一樣……”
“陛下多大了?老而無能。而那位正值壯年,身強體壯,且聽聞不好酒色,那能力……但凡是女人,自然知曉該選誰。”
“夫君是說……可陛下畢竟是正朔啊!”
到了平原後,就不算是逃亡了,而是趕路。所以速度不快,一路慢悠悠的。
周圍鴉雀無聲。
“陛下,貴妃兄妹,到了長安。”
王衆再度行禮,“老夫,告辭。”
韓紀微笑道:“男人最恨什麼?”
……
綠帽子古今中外都是對一個男人最大、最徹底的羞辱。
“是。”
姜鶴兒搖頭,“不知。”
門外,李玄看着走來的王衆和張菁,微微搖頭。
“子泰!”
是啊!
“敗家娘們!”
李玄滿頭霧水。
外圍的孫老二低下頭,使勁捏着臉頰,彷彿在極力忍着憤怒。
有官員進來稟告。
“敢問殿下,可有話帶給公主嗎?”
“如此,韓紀。”
“數萬。”韓紀有些頭痛。
“這便要走了?”
晚些,消息散開了。
“他們也配?”周遵冷笑道:“子泰篳路藍縷打下的江山,這些人一份力都沒出,還想着高官厚祿?”
別想着他們會成爲大唐的棟樑。一羣只知曉家族利益的人,眼中從無家國天下。”
“嗯!”姜鶴兒說道:“手握利刃,殺心自起……”
別把一個嬌憨可愛的女子變成心機女。
“孽種!”
“關中如何?”皇帝問道。
姜鶴兒哦了一聲,壓壓頭髮,“原來如此呀!那……那……僞帝的女人不少還留在長安宮中,要不,殿下就……勉爲其難的收用了吧!”
一個身影衝了進來,迎面就準備擁抱秦王。
楊略飛起一腿。
“慢!”秦王開口。
楊略腿收力,但依舊把來人踹飛了出去。
嗖!
來人飛到了對面的屋頂上,穩穩坐着,被嚇的魂不附體,喊道:“是我啊!樑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