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早已不再是無牽無掛,即便遇到危險也能灑脫的一走了之,現在他有責任,更有義務,舞英、上官元讓以及麾下的將士們把他緊緊束縛住了。
聽完他的話,舞英心有感觸,下意識地向前一傾,靠在唐寅身上,感受着他帶給自己的溫暖。唐寅能理解她此時害怕又絕望的心情,並沒有把她推開,反而擡手環住她的腰身,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相信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困難是解決不了的,也沒有什麼危機是化解不開的,我們終究會找到辦法脫困!”說着話,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又落到旁邊的石堆上。現在唐寅已打定了主意,實在不行,就把上官元讓、舞英等人全部藏到洞穴裡,能藏多少人是多少人,然後自己帶着餘下的兄弟拖住寧軍,能突圍就突圍,實在突不出去,自己就只能先行逃跑了,引來己方大軍,再解救元讓和舞英他們。
唐寅的話,令舞英已縮成一團的心臟漸漸舒展開,崩的緊緊的神經也鬆緩下來,她把唐寅摟的更緊,同時擡起頭,慢慢閉上眼睛。唐寅又不是木頭,對舞英這麼明顯的邀請他當然能看得出來,他心頭猛然一震,小英該不會是對自己生出情愫了吧?
在情感神經這方面,唐寅還是比較遲鈍的,不然的話,通過舞英三翻兩次要陪他一起冒險這一點就該看出她對他的感情不同尋常,哪至於直到現在才發覺?舞英雖然也很漂亮,是位英姿煥發的美女,但唐寅畢竟不是家禽牲畜,他也有他的倫理道德,何況他對舞英只有兄妹之情,並無非分之想。
他略微愣了一下,隨後擡起手來,按住舞英的雙肩。就在舞英以爲他要親吻自己的時候,唐寅卻輕輕把她推開了。
“這堆亂石後面有隻洞穴,入口雖然狹窄,但裡面還算寬敞,藏下十餘人應該綽綽有餘,如果寧軍大舉來攻,我軍難以抵禦,你就帶元讓、元武、元彪、程錦他們過來,藏於洞內,我會想辦法引開寧軍的注意力。”
沒想到在如此臉紅心跳的時刻唐寅竟突然推開自己,又冒出這麼一句,舞英頓時睜開眼睛,臉色漲紅如血,表情也異常窘迫。唐寅好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似的,繼續指着一旁的石堆滔滔不絕做着講解。
見唐寅一副平和的模樣,好象根本沒看到自己剛纔的舉動,舞英即鬆口氣又覺得失望,不過緊張又羞怯的心情平靜了許多。她心不在焉地看着石堆,硬裝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邊聽邊連連點頭應是。
等唐寅都講完,她才猛然回過神來,看向唐寅,驚訝地問道:“洞穴?這裡怎麼會有洞穴?大王又是怎麼知道的?”
感情自己剛纔的講解她是有聽沒有記啊!唐寅無奈地暗暗搖頭,將自己以前的經歷又大致講述一遍,當然,他沒有提及自己與嚴烈合二爲一的事。
聽他講完,舞英長噓一聲,喃喃說道:“原來是這樣!”接着,她又感覺一陣後怕,拉住他的手,說道:“當時的情況一定危險極了。”
唐寅一笑,故做隨意地抽回手,聳肩說道:“既然當初我能在此逃生,你們也可以的。”
“到時我們躲到洞穴裡,你怎麼辦?”舞英緊張地問道。
唐寅笑道:“你剛纔不也說過了嗎,區區的死谷,是困不住我的。”
“哦!”舞英輕輕應了一聲。
“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出來的太久,大家會擔心的。”說着話,唐寅揹着手,向谷口方向慢步而去。
看着唐寅的背影,舞英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她不確定唐寅剛纔到底有沒有看見自己的舉動,如果有,爲什麼不親吻自己,難道,自己真的不如姐姐嗎?想到這裡,她的眼中又露出幾分痛苦之色。
唐寅回到谷口的時候,風軍衆人正坐到地上,沒有人說話,整個場面死氣沉沉的。
此時衆人的模樣都已慘到極點,尤其是下面的士卒們,頭髮黏糊糊的粘成一團,臉上已看不到本來的顏色,完全被血污覆蓋住,身上的盔甲也已被鮮血染成暗紅色,一各個面黃肌瘦,無精打采,滿臉的死灰。受傷的士卒們傷口得不到藥物的醫治,加上天氣悶熱,傷口發炎化膿腐爛,離好遠都能聞到惡臭味。三百多名筋疲力盡的風軍,即使敵人不來攻,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戰鬥打到這種程度,人們若還想堅持下去,只能靠意志力來支撐,如果連鬥志都沒了,人也就完了。
唐寅穿過衆人,縱身跳到石牆上,然後慢慢坐下,開口幽幽說道:“在我未修煉靈武的時候,我曾是個殺手……或者說是名刺客。”唐寅恍然想起這個時代還沒有殺手這個名詞,改說成刺客。
人們聞言,紛紛擡起頭來,向唐寅看去。身爲一國之君,能講起以前的往事,這可是太難得了,人們都來了精神,甚至連重傷的上官元讓都把頭擡了擡,側耳聆聽。
唐寅繼續說道:“有一次,我要去暗殺一個人,他的身邊有很多高手保護,而且那人奸詐狡猾,戒心甚強,極難下手,我足足等待了數日才找到一個機會,那天,他只帶兩名隨從去飯……去酒館吃飯。我以爲有機可趁,可實際上,他早就算準我要對他下手,爲了引我現身,才故意去的酒館,那裡其實早已被他佈置好了天羅地網,埋伏下無數高手和隨從,結果我剛一現身,就陷入團團的包圍之中。”
說到這裡,唐寅頓住了。
人們象聽故事似的,正聽到關鍵的地方,唐寅卻突然不講了,人們忍不住紛紛問道:“大王,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唐寅一笑,環視衆人,說道:“你們應該明白,刺客是沒有後援的,無論遇到什麼情況,只能靠自己去解決。那一次,我身中三十多刀,流光了身體裡幾乎全部的血,不過最終我還是衝出重圍,活了下來。我那時的處境和現在比起來要危險得多,在那麼兇險的處境下我尚且能活着,兄弟們難道認爲我們現在沒有希望了嗎?只要人還活着,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們就應堅定一個信念,能夠站到最後的不會是敵人,而是我們自己!”
他的話象是一針強心劑打在衆人身上,人們臉上的死灰色不見,猛起一層不自然的紅暈,原本低落的士氣又開始重新振奮起來。
見人們的臉上漸漸泛起光彩,唐寅隨之站起身形,他立於石牆之上,低頭環視衆人,雙目精光四射,幽幽說道:“刺客的準則是等待時機,永不言敗。這話更適用於軍中。身爲風軍中的一員,我們所擁有的是虎狼一般的攻擊,鋼鐵一般的意志,哪怕面對再多的敵人,爲之顫慄的不應是我們,而是對手!”
“風!風!風!”
風軍衆人受唐寅的話鼓舞,紛紛戰立起來,齊聲吶喊,人們的眼中也重新閃爍出充滿殺氣的兇光和戰意。
唐寅不知道眼前這些將士們有幾人能最終存活下來,他也無法改變太多的事情,調動將士們的鬥志,讓人們能夠繼續堅持下去,不被疲憊、絕望所拖垮,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唐寅和麾下將士們在咬牙堅持着,寧軍方面又何嘗不是如此,偌大的寧軍大營,完全是外強中乾,幾乎全靠長孫淵宏一個人的威名在支撐着。寧軍明知道山谷內的唐寅一衆已到了強弩之末的程度,但卻不敢發動強攻。
他們這邊只要一進攻,南北兩邊的風軍就會立刻來攻寧營,雖然風軍的進攻每次都是試探性的虛張聲勢,但誰知道哪回他們會不會來個真打,萬一風軍發動實攻,寧營必定不保,寧軍也必定大敗,長孫淵宏不敢冒這個險。
現在他只能等,等魏徵來援,只要魏徵到了,拖住南邊的平原軍和三水軍,他纔敢對山谷內的唐寅一衆放手一博。
此時,駐紮在青遠城外的魏徵還在觀望,分析戰場上的形勢,衡量雙方實力的輕重,但仍沒有領軍增援的意思。
正在這時,長孫淵宏的調令再次傳來,而且一來就是三封。看過書信後,魏徵忍不住吸口涼氣,越國騎兵回國,長孫淵宏身負重傷,這麼說現在圍剿唐寅的己方大軍只剩下空架子了,受到二十多萬風軍的包夾,別說殺掉唐寅,連自保都成問題,這種情況之下,長孫淵宏爲何還不退軍,反而叫自己去增援,那不是讓自己去陪他一起等死嗎?
看過調令之後,魏徵的第一反應是繼續抗令不遵,而且還得反勸長孫淵宏,必須立刻撤兵,不可再貪圖擒殺風王的功勞。
送信的信使見魏徵臉色變換不定,遲遲沒有表態,三人相互看看,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拱手問道:“魏將軍,將軍的調令你已經看過了,請立刻傳令,讓全軍將士北上增援吧!”
“哦……”魏徵沉吟一聲,說道:“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
“魏將軍必須現在下令,全軍北上,不然的話……”
魏徵挑起眉毛,看向那名信使。
後者有待無恐地對上魏徵的目光,說道:“將軍特別交代過,如果魏將軍還要抗命,我等就通知軍中衆將軍,擒下魏將軍,接管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