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藥一時半刻還做不出來,所以爲小娃娃物理降溫就成了當務之急。
溫水很快有人送來,李豐滿親自下手將水溫調到與人體的溫度相宜的程度,拿起毛巾浸水微微擰控,然後把半溼的毛巾摺疊成巴掌大的長形小塊輕輕放置在小孩子的額頭。
而後又拿起另外一塊毛巾,同樣蘸溼控水,用溼毛開始在小娃兒的腋下、手掌心、腳掌心三處位置不停地擦拭。
溫水的作用雖然不及酒精那麼明顯,但是在烈酒未到之前,也能起到一些降溫的作用。
孩子身上實在是太熱了,身上的皮膚全部都像是沁了血一樣殷紅,手掌摸上去都感覺很是燙手。
額上的毛巾暖熱了就要即刻再換上新的,要始終讓毛巾的溫度低於小娃娃現在的體溫。
手心、腳心、還有腋下亦是要來回地擦拭,沒有一會兒的功夫,李豐滿的額前已然見汗。
大小姐牽着三個妹妹的手靜靜地站在一旁邊,眼巴巴地看着李豐滿在小弟的身上不停地翻騰。
效果如何暫時還不明瞭,不過看到酒鬼老爹難得的認真模樣,大小姐心中一陣莫名的安心。
正如李豐滿方纔所言,他們現在已然是沒有任何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李豐滿,相信他這個爹。
一個大男人侍候起孩子來顯得相對有些笨拙,看了一會兒,大小姐已然清楚了大致的步驟,便主動上前請纓:“阿爹,還是讓我來吧,你這麼粗手粗腳的,再傷到了小弟。”
“你?”李豐滿回頭看了小姑娘一眼,感覺這姑娘對他的態度明顯有了很大的好轉,這都知道心疼他這個阿爹了,遂輕點了點頭,交待道:“好吧,你就照我剛纔的方法,毛巾不用太溼,只要有些水跡就夠了。”
大丫頭點頭不言,上前兩步把李豐滿擠到一邊,拿起盆中的溼由繼續起了李豐滿之前的動作。
嗯,有條不紊,很嫺熟。
李豐滿滿意點頭,同時也略有一些心疼,才八九歲的女娃娃就這麼會侍候人,顯然是平素裡沒少做過類似的事情,真是造孽啊,他這個當爹的真是不可饒恕,太混蛋了。
“你剛纔不是問我爲何要把小弈身上的衣物全都除去嗎?現在我可以跟你稍稍地講解一下。”
得了空閒,李豐滿也想要再接近一些與大女兒的距離,遂開始了他來到大唐之後的第一堂物理常識課。
“最簡單的道理,往半盆熱水中倒入半盆冷水會怎麼樣?不錯,它會變成溫水。人的身體也是一樣,發熱了不能一味的捂悶,那樣只會適得其反,我們要想辦法把體內的熱量引導出來……”
李豐滿沒有講什麼能量守恆,沒有講蒸發散熱,而是用最簡單淺顯的例子表述了一下大概的原理。
小孩子自然是聽不太明白,不過一旁的劉郎中卻是有些一知半解,忍不住問道:“發熱多是因爲內躁不穩、汗津不生,不是應該穿得厚實一些,或是乾脆捂在被窩裡發汗麼?似你這般,以冷水相激,何時才能內外通透,汗液自生?”
“藥都不能下肚,內躁不消,如何發汗?”李豐滿反問了劉郎中一句,不吃退燒藥的話,你見過幾個在高燒中能夠捂出汗來的?
劉郎中再次啞口,李弈現在的這種情況,確實不同尋常,以往他也遇到過不少類似的孩子,不過最後全都不幸離世,少有能夠熬過三日的情況。
也許,李豐滿的方法真的可以一試。
如果真能成功,這將是一場不小的功德,以後再遇到類似的病症,他也能多一種應對的方法,不至於再像以前那樣束手無冊。
“老爺,老爺,酒來了!”這時,老富貴兒抱着一個小罈子從外面小跑着回來,嘴裡高聲向李豐滿稟報:“望三江的毛麴酒,是涪川一帶最烈的,很少有人能挺過三碗而不醉。”
李豐滿停下與劉郎中的爭執,看着老富貴帶來的所謂烈酒,不禁來了些興趣,擡手招道:“拿來我嚐嚐,看是不是真有那麼厲害。”
李豐滿本身並不喜飲酒,不過唐朝時期的古酒他還從來都沒有喝過,忍不住想要嘗試一下。
只是他的話音一落,老富貴與屋子裡的四個女娃子全都在同一時間變了臉色,李豐滿喝醉之後是個什麼德行他們全都心知肚明,這個時候絕不能讓他沾酒。
老富貴兒抱着酒罈子的雙手不由緊了緊,離着李豐滿老遠就停了下來,“老爺,您要喝酒老奴不敢阻攔,不過現在小少爺還在險境,實在是不合時宜,要不這酒老奴先給您放着,等小少爺痊癒了您再行品鑑?”
看到幾人如此緊張,李豐滿不由微搖了搖頭,他差點兒都忘記了,在這些人的眼中他可是一個十足的酒鬼。看老富貴與幾個女娃子的過激反應,肯定是這個酒鬼以前沒少發過酒瘋,身邊的人全都有心理陰影了。
“放心,我並不是真的想要喝酒,只是想要試一下這酒水合不合用。”李豐滿輕聲解釋道:“稍後我要用這烈酒爲小弈擦拭身子,酒不夠濃烈的話效果會差很多。”
以酒洗身?簡直就是聞所未聞。
老富貴兒半信半疑,不過還是乖乖地把酒罈遞了過來,嘴裡輕聲叨唸道:“老爺要嘗一下也可以,不過一定要淺嘗輒止,輕輕地抿一下就好了。”
李豐滿伸手把酒罈接過,把開臘封,在老富貴與幾個丫頭的監督下,伸出右手食指在壇中稍稍地蘸了一滴酒水放在口中。
“嘖!”
舌頭上傳來的感觸讓李豐滿的眉頭不由一皺,味道有些古怪,酸澀、甘辛,甚至還有一股子麥芽糖的味道,酒精的濃度最多也就只有二十幾度的樣子,這樣的飲料也能算得上是烈酒?開玩笑吧?
“老富貴兒,你不是被人給騙了吧,這種酒寡淡如水,也能說是烈酒?”李豐滿忍不住向老富貴質問。
老富貴兒連忙搖頭:“不可能,望三江的老闆我認得,他不敢騙我,這毛麴酒確實是他們店裡最烈的酒了。”
劉郎中也在一旁邊插言:“老管家說得不錯,毛麴酒在咱們涪川這裡確實是最烈的好酒了。方纔李公子酒一開封,某就聞到一股濃郁至極的酒香,應該不會錯。”
李豐滿直接無語。
還濃郁至極的酒香,就這種程度的酒水在這些人的眼中就已經算得上是佳釀了,如果讓他們嚐到後世的茅臺、二鍋頭之類的高度酒,還不得吹到天上去?
“行了,雖然達不到要求,不過暫時也只能將就着用了。”
又把酒罈遞還給老富貴兒,讓他去把酒稍微溫燙一下,這一罈酒差不多有兩斤裝,省着點兒用,還能多洗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