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雷的話令花柔心頭一顫。
曾經在她的眼裡,好與壞,是涇渭分明的。
後來玉兒問她的好與壞的定義,第一次讓她意識到,好與壞的分割只不過是角度不同罷了,再不能那麼狹隘。
再後來,她相信唐詩琪,是因爲她認爲對方不會拿自己的女兒來撒謊可結果卻偏偏被打臉,所以這一刻當家主說出這樣的話時,她反而有些糊塗:
究竟這是一句謊言,還是說,即使是一個壞人,他可能也擁有愛,擁有至善的一面?
她還是打從骨子裡相信即使一個壞人也會有其想要守護的一面。
“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嗎?”她盯着唐雷,輕聲詢問。
“只要能讓我的女兒活着,我的命算得了什麼!”
花柔眨了眨眼:“可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後,卻不把你的人頭拿給姥姥嗎?”
唐雷“噗嗤”一聲笑了,笑容苦澀卻篤定:“你不會的!這種事,玉兒幹得出來,你,幹不出來!”
玉兒聞言,氣得翻了個白眼。
“家主,你所做的一切,真的是爲了把唐門留給唐飛燕嗎?”
“不然呢?”唐雷看着花柔,唏噓不已:“我們是孟知祥的狗,是姥姥手中的棋子,每時每刻都被別人盯着、控制着,難道還會希望自己的孩子也過這樣的一生嗎?”
花柔的眼裡閃過一絲亮色:“所以你纔要反叛……”
“這不叫反叛,這只是爲了求一條生路!只有這樣,我才能保護我的女兒,給她一個不受威脅與控制的未來……”唐雷說完悽然一笑:“行了,說這些都沒意義了,動手吧!”
唐雷說完閉上了眼睛。
花柔看着唐雷準備安然受死的模樣,眼裡閃過一絲淚光,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們爲了她的未來安然赴死的模樣,這心裡更加的溫暖柔軟起來:
“姥姥沒有派我們來,甚至,她都不知道禁地裡藏着的弟子已經被你控制……”
“什麼?”唐雷錯愕地睜眼看着花柔:“你說什麼?”
“家主,如果你真的想爲飛燕師姐好,那就拿起手中的刀和我一起護衛唐門吧!”
花柔的這句話令唐雷驚詫,玉兒驚詫,衆人更是紛紛對視,難以置信。
“你……你說什麼?”唐雷很糊塗,他不明白花柔這話什麼意思。
“您是一位父親,一位爲了女兒可以不顧自己性命的父親,您希望您的女兒不受威脅與控制,更希望她能快樂,不是嗎?”
唐雷驚詫中微微點了下頭。
花柔篤定地說道:“那她需要的不是得到唐門,而是您不再與唐門爲敵。”
唐雷何等聰明?花柔的話無疑是點醒了他這個局中人:“你的意思是……”
花柔看到了唐雷眼中的醒悟,她衝他點點頭說道:“是的,飛燕師姐一直都喜歡唐簫,如果不是您對唐門存有異心,他們完全可以成爲一對,就算唐簫不喜歡她,至少也不會對飛燕師姐這麼冰冷。”
唐雷嘴巴緊緊地閉着,他沒有吭聲。
“您若帶人守住了唐門,您就是唐門的大功臣,姥姥更沒有理由會再傷害飛燕師姐。”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這是你的臆想,門主何等心狠手辣,她不會放過飛燕的。”
花柔眼珠子一轉:“那這樣吧,我爲你救出飛燕,保證她性命無憂,如果我做到了,你就得帶着你的人,一同守護唐門!”
“好!”唐雷沒有絲毫的猶豫:“只要你能平安救出飛燕,我就和唐門共進退!”
“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花柔當即轉身離開,玉兒立刻跟在花柔身後退了出去。
“可真有你的,藉口說去救唐飛燕,就讓我們順利脫了身。”兩人一從密室內出來,玉兒就忍不住誇讚花柔,但花柔卻回頭看向她說道:“我不是找藉口,我是認真的。”
“什麼?”玉兒一臉的驚詫,不能相信道:“你還真要去救唐飛燕?你不走了嗎?”
“不走了!”
玉兒聞言愣住。
“你看看家主,他是那麼討厭、那麼壞的一個人,可心裡卻依然有着濃濃地對女兒的愛,這世上的人和事,沒有我們想得那麼污濁不堪,只要我們努力,就有機會改變。”
玉兒一臉遲疑地衝花柔搖頭,花柔又道:“玉兒,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必須面對,並且用我自己的力量去解決!”
花柔說完也顧不上玉兒了—時間本就緊迫,唐門又在大敵當前的局面,而她既然已經做了決定,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的選擇是什麼,那她就不能再遲疑,再等待下去!
玉兒看着花柔離去的背影,整個人都懵了,她以爲她說動了花柔,然而結果是花柔反而不肯走了。
她看着花柔的背影,見她完全沒有留下來和自己交談的意思,不得不追在了後面:“哎,你等等我啊!”
花柔與玉兒離開了密室後,唐累看了看屋內的黑衣人,又看了看那些被捆住的唐門弟子,言道:“放了他們!”
“家主?您確定?”
“要是放了,小姐卻沒救回來呢?”
“對啊,那個丫頭要是騙您怎麼辦?”
大家七嘴八舌地提出了質疑,顯然覺得素來精明的家主居然就這樣信了花柔的話,實在是匪夷所思。
“她若要殺我,剛纔就動手了。”唐雷看向那些被捆住的弟子:“她若要救他們,只管釋毒,我們誰都沒有活路。”
事實勝於雄辯,這一刻衆人沉默,對視,卻誰都不能反駁。
唐雷見他們並沒有動彈的意思,自己走向了被捆住的弟子,親自動手解開了繩索,扯掉了他們口中的布團。
這些被捆住弟子們錯愕又不安,而唐雷此時又摸出了一個瓷瓶放在了地上:“這是解藥,你們吃了吧!”
照理來說,這個時候弟子們是不會相信家主的,可是現在家主願意拿命換女兒的一幕,他們看得真真切切,加之又聽到了現在他說的話,心裡都願意對他報以信任與希望。
當然也有一些人不過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總之大家都沒有什麼猶豫,互相分藥,互相解救起來。
唐雷此時則走回臺階前,拔出了插在唐紹安身上的刀,嘆了一口氣:“枉我活了大半輩子,竟然不如一個小姑娘活得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