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藝的語言還是一如既往的極富有感染力,周邊禁軍,甚至於程咬金他們這些武將聽得都是肅然起敬,雖然程咬金算是軍中的老流氓,但是他也一直以軍人爲傲,沒有當過軍人,沒有經歷過戰場上面的廝殺,是不能理解他們的這一種情懷。
好比方格中的學員就都是目光散漫,完全沒有聚焦點,彷彿在看一出無聊至極的肥皂劇。
這要是別人,肯定會覺得非常尷尬,但是韓藝不同,韓藝當初在鳳飛樓的時候,是在噓聲中成長的,先將自己給陶醉了再說,兀自富有感情的說道:“衆所皆知,我乃農家出身,祖祖輩輩都是農夫,因此我小時候對於軍人的概念是非常模糊的。”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直到上回陛下派我督運糧草去西北,那一種戰場上帶來的震撼,令我至今還記憶猶新。”
許敬宗他們聞言當即是嗤之以鼻,這小子又要自吹自擂了。
在行軍打仗方面,韓藝也只能拿這一回出來說說。
不過韓藝豈是這種老生常談的人,畢竟他很年輕,沒有到喜歡回憶的年紀,道:“尤其是盧國功指揮的鷹娑川一戰,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影響。”
程咬金聽着臉色微微一變,這一戰也是他最後的榮光,此戰過後,他就陷入了一系列的醜聞當中。
“但不是勝利,不是激情,不是謀略,而是悲壯!”
韓藝眉宇間透着陣陣哀傷,道:“上萬唐軍將士死於這一戰中,他們的血液匯聚成爲河流,將大地染得鮮紅,他們的屍將和敵人的屍糾纏在一起,堆積如山,然後在前一刻他們可還是活生生的人,那一幕幕真是令人黯然泣下。”
這一句話下來,整個操場上真是死一般的寂靜,就連微風的拂過的聲音都顯得尤爲的刺耳。
那九百名學員也爲之動容,因爲他們很多人都是出身軍事家族,也有很多長輩戰死沙場,他們雖然不能理解那一種情懷,但是他們很能夠感受到那一份悲壯之情。
由此可見,只要韓藝願意張嘴,能不被忽悠的真的很少。
“難道他們該死嗎?難道這只是一筆跟朝廷換取封賞的買賣嗎?”
韓藝陡然提高聲量,道:“當然不是。我敢說沒有人想去戰場拋頭顱,灑熱血,他們也都想跟你我一樣,在家種種田,在這炎炎夏日,陪着父母、妻兒坐在屋前乘涼,數着天上的星星。但是,他們最終還是躺在了鷹娑川,他們不是爲自己而戰,他們不是爲功名利祿而戰,他們是爲了這國家而戰,爲了這個國家的百姓而戰,是他們的生命和熱血換來我們安定的生活,不管是活下來的,還是死去的,他們就是我大唐的英雄,這是毋庸置疑的。”
他這裡沒有提到皇帝,但是李治一點也不在意,因爲這不是好事,要是說爲皇帝戰死的,那麼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不就是說,我老子的死,都怪你皇帝,沒有你皇帝,我老子就不會戰死,那爲國家戰死,那聽着都是無上光榮,而且國家和國家的百姓,也包括自身,等於是爲自己而戰,不會有人感到任何的不滿。
“說得好!”
程咬金聽得真是激動不已,拍着大腿站起身來。
楊思訥等武將們也是肅然起敬。
而那些學員的神情都改變了,是那麼的沉重,他們的臉漸漸如那個個方格一樣,菱角分明,不帶有一絲圓滑。
“這是一種怎樣的精神?”
韓藝自問自答道:“這是一種奉獻的精神,也是每個軍人都應該具備的最基本素養,因爲戰爭就是奪取生命的儈子手,而每個人的生命是無價的,再珍貴的金銀珠寶都無法換取,是什麼推動軍人衝向敵陣的,就是這一種奉獻的精神,一種將國家和百姓扛着肩上衝殺的精神。
如果沒有了這種精神,上戰場也只是爲了功名利祿的人,一旦打起仗來,這種人九成九是逃兵,因爲他們眼中沒有國家和百姓,只有自己,他怎麼可能去奮不顧身。但是話說回來,自私乃是人之本性,你自私你沒有錯,但是自私的你,還跑去當兵,那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因爲你的一舉一動可能會影響到整個戰局,給國家和百姓帶來無可估量的傷害。”
楊思訥等人聽得是頻頻點頭,這小子老是能夠將表面功夫做到極致。
韓藝攏共就督運過一回糧食,都沒有在軍中待過幾日,他幹得也是文臣的事,他真的懂軍人,當然不是很懂,但韓藝總是能夠將一些表面上的東西說到人的心坎上面去。
忽然,韓藝深呼吸一口氣,道:“這其實也是我當初拒絕參與大唐軍事學院的主要原因,因爲大唐軍事學院訓練的不是一般的人,而是軍人,是擔當起保家衛國重任的軍人,任何一個過失,造成的損失都是不可預計的,這擔子真不是一般的重,因此我很害怕。
但是,我最終還是站在這裡,其中原因有很多,我就不一一贅述了。但是既然我站在這裡,我就得爲陛下、國家、百姓負責。你們來此學習,就是希望將來能夠成爲軍人。那麼在這入學的第一日,我希望你們能夠回答我,你們願不願意將生命奉獻給這個國家和這個國家的百姓?”
“願意!”
九百名學員齊聲高喊道。
皇帝就坐在前面,這個問題真是太好回答了。
“你們說什麼?”韓藝側耳問道。
“我們願意!”
一衆學員歇斯底里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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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耳欲聾!
李治暗自皺了下眉頭,這小子還真是狡猾啊!
韓藝眼中閃過一抹精芒,笑道:“雖然這奉獻精神嘴上嚷嚷着容易,但是要真做起來,真是難於上青天。不過,在這最初的時刻,我願意相信這是你們的心裡話。但是想要成爲一名真正的軍人,僅憑這一腔熱血還是不能夠的,軍人講究的是嚴謹,是細緻,並且要體現到每一個細節,身爲一名軍人要懂得剋制自己,要摒棄私念,而軍人的天職就是打仗,那麼一切的生活習慣,都是爲戰爭而形成的,你們在這裡所學的一切知識,也都是爲了戰爭,那麼但凡不利於戰爭的,都應該割捨,比如你們的髻。”
髻?
幾乎是所有人都是呆若木雞,這話題跳躍的實在是令人無從理解,打仗跟頭有什麼關係。
但隨後韓藝拋出了一個驚世之論,道:“我希望每個大唐軍事學院的學員都將頭給剪短了。”
“什麼?”
許敬宗、李義府倏然站起。
臺階下的學員個個都是目瞪口呆。
在這古代髻不但代表着美觀,而且還代表着漢人的傳統,代表着孝道,這身體膚,受之父母,是不能隨意減去的。
“這---這簡直就是荒謬,這如何能行。”
不等那些學員開口,許敬宗率先就跳了出來,鼓粗着脖子咆哮道。漢人諷刺夷狄,也經常拿髻說事,不梳髻的人,那就是野蠻,你倒好,要去髻,這不是自毀長城嗎。
韓藝回擊道:“如何不行,戰爭不會給你束的時間,髻不利於戰爭,既然不利於戰爭,就應該忍痛割捨。”
盧承慶也感到極爲不滿:“老朽活了幾十年,就還沒有聽過髻也能夠影響勝敗的。”
韓藝道:“我以爲在春秋戰國時期,也一定有很多大臣跟趙武靈王說,老朽活了幾十年,就沒有聽過一件衣服也能影響勝敗的。”
盧承慶當即一愣。
韓藝道:“歷史上有太多太多的戰爭,勝敗都只在毫釐之間,有些時候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都有可能直接影響結果。軍人是爲戰爭而生,軍人的天職就是打仗,既然如此的話,爲什麼要保留不利於戰爭的因素,哪怕只是一個髻。”
李義府義正言辭道:“可是身體膚,受之父母,豈能輕易剪去,此乃不孝之舉。”
韓藝冷笑道:“李中書說得是,膚的確是受之父母,那爲何朝廷還要讓百姓去打仗呢?難道李中書就不知道這打仗是要死人的嗎?是不是每一個爲國征戰的士兵都是不孝之人?”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
“這怎麼是強詞奪理,我爲何又要強詞奪理,他們剪不剪,對於我個人而言,又有什麼關係,只是大唐軍事學院是訓練軍人的,陛下將此重任交給我,我必定全力以赴,爭取將每一個細節做到完美,既然戰場沒有預留束的時間,那麼軍事學院也就不會留給學員束的時間,因此必須剪去。”
許敬宗說不過韓藝,只能朝着李治嚷嚷道:“陛下,你可一定阻止他,真要讓他這麼做了,後果不堪設想啊!”
李治眉頭緊鎖,拳頭緊握,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韓藝轉過身去,朝着驚呆了的學員道:“我讓你們剪,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我方纔已經說過了,就是戰場沒有留給你們束的時間,既然沒有的話,就不應該存在這個時間,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們披頭散的衝向敵人,只因爲頭遮住雙眼而失敗。
但這只是其次,最重要的原因,我希望將你們的頭當做你們對陛下、國家、百姓許下最爲莊重的誓言。身體膚,受之父母,我當然知道這對於每個子女而言都非常重要,正是因爲這髻對每個人都非常重要,我才讓你們這麼做,我不能教你們如何讓獻出自己的生命,那麼只能用頭來代替,這個儀式而更多的是代表忠誠和奉獻。”
秦俏突然開口道:“敢問韓侍郎,是不是不剪的軍人都不具有你所說的奉獻精神。”
“當然不是!”
韓藝立刻道:“這只是我們大唐軍事學院的入學儀式,因爲爲國家訓練一個軍人,實在令人非常忐忑不安,甚至於喘不過氣來,大唐軍事學院只能苛刻的對待你們,寧可在學院的時候就將你們開除,也不願將一名不合格的學院送到軍中。當然,我不會強逼着你們剪掉頭,但是如果連一絲毛都不願獻給國家的軍人,生命就更加不用說了,因此不願意剪的人可以離開。另外,這也是我邀請你們的父母前來的原因,因爲我知道這事必須得經過父母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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