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隴集團因此逃過了一劫。
在掃平一切障礙之後,李治終於下達了關於此案的最終懲罰。
關於懲罰的問題,李治全權做主,親自批示的,沒有經任何人的手,他是採納了長孫無忌的策略,但是更多的是依據韋思謙上來的奏章。
涉及京官多達五百多人,其中一百名情況較輕的官員,降職一級,給予警告,還有一百多名王公貴戚,一共被罰良田兩百多傾,糧食五十萬石。
那些王公貴戚得知這個結果,那是大鬆一口氣,能夠拿錢消災,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計,畢竟此事前面鬧得是沸沸揚揚,很多消息關於李治要肅清朝堂的消息從宮中傳出,要將他們全部清除長安,不然的話,他們也不會跑去請長孫無忌出山。
可是還有將近兩百多名官員就沒有這麼好命,全部被貶出長安,其中有一點令人不少人大吃一驚,就是武媚孃的兩個哥哥武元爽,武元慶,還有她堂哥武惟良都被貶出長安了,他們兄弟兩原本受祖蔭一直都在京城爲官,也參與了彈劾韓藝。
武媚娘現今是如日中天,她的哥哥怎麼會被貶呢?
知道內情的,就不會感到奇怪了,因爲武媚孃的這個幾個哥哥曾今欺負過楊氏和武媚娘,將武媚娘趕出了武家,侵奪了楊氏和武媚孃的財產,武媚娘心裡一直記着的,只是忙着對付長孫無忌,沒有空管他們,這回可算是找到機會了。原本李治都不打算處罰武氏兄弟,這皇親國戚網開一面,但是武媚娘堅決不肯,一定要讓李治處罰他們。
甭管原因是什麼,這一回整治官吏,令人心服口服,皇后的親哥哥都被貶了,你憑什麼說皇帝是在清除異己。
而且李治親自下詔令,立刻執行,三日之內,就得全部離開長安,不給他們留有幻想的空間,趕緊收拾包袱閃人。
而這些人在長安的土地全部沒收,分發給百姓和這次出征立下功勞的將士們,軍方那是相當滿意,無比的擁護李治,因爲這也看作是武官壓制文官的一回鬥爭。
這就是帝王之術,在打擊一幫人的時候,肯定會籠絡另一幫人,絕不會將人都給得罪了。
一時間長安內外是哀鴻遍野。
可是那些王公貴戚自顧不暇,哪裡還敢出頭。
那些還留在長安的官員,心裡就在想,那些被貶的人都是幫你們這幫人在衝鋒陷陣,結果你們就是罰了一點錢,人家卻連前途都丟了,但是你們連屁都不放一個,跟你們這些人混,沒有什麼好下場,這在無形中,就造成官員與王公貴戚的隔閡,這年頭還是要跟皇帝混,比較靠譜。
長孫無忌計謀之高,連武媚娘都不得不服,她都找不到藉口來反駁長孫無忌。
而李治當然是最大的受益者。
如果說上一回是打擊樞要大臣,那麼這一回就是針對中級官員,削弱了這舊官場複雜的關係。
這還不止,李治還頒佈了一套全新選官制度,就是貴族子弟入仕,可以給予優待,不參加科舉,不需要經過銓選,但是必須要經過皇帝的殿試,才能入仕,考試分筆試和皇帝親自問答兩部分,通過者可以直接做官,由吏部安排,參加科舉的還必須經過吏部的銓選,才能做官,還是有優待的,但是比起以前來,那更加規範和嚴格了,也進一步削弱貴族對於皇權的牽制力,加強了中央集權,選誰爲官,那就是皇帝說了算,貴族也必須依靠皇帝,而不是皇帝依靠貴族。
雖然事情有些突然,但這其實是大唐皇帝都在做的事,就是不斷地削弱貴族勢力,其實南北朝、隋朝都是亡在這些貴族手裡,以古爲鏡,可知興替,李世民、李治都不願意重蹈覆轍,必須要打擊貴族。
經此一事,大家都知道這個皇帝真不是紙老虎,動起手來,比李世民沒得差。
.....
.....
蕭府!
韓藝端着一杯美酒,曲臂枕頭,架着腿,半臥在蕭無衣閨房裡面那鋪着獸皮的臥榻上,嘴角掛着一絲得意微笑,事到如今,他的計劃全部成功,不管是推行僱傭制,南進計劃,還是關隴集團,一個都沒有落下,這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爲什麼崔戢刃他們總是覺得韓藝這一次實在是太偉大了,犧牲自己的前途,將滿朝文武都給得罪,來換取李治的加強皇權,哪怕是李義府、許敬宗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在朝中辦事,人情爲大,你將人都給得罪了,任憑皇帝再寵信你,你的仕途也絕不會一帆風順的,畢竟一個人是玩不轉的。
就是因爲他們並不知道韓藝跟長孫無忌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在,保住關隴集團的骨幹成員,對於韓藝纔是最重要的,他沒有失去所有,這都是假象罷了。
他此時心裡的確有些得意,畢竟參與這個局的人都是一等一大人物,但是他卻在這麼聰明人面前,來了這麼一招釜底抽薪,心裡滿滿都是成就感啊!
忽聞一陣熟悉的香氣襲來,未來得及擡頭,就聽到一個非常好奇的聲音,“你笑得這麼奸詐,是不是又在盤算什麼壞事?”
韓藝擡起頭,好氣好笑的看着面前這個大美人,道:“你少來,我不會再上你的當,沒道理我每次笑得奸詐的時候,都被你瞧見了。”
蕭無衣輕輕哼道:“當然不是這樣,你騙過的人比我看到你奸詐你笑容可要多多了,我瞧見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小人不提當年恥。”
韓藝翻了下白眼道。
“啊?小人?”蕭無衣掩脣輕笑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韓藝見她笑靨如花,心中的成就感蕩然無存,坐起身來,將酒杯放在邊上,伸出手將蕭無衣攬了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情不自禁道:“無衣,你真是漂亮的讓我窒息。”
蕭無衣謹慎的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又做了對不起我的事,你先說,我再說原不原諒你。”
“天啊!”
韓藝一頭栽入蕭無衣懷裡,在那兩座高聳的玉峰中間輕輕拱着,嘴裡哭訴道:“夫人,爲什麼你每回都將我的肺腑之言看成是內疚之言。”
蕭無衣只覺胸前一陣酥癢,暈生雙頰,一手推開他的腦袋,一語雙關道:“那---那你確實一肚子的壞主意,讓人防不勝防。”
韓藝擡起頭來,急急問道:“比如我當初天真的相信你,懷疑自己的味覺,結果一夜上了七次茅房?”
蕭無衣臉上一紅,道:“我---我那也是跟你學的。”
韓藝好氣好笑道:“在那之前,我很老實的,我正是因爲受到你的影響,才變得今日這模樣。”
蕭無衣將臉偏到一邊,道:“我可沒有這本事,你分明就是被雷給打壞腦袋了,少賴在我頭上。”
這話還真沒錯。韓藝笑呵呵一笑,在她白皙的臉頰上親了下,輕輕抱着她,感慨道:“真是對不起,其實我回來之後應該在家好好陪陪你的,但是我---,唉...有些時候,尤其看到這麼美麗動人的你,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得到的多,還是失去的多。”
在他看來,家是非常神聖的,但是他卻沒有做到,他和蕭無衣始終還是聚少離多,這讓他有些迷茫,究竟他做的是對還是錯。
蕭無衣一怔,心中既是感動,又是傷感,輕輕靠向韓藝懷裡,道:“這是你欠我的,可是要還的。”
韓藝非常認真的點點頭,道:“一定還,如果這輩子還不完,那就下輩子繼續還。”
正當這時,忽聞外面有人說道:“姑爺,皇后派人來,讓人現在入宮一趟。”
不是吧!我剛剛纔許下這麼莊重的誓言!韓藝一臉鬱悶的望着蕭無衣。
蕭無衣站起身來,道:“看來你下輩子也很難還清了。”
韓藝淚眼汪汪道:“那可以透支下下輩子麼?”
蕭無衣抿脣一笑,“少貧嘴了,快些去吧!”
“啊---!”
韓藝仰面哀嚎一聲,從臥榻上蹦了起來,將蕭無衣摟了過來,狠狠在她的香脣上親吻了一下,道:“爲夫去去就來。”
......
御花園!
韓藝與武媚娘漫步在草地上。
“不管你這一回是有心的,還是陰差陽錯,陛下都得好好感謝你。”武媚娘一邊走着,一邊笑道。她跟韓藝倒是不需要遮遮掩掩,是個什麼就是個什麼。
韓藝道:“皇后言重了,爲君分憂,乃是臣的本分,又怎敢言謝。”
武媚娘道:“可是你也因此得罪了滿朝文武,我可是聽說,那些勳貴們都恨你入骨,原本你立下大功回來,本應該風光無限的,可是將來你在朝中可是四面楚歌啊。”
韓藝呵呵道:“從一個被人忽視的田舍兒到一個受盡王公貴戚憎恨的三品大臣,可見臣的地位已經提高了不少。”
“你還真是看得開!”
武媚娘一笑,但她已經習慣了,韓藝就是這麼一個灑脫的人,全然不會在乎這些事,可以說是我行我素,但隨即又是輕嘆一聲,道:“不過原本這個問題是可以不存在的,這一次只能說是成功,還談不上完美。”
就知道你不是特意叫我來安慰我的。韓藝道:“皇后指的是太尉吧?”
武媚娘點點頭,道:“這本是一次絕佳的機會,可終究太尉是棋高一着。你知不知道,其實陛下下達的詔令,其中有七成都是太尉給的建議。”
我當然知道!韓藝一愣,驚愕的望着武媚娘。
“陛下在幾日前曾見過太尉。”武媚娘嘆了口氣,眯着眼道:“如此一來,陛下不但沒有清除太尉在朝中的勢力,反而因此韓瑗、來濟都深受其益,如今陛下已經決定對於韓瑗、來濟網開一面了。”
這反差太大了,武媚娘很難接受。
韓藝嘆道:“太尉畢竟當了三十年宰相,經歷過無數次大風大浪,這一次的危機也許在他面前,就顯得有些稀鬆平常了。”
“不!”
武媚娘黛眉一皺,目光突然變得凌厲起來,“我不這麼認爲,經驗、才智只是其次,太尉這一次贏在了地利之上。”
韓藝一愣,道:“皇后此話怎講?”
武媚娘道:“其實陛下最先找的還是司空,是司空建議陛下去找太尉的,可見司空也非常忌憚太尉,可是太尉早已經閒賦在家,褚遂良、柳奭被貶,韓瑗、來濟亦失去了權力,陛下又掌控着京城十六衛軍,可即便如此,不管是陛下,還是司空,都對太尉懷有敬畏之心,你有沒有想過,是什麼讓太尉保持這麼強大的威懾力?”
李治最先找李勣,可見李治也動了心思,如果李勣慫恿李治直接開戰,那麼李治可能就不會見長孫無忌,武媚娘從中明白了一個道理,其實李勣也很畏懼長孫無忌。
韓藝微微有些冒汗,他隱隱猜到什麼,道:“不知皇后以爲是什麼?”
武媚娘道:“這幾日我一直在思考這事,可是思來想去,結果都只有一個,就是長安身處在關中,而太尉代表的是關中貴族的勢力,長孫家、於家、楊家、元家、趙家、獨孤家、宇文家等關中貴族在關中盤踞數百年之久,勢力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這給予了太尉極大的優勢。
我們這一邊明明佔有絕對的優勢,但是沒有人敢賭這一把,因爲一旦關中亂,長安必定首當其衝,而長安又是我大唐的中心,甚至連陛下就身處在長安,長安哪怕稍微抖動一下,大唐都將變得搖搖欲墜,因此只要太尉有意緩和局勢,那麼陛下、司空都會選擇求穩,因爲長安實在太重要了。”
這個女人真是太可怕了!韓藝暗自嘀咕一句,道:“也就是說,不管如何削弱太尉的勢力,佔盡地緣優勢的太尉,總是有着讓陛下束手束腳的資本。”
“地緣優勢?說得好,就是這地緣優勢讓我們始終拿太尉沒有辦法。”武媚娘微微眯眼,道:“我終於明白爲什麼當年隋煬帝寧可待在江南也不願待在關中,如果長安不是京師的話,太尉的威懾力自然會削減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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