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告訴你,我要結婚了。”
無數人從身邊走過,像電影特效般,拉出模糊的白色光線,貓膩一動也不動地站在人羣中,張張口,流下一串眼淚。
“什麼時候,和誰結婚,怎麼這麼突然啊?”沉默片刻,貓膩才剋制住情緒,開口卻依舊忍不住尾音的顫抖。
“家裡安排的。”蔚遲淡淡開口,“是個挺安靜的女孩,怎麼了?”
貓膩立刻捂住嘴巴,像是害怕被他聽見什麼一樣。
“啊,沒事。。。。。我。掛了。”迅速掐斷電話,感覺心臟一點點縮緊,她蹲下身子,眼淚毫無保留地從臉頰滑過。
他要結婚了。
他真的要離開了。
一切發生得這麼突然,貓膩根本來不及思考,悲傷就如同颱風過境般,席捲而來。
只能感到整個人都在顫抖,每一條血管都涌動着傷心,可那又如何。
還是得面對。
她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沿着街邊的銅燈走回去,天空由深藍過渡到淺藍,白色的雲絮漂浮在天空上,那麼遙遠,不可企及。
多麼純白啊,只可惜,從來都只能仰望而已。
她忍住眼眶的淚水,很努力地抿住嘴脣,拉出一個上揚的弧度,她告訴自己,在擁有你的日子,我很好,所以蔚遲,哪怕未來沒有你,我也要好好的。
回到家,貓膩拿出鑰匙開門,手指竟忍不住顫抖,打開門,一切還是原來的模樣,甚至牆上還掛着兩人的合照。
可是她知道,早就不一樣了。
蔚遲的房間空了,她在裡面坐了片刻,然後去冰箱拿東西,自己做着吃,雖然很難吃,但她還是忍着眼淚嚥了下去。
然後她打開電視,一直髮呆,直到黑色從窗外涌進來,將沒有開燈的房間包圍。
直到電視劇只剩下白色的雪花和沙沙的噪音,她才終於在昏昏沉沉中睡去。
夢裡蔚遲挽着新娘的手,笑容美好而模糊,而自己就站在邊上,什麼也做不了,如同空氣般,只能被忽視,連存在都不必要。
須臾,又看見良辰在水裡掙扎,爲自己擋下木樁,然後鮮血便這樣浸滿了整片海水,窒息般地絕望和哀痛。
驚慌醒來,枕頭每每是溼的。
這樣反覆幾日下來,感覺黑白都要顛倒,世界已經混沌。
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她起牀,利用冰箱裡最後一點食物吃了個早餐,然後找出幾個紙盒子,將牆上的每一張畫都取下來,小心地放好,那些照片,那條蔚遲留在桌上的貓形手鍊,還有那件難看的毛衣。
他什麼都沒有帶走,可是他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貓膩吸了吸鼻子,將月亮手鍊取下,裝到最後一個箱子裡,然後扯一截膠帶密封好,做完這一切,已經是天色將晚。
她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沉默地望着窗外,天空逐漸陰霾。最後她提起手邊的揹包,打算就此,離開這裡,開始一場未知的流浪。
她帶上了蔚遲留給她的銀行卡,那是他賣畫得來的酬金,如果要生活下去,她想,她需要這些。
然而就在她準備放下一切離開時,老天似乎存心戲弄她。
瓢潑的大雨讓她不得不緩一緩,站在窗前,看整個世界被雨水浸泡。
然後忽然之間,悲傷像是大雨般,突然襲來,讓她終於喪失了所有力氣。
一切不過是僞裝,其實早已連悲傷都沒了力氣,如果真的釋懷,心又怎麼會痛到窒息。
她跪倒在地板上,不斷髮出受傷的嗚咽聲,爲什麼,爲什麼每一次都是我看着你走。
你明明知道我愛你。
一定要我大聲說出來,你才懂嗎?那麼如果我說一萬遍我愛你,你會不會願意爲我留下來?
都晚了,來不及了。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她像是一瞬間看見了光芒一般衝過去,甚至連臉上的淚水都來不及擦。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因爲我一直在等你。
她微笑着拉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