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顏和大黑相處久了,知道他就是愛佔佔口頭便宜,腳下也並沒下死力踢他,大黑在半空中,一擰腰身,一個迴旋,腳尖在牆壁上一點,人又彈了回來:“小黑妹妹真是越來越會疼人了,我看這輩子是離不開你了。”
冷顏作勢一揚手,大黑誇張地做抱頭鼠竄的模樣竄出了門去......
這一路走了七天,四座城,錢副將所帶的東西纔算全部送完。
到了最後一晚,冷顏和大黑所在的箱子也被當成最後一批禮物送了出去,等人走後,他們也沒有再呆在箱子裡的必要,於是兩人溜了出來,在城裡找了家客棧,好好地梳洗一番,準備在牀上安穩地睡個好覺。
冷顏隨身所帶的一張紙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哪座城哪個官某年某月某日收了寫什麼東西,藏在了什麼地方......
在她做最後的資料整理時,大黑躍上了屋頂,不一會,一個黑影從遠處奔來,翻牆跳門地,顯然那人輕功水平有限,體力卻充沛。
大黑微微一笑,跳下屋子,姿態瀟灑地幾個起落來到了客棧外僻靜的巷子裡,正落在來人面前。
那人擡頭一笑,赫然是前些天被冷顏搭救過的那個在妙醫館裡的災民少年,他不無羨慕地對大黑說:“大哥,什麼時候我能學到你百分之一的本事就好了。”
“好好辦事,我自然會教你。”大黑頗爲自負地傲然負手而立,再無對待冷顏時的紈絝模樣,沉聲道:“現在都有些什麼消息?”
“劉永周那個老混蛋,果然象大哥所料,還留了一手。你們走後,他又另派了一隊人馬,送了幾口大箱子去了離青禾城一天路程的青禾山,去了一處隱秘山洞,那地方,我帶兄弟給你把情況都摸清楚了。”見大黑點頭,阿城知道這事情自己辦得他滿意,更是高興地說:“大哥,還有個天大的好消息,冷姐姐的傷有救了。”
大黑一聽到這話,一掃剛纔的沉穩冷靜,機會跳了起來,驚喜道:“找到雙色草了?”
阿城用力地點頭:“對。”
不知道自己突然離開,都沒有跟方破說明去做什麼,他是不是很擔心,滿城在尋找自己?冷顏收起那些證據,正在盤算是不是現在就去向大黑打個招呼,明天一早就趕快出發回青禾城去。
正在這時,只聽得房門一響,幾乎是被人撞開,冷顏擡頭的功夫,大黑已經一溜煙地來到她的面前,拉了她就往外跑:“快跟我走。”
“你幹什麼?我憑什麼跟你走?事情已經完了,我們該就此告別了。”冷顏掙扎了兩下,沒想到大黑的手勁還真不小,愣是掙不脫。
大黑半拖半拽地一邊快步走着,一邊說:“我決定了,要對你負責到底,你要不跟我走,下半輩子就完了。”
他這麼大的嗓門,吵得客棧裡沒有睡的和睡着的全都清醒無比地聽到了這話,而且他這話還有嚴重的歧義,會引起某些與事實相差極遠的聯想。
有好事者還半推了窗子,遮遮掩掩地觀瞧,看這已經被男人染指,還居然想跑的小娘子怎麼這麼與衆不同,人家大老爺們要負責,她好像還不情願哩。
可惜,那追着叫着要負責的男子頭戴一頂遮住了臉孔的斗笠,而女子一身藍色衣裙,臉上還蒙了同色的紗巾,看不到顏面。
在客人紛紛猜測着女子到底是太美還是太醜才遮住面孔的時候,大黑已經拖拽着冷顏經過大堂,一甩手就是一錠銀子飛到了掌櫃的面前,然後腳不沾地地出了客棧門,一摟冷顏的腰肢,飛身上了門前已經準備好的馬匹,揚鞭策馬疾馳而去。
大黑一句“找到雙色草了。”冷顏彆扭的心情才被喜悅代替,順從地騎在馬上不再跟大黑鬥氣了。她也不想自己的手廢掉,現在的情況,她單手很難長時間操控馬匹,而有了大黑和他那些不曾露面的朋友相助,他們一路上一騎兩人,換馬不換人,竟然只用了三天不到的時間就飛一般地趕回了青禾城。
冷顏本來有些奇怪大黑怎麼知道自己急需雙色草,但一想到他的本事,知道這麼點小事也不足爲奇了,也就乾脆不問。
回城後第一件事情,冷顏就要去見方破,向他報平安。大黑卻不同意,他說目前時間緊迫,因爲查到刺史劉永周這些年貪污所得的藏寶之處,得趕快去探查確定,時間長了恐怕會被劉永周發現,就沒辦法抓住他的罪證了。而劉永周藏寶處和發現雙色草的地方不遠,正好可以跑一趟,辦好兩樣事情。
所以大黑建議,方破那邊派人去通知一下就好,他們抓緊時間休息一晚,就出發。
冷顏卻堅持要親自去見方破。他們朋友一場,而且君皓臨走前將她託付給方破照顧,方破爲了照顧她曾經幾天不眠不休地守護,生意不做了,留在這災荒之地白白地一起受罪,一再說要將冷顏完好的送回龍城去。
這份責任,人情,義氣背在方破身上,忽然發現冷顏不見了,他能不着急嗎?只是隨便派個人去輕飄飄地說一聲自己沒事,冷顏覺得那樣一來就太對不起方破這些日子的精心照顧了。
大黑拗不過冷顏,於是親自陪她去那租住的小院去找方破。
不出冷顏所料,院子裡只有老頭和小姑娘在。他們一見到冷顏,一邊歡天喜地地將她迎進門,一邊忙不迭地告訴她,方破着急地出去尋找她,因爲附近都已經找遍了,這幾天他會走得很遠,暫時回不來,要是冷顏自己回來了,一定要留下,或者給他留個口信。
冷顏分身乏術,心裡內疚,但也不能就坐在這裡等方破,於是留下書信一封,言明自己離開的前因後果,答應事情辦完後一定用最快的速度回來,與他匯合一起回龍城去。
“喂,你那朋友和你關係看來可不一般,莫非你喜歡他?當心我可要嫉妒了。”大黑雙手環胸,慵懶地靠在門框上,看着冷顏忙來忙去,忽視他的存在,頗有點酸溜溜地說。
“不要胡說,方破是我自小認識的朋友,只是單純的朋友。”冷顏說這話時,將裝有明珠姑姑骨灰的青花瓷壇找了出來,系在了身上,只有貼身帶着,她才心安。
“照你這麼說,是很看重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了?你會不會愛上某個從小就認識的朋友?”大黑對這話題很感興趣,說着就跟在了冷顏的身後。
君皓,這個名字猛然間竄進冷顏的腦海,她的手不由一頓,大黑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目光中有欣喜之色暗閃。
“關你什麼事?”冷顏陡然回頭,惡狠狠地瞪着大黑,差點沒有把跟得太近的某人鼻子給撞歪。
大黑慌忙往後一跳,一把抓住那遮掩面容的斗笠,穩了穩神,帶着委屈叫道:“我只是想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
“沒有。”冷顏一擡腳,大黑“嗖”地一聲竄到了門口,訕訕道:“有話好好說嘛,別又下狠腳來踩,好男不和女鬥。”上次那一腳,已經讓他學乖了。
拌着嘴的功夫,冷顏收拾好東西,忽然天就暗了,烏雲滾滾,不一會下起雨來,直到天色黑透,也沒有停歇的意思。
兩人索性在小院裡住了一宿,瓢潑大雨也下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雨終於停了,冷顏叮囑老頭和小姑娘照看好門戶,然後隨大黑上馬直向青禾山而去。
兩人快馬加鞭,傍晚時分就已經到達了青禾山。
青禾山並不是一座山,嚴格的說來是一羣連綿不絕的羣山組成,每座山都不高,但是山山相連,一直延伸到晚霞中的天邊,彷彿沒有盡頭。
“難怪那老混蛋要把東西藏在這裡。”大黑勒住馬,罵了一句。
的確,如果沒有準確的消息,要想在這羣山中找東西和大海撈針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劉永周那老混蛋纔想到這麼個最危險又最安全的地方來收藏財寶。呸,冷顏想自己怎麼受了大黑的影響,說話都帶上了他的口氣。
按照阿城描述的地形,那財寶應該是在深山裡某個無人知曉的山洞中。
擡頭看看暮色漸濃的天色,兩人合計了一下,這裡看起來荒無人煙,連路都沒有了,不論是進山還是就地停下都肯定要露宿一晚了,不如在天黑前趕一趕,如果走運的話,也許能早點找到那山洞,與財寶爲伍睡上一個囫圇覺。
事實證明,兩人想得太樂觀,進了山裡可就不像從外面看起來那麼清楚簡單,轉來轉去,不但沒有找到藏寶的山洞,還——迷路了。
冷顏和大黑兩人聽着遠處的狼嚎,近處的蟲鳴,看着幽暗的月光將各種奇形怪狀的樹木山石映襯得更加恐怖陰森,兩人看着面前每一條都象走過,又每一條都是很陌生的道路,面面相覷,卻沒有互相埋怨指責。
吵吵鬧鬧,那是閒的無聊才用來解悶的手段,現在碰上真的難題了,還是先動腦子解決眼前的問題再說吧。這兩人結識不過十來日,其配合熟識程度簡直是以一日千里的速度進展,就像相識多年的老友一般。
不過,兩人兜兜轉轉了半宿,幸運地闖進了一處山坳。那裡面竟然有個小小的村落,泥土搭建的房屋,樹枝圍成的籬笆,看家狗的叫聲裡,他們被村口一戶淳樸的村民收留,免除了露宿的命運。
第二日,薄霧繚繞,遠遠近近的山巒都彷彿披上了厚薄不一的輕紗,層次分明地象淡淡的水墨畫一般寧靜美好。
天剛微微亮,在第一聲雞鳴後不久,冷顏和大黑動身告別那戶人家,並在他們的指點下,發現此行的目地地就在對面不遠的山上,因爲前面的道路馬匹無法再走,兩人謝過村民,將馬留在村子裡,徒步向對面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