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色,你真的要這麼做?今日是沈老夫人的大壽,若我們有所冒犯,那不是……”
“嬤嬤,我沒有別的辦法。我們好不容易有機會進太傅府,好不容易可以見到沈大人,怎麼可以失去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可是,沈大小姐邀請我們進府彈唱是憐憫我們,若她知道我們別有企圖,一定會把我們趕出去的。”
“沈大小姐知書達理、慈悲心腸,她知道我們是有苦衷的,一定不會怪責我們的。”
“夢色,其實我們去大理寺求見沈大人不就好了嗎?爲什麼非要在沈家……”
“即使我們去大理寺報案也沒用,我們不是去京兆府報案了嗎?七八日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那兩個女子站在房屋的後面,花木遮蔽,相當的隱蔽,不過她們說話的聲音有點大,慕容辭聽得一清二楚。
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看見那個年輕女子身穿一襲淺粉衫裙,那個年長的嬤嬤身穿棗紅色衣裳,她在想,她們找沈知言有什麼事呢?莫非是命案?
那二人說完了正想走出來,忽然看見一旁站着一人,嚇得渾身一震,不自覺地往後退。
那嬤嬤拍着胸脯,嘀咕道:“哎喲……嚇得我三魂七魄都沒了……”
那年輕女子鎮定了些,低眉斂眸地福身行禮,“打擾公子,是小女子的不是。”
“你們要找沈大人?”慕容辭清冷地問。
“沒有沒有……我們是沈大小姐邀請來給沈老夫人賀壽唱曲兒的,公子,我們先去準備了。”那嬤嬤拉着那年輕女子快步離去。
那年輕女子不太情願,回頭望來,不過架不住那嬤嬤的拖拽。
慕容辭失笑前行,那名爲夢色的女子容貌不俗,清麗脫俗,比蘭氏姐妹多了三分嬌美,氣質更勝一籌,溫婉大方,似一朵純潔嬌妍的芙蓉。
那姑娘找沈知言究竟有什麼事呢?
壽宴還未開席,她在花苑賞花溜達,而前院貴客一波一波地前來賀壽,熱鬧喜氣。
沈知禮站在祖母身旁,時不時地望向外面,心裡似有一簇小小的火焰燒着,焦灼,緊張,憂慮……她不自覺地絞着絲帕,出賣了她等候心上人到來的焦慮心情。
忽然,大門處傳來通報聲:“御王到——”
頓時,她心裡狂喜,緊繃的身子鬆懈下來,眼底眉梢脣角皆是喜悅的微笑。
他終於來了!
她就知道御王會來的!
她恨不得出去看一眼心心念唸的心上人,可是大家閨秀的矜持與優雅讓她待在原地。
大廳內外站着不少人,文武大臣,女眷,等等,所有人都期待御王獻上壽禮的那一幕。
很快,沈知禮看見那個日夜牽掛的男子走進來,恍若九天神祇降臨人間,寬敞的大廳瞬間逼仄起來。
天地黯然失色,日月都無法與他爭輝。
她癡癡地看着他,雙手攥得緊緊的,心砰砰砰地跳動,難以剋制激動的心情。
無論何時何地,御王都是萬衆矚目、氣度懾人、睥睨衆生的那個人!
衆人屈身行禮,慕容彧站在大廳中間,迎接衆人的注目。
“諸位免禮。”
嗓音沉朗,風采傾絕天下。
沈知禮攙扶着祖母起身行禮,他連忙道:“老夫人無需多禮,您坐着便好。”
沈老夫人便不客氣地坐着了,慈祥地笑,“那老身就不多禮啦,王爺多多擔待。”
慕容彧揮手,站在門邊的侍從走上前,雙手奉上壽禮。
“老夫人,這是本王的一點心意,祝老夫人福壽安康、萬事祥和。”
“多謝王爺。”她笑道,“王爺定要在壽宴上多喝幾杯。”
“那是一定的。”他拱手一禮,算是對老人的尊敬,“老夫人,本王先到處轉轉。”
“好好好。王爺,不如讓老身的孫女帶你到後苑轉轉吧。”
“老夫人客氣了,本王素喜一人走走。”
說罷,慕容彧從容地轉身離去。
沈老夫人面容一僵,頗爲尷尬,不過她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這點兒尷尬算什麼?
倒是她身旁的沈知禮,本是笑靨嬌柔,此時凝固成僵硬的乾花,暗淡無光。
她本是心花怒放,想着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與他並肩而行,然而,她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爲什麼他這麼的鐵石心腸?
沈老夫人這番話,那些女眷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只不過沈家打的如意算盤只怕要落空了。
因此,不少貴婦都偷着樂,那些世家閨秀頓時覺得自己有希望了。
看見那些看笑話的目光,沈知禮的心跌到谷底,又似墜入冰窖,寒氣一陣陣地往上涌,手足冰涼。
沈老夫人看見最疼愛的孫女雙目含淚,不禁心疼起來,拍拍她的小手,“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
沈知禮把眼裡打轉的淚水咽回去,微微一笑,“祖母,我不累,我去後院看看壽宴準備得怎麼樣了。”
……
太傅府的花苑規模頗大,有一座精緻卻奇險陡峭的假山,假山上有一座五角涼亭,涼亭的一角懸掛着一隻青銅風鈴,風吹過,叮叮噹噹,清脆悅耳。
這假山無人來此,慕容辭坐在亭中閉目養神,怡然自得。
冷風呼呼,有點涼,拂過面頰指尖,卻是別樣的感覺。再者此處景緻絕佳,鬧中取靜,是靜思勝地。
正當她靠着硃色圓柱魂遊天外的時候,忽然察覺有動靜,立即睜眼——
一張近在咫尺、放大的雪顏!
她驚悚得心跳漏掉一拍,險些摔下去。
慕容彧一把扶住她,坐在她身旁,“見到我這麼激動興奮?”
“你不是說不來嗎?”慕容辭不自在地站起身,離他三步遠。
“我改變了主意,不行嗎?”他站起來,放眼全府,“此處視野開闊,景緻絕佳,你真會挑地方。”
“你來了,就不是好地方了。”她嘀咕道。
“你說什麼?”
“壽宴馬上開始了,本宮走了。”
“殿下,你在哪裡,我便在哪裡。”慕容彧走向她,語聲低沉,似乎帶着胸腔的震動。
慕容辭挑了一條很難走的下行路,怪石嶙峋,高低起伏,聽見他這話,她不知怎麼的,雙腳沒站穩,再一滑,直直地栽倒下去,嚇出一身冷汗。
然而,有人疾步搶來,長臂拽住她的廣袂,用力一拽。
她覺着整個人騰空而起,接着腰肢一緊,有一支手臂纏上來,她本能地摟緊他,接着在半空旋轉了一圈——他們靠得這麼近,她好像聽見他的心跳聲,看見他佈滿了緊張擔心的雪顏,看見那雙深黑無底的眸……
最後,她緩緩落地。
慕容彧沒有鬆手,反而把她摟得更緊。
她也沒有掙扎,泥塑木雕似的雙臂摟着他的肩背。
時光靜止,畫面定格——
假山下面,沈知禮正巧路過,不經意地擡頭,望見了御王救太子的一幕。
她眉心微顰,爲什麼這一幕這麼詭異呢?
爲什麼御王沒有立即鬆手?
爲什麼他們對視這麼久?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的腦子裡亂糟糟的,充滿了紛亂的疑問。
如若被救的人是她就好了。
假山上,慕容彧邪氣地輕笑,“阿辭,你這麼不當心,教我如何放心?”
慕容辭慌亂地掙脫,瑩白如玉的雙腮染了紅暈,麗色生春,流霞朵朵。
見她下去,他也跟着下去。
而假山下的沈知禮,連忙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
看了一陣,御王和太子一前一後地走向前院,並沒有令人生疑的舉動。
她緩緩走出來,眉心緊蹙,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假山上那一幕御王只是救太子而已,沒其他的深意?
慕容彧沉步而行,跟前面的慕容辭保持四步的距離,因爲他察覺到附近有人。
……
男賓的壽宴設在前院,慕容辭是太子,身份尊貴,自然是坐主桌。
她坐下後,讓沈知言坐在自己旁邊,低聲道:“你妹妹是不是請了歌伎進府唱曲兒?”
他詫異,接着好像想起來了,道:“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怎麼了?”
“沒什麼。待會兒本宮去後院聽曲兒。”
“殿下居然有這喜好?”
“閒時聽聽也無妨。”
“御王,請您這邊就座。”
她全身一震,遲疑地轉頭看去——原先坐在她身旁的沈青桐,沈知言的父親,此時站起身,手一引,請御王就座。
沈青桐是主座,雖然是主人,但讓給身份尊貴、權勢滔天的御王也是無可厚非。
慕容彧堂而皇之地坐下,壓壓手,“諸位坐吧。”
慕容辭一臉的生無可戀,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出太傅府。
本以爲挨着沈青桐坐,再把沈知言拉到另一邊,就不會跟慕容彧挨着坐,沒想到千算萬算還是失策了。
慕容彧朝她傾身,在她耳畔柔聲低語:“殿下,你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衆文武大臣看見這一幕,有的嘖嘖稱奇,有的疑慮叢生,有的百思不得其解,御王和太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密了?
雖然在之前的宮宴,御王和太子也是同案而坐,也有親密的時刻,但這一次不一樣,御王面含微笑,好似還有類似於寵溺、溫柔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