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意城之中,氣氛頗爲古怪,先前李國公歸來時的那種欣喜和輕鬆感逐漸消失,關於此戰,國公已整理卷宗,上稟朝堂,凡所諸將,皆有所賞。
只是對於西域之戰的諸多情況,這些將領們都不詳細去談論,只是提起的時候都各自緘默起來,而當安西城大軍率大勢而來的時候,城中氛圍就有些緊張起來。
先前面對十萬大軍的時候,這樣的一員悍勇將軍,那是自己所部生存的保障,是絕對無比重要的友軍,而在李觀一獨自衝陣的時候,則是武人,是戰將最渴望的最高榮耀。
熱血上頭,他們自會前去幫襯,掠陣。
而現在,他們已是各自回到了西意城裡,那麼這就不是戰將,不是校尉,不是生死相繫於一根繩子上的了,而是這一家的家主,那一門的嫡子,都是各自勳貴。
那衝陣之人,則是殺死了李玄業之人。
此一時,彼一時。
皆爲利來,皆爲利往。
需得要藉助這豪勇遊商猛將之威的時候,他們自是怨恨李玄業無事生非。
但是這個時候,都已經回到了應國邊關雄城之中,他們就又開始念起來往日裡和李玄業一起勾欄聽曲,品茶論天下的好來,就開始覺得那中原遊商恣意妄爲,過於粗暴起來。
人之心思矛盾,以至於此。
只是儘管如此,那位李國公卻對這一支來到此地的盟友,表示了極度的熱情和客氣,親自出城十餘里迎接,早早準備有迎接賓客的美酒。
李國公豪邁地大笑道:
“哈哈哈,賢侄,可是讓老夫好等啊!”
復又見李觀一所帶着的這些軍隊,讚許不已,道:
“好軍容,好氣魄。”
李觀一所部,樊慶和契苾力的軍隊在前,各自皆穿着極爲精良的鎧甲,手持兵戈,李觀一翻身下馬,看着這老國公氣度極好,掃過那邊的李昭文,李昭文微笑着點了點頭。
旋即也抓住了李國公手臂,笑道:“國公,精神很好。”
李國公朗笑道:“哈哈哈,託賢侄的福。”
“你這天格爾,救我於萬軍之中,我才能繼續在這裡,喝酒品樂,否則的話,早就成爲了冢中枯骨,哪裡還能夠在這裡,迎接你來呢?”
“來,來,我已在此準備宴席,就等待你入此地。”
“這些個勇武將士,也都各自安排了住處。”
樊慶主動開口,肅然道:“我等披堅執銳,不能入此大城,就請國公在外給我們一片區域,讓我們能在此地休整纔是。”
李國公連連勸說,未能成功,臉上極爲讚許,連連誇讚,說是有古之名將賢達的風範,心中卻很是警惕,頭痛,這一支軍隊在外面,李觀一入內那是毫無半點的擔憂。
於是允李觀一所部駐紮於據此不遠的地方,糧食,美酒,都按照最大規格地供給了過去,樊慶等人只接受了糧食和補給,美酒,一罈都沒有打開。
李國公嘆息許久,卻也讚許:“如此秉性,猶如古之良將。”
乃親下令,於武庫之中,另外挑選一套甲冑,一把寶兵級別的長槍,賜予樊慶,樊慶請示過李觀一後,恭敬客氣地接受了這一套甲冑和兵器所賜。
而西意城的百姓,官員,見那安西城的天格爾軍容威嚴肅整,想到傳說之中的戰績,都有些許的震動,就算是心裡面有其他的念想,也沒有辦法,一時間氛圍倒是祥和。
於國公府大宴,也算得上是賓主盡歡,李國公談笑歌賦,一如既往,甚至於親自去彈奏琵琶,讓歌女起舞高歌,到了興致起來的時候,卻又想起自己年老,不由地潸然淚下。
這國公府諸多幕僚,西意城的官員皆去勸解。
唯獨夏侯鍛唉聲嘆氣,只顧着悶頭喝悶酒,和李觀一對視的時候,李觀一遙遙舉起酒杯相祝,夏侯鍛就又低垂了頭,臉上的愁緒更重。
宴飲之後,李觀一和李昭文相談,李昭文先恭喜李觀一戰績名動天下,復又上上下下打量着李觀一,擡起手想要去捏一下李觀一的肩膀。
卻又頓住,有種遲疑感。
可忽而心中一頓,覺得不對。
自己往日,對如此兄弟,想要看看他的情況,又有什麼錯誤,爲何要遲疑?
於是從容不迫地拍了拍李觀一肩膀,又抓住他手臂,手指按在李觀一的脈上,頗從容豪邁,一邊自然地把脈,一邊問道:“聽聞李兄遇到了那位狼王,說是你和他交鋒了十幾個回合,可曾受傷?”
李觀一點了點頭,伸出手來,距離那一戰已過去數日,他氣息仍舊還有一絲絲不穩,那狼王氣焰恢弘,戰力可怖,應是有了把李觀一生擒回去的念頭纔沒有一開始突襲。
李昭文抓住李觀一手臂,目光炯炯:
“不知道李兄覺得,狼王如何?”
李觀一沉默許久,回答道:“如果是單對單廝殺的話,我手段盡出,藉助我太姥爺的劍術,手中的神兵,可能能以重傷爲代價逃命;如果說是率軍的話,我恐怕會敗得更加徹底。”
“二郎,狼王之後有什麼消息?”
李昭文道:“只在這幾日裡,狼王和你一戰之後,故意廣爲宣傳你的手段,党項國國主暴斃,薨於宴飲之中,城中的貴族們從戰報裡知道狼王不在,於是覺得這就是他們最大的機會了。”
“試探了好幾次,都沒有發現狼王趕回來的跡象,於是拼盡全力,率領精銳宿衛外衝,又往外傳出好幾次的密令,聯繫了狼王陳輔弼所佔據區域裡,那些還不服狼王統治的党項國精銳。”
“打算裡應外合,鑿穿這狼王部隊。”
“一開始都很順利,甚至於初次交鋒,稍有勝機,於是党項國人大喜,自覺得可以拋下此間問題,安全離去,可是後來……”
李昭文聲音頓住。
不用多說了。
李觀一道:“狼王趁着機會,把他們全部釣出來了?”
李昭文輕聲道:“是,党項反撲嘗試外出的貴族,無論男女老少,不問善惡好壞,悉皆斬之,中原之人則只收歸於軍中,不害性命。”
“所經行村鎮,皆縱火,此次殺其貴胄官員,卻不殺尋常百姓了,將党項國人盡數遷走,焚燒其原本的城鎮。”
“党項國恐懼震怖,不敢忤逆,而之前的西域聯軍知道了党項王之事,貪功冒進,已經抵達了蕭無量所鎮守的雄關,中了埋伏,彼此已發生爭鬥。”
“蕭無量連番數次鬥將,親自誅殺了十餘名番將,西域各部的氣勢稍休息,此刻党項國內抵抗力量越發軟弱,而西域各部則是因爲之前‘狼王離開党項國外’的消息,強行進軍。”
“捲入了和蕭無量的爭鬥,一時恐怕難以脫身。”
李昭文道:“西域的局勢,已經快要到最後了。”
“党項死,党項貴胄盡沒,十九部聯軍冒進,蕭無量佔據雄關,狼王這一次急轉離去,又立刻急速突襲,將兩方打了個措手不及,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故意按捺時機等待。”
“此刻遙控党項國門,而遏大漠咽喉,兵勢龐大雄渾,隱隱已有王霸之勢。”
“其名號越發兇悍。”
李昭文神色沉默,她手掌握緊,顯然對這樣波濤洶涌的大勢變化感覺到心動不已,面容泛紅,雙眼明亮,流光溢彩,道:“李兄可知,狼王之歸,爲何如此急速麼?”
李觀一看着手掌,自嘲笑道:
“因爲這正是我的‘買命錢’。”
李昭文道:“嗯?”
李觀一將當日的事情道出,道:“這般好的天下大勢,和李觀一的項上人頭,狼王的性子會選擇什麼,不必多說,若和我一戰,不說損失如何,我死,安西城會和那各部聯手。”
“而當西域所有勢力都在針對他的時候,姜素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國公府應會順勢出兵,而如此機會,陳國魯有先那老烏龜則會緩步推進。”
李觀一五指握合,輕聲道:“此即是大勢,兵家順勢而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
“我所做的,是伐交之謀。”
“狼王雖強,卻無根基,我在,安西城佇立於此,和西域七部有敵,羌族,大宛,沙陀都需戒備於我,我也需要戒備他們,而應國和我聯盟,卻又和陳國遙遙相制衡。”
“狼王需要的,是這脆弱的平衡。”
“相反,如果党項王沒有死,党項國的國勢穩定的話,西域各部沒有那麼着急,他把我擒了,情況倒也未必會立刻急轉如此。”
李昭文看着李觀一,含笑道:
“党項國之事,和兄有關?”
李觀一道:“算是。”
李昭文撫掌笑道:“原來如此,如此倒是英雄逐勢起落,這般波濤洶涌,也和你我有關,不過,若是李兄有難的話,李昭文不會坐視不理。”
“放心,放心!”
李觀一大笑:“你我之間,兄弟情誼,我自是相信你的。”
李昭文道:“兄所言,亦我所想。”
“不過,李兄之後要去何處,西域大勢洶涌至此,若想要站在西域的話,可不能止步,一旦狼王當真蓄勢崛起的話,那麼就真的無可匹敵了。”
李觀一點了點頭。
世人皆道他從狼王處全身而出。
可只有他知道,是他自己終於見到了——
匯聚軍勢,可以橫擊圍殺江湖傳說的頂尖名將,到底是怎樣的可怖,年邁的狼王如此,宇文烈可聚衆對抗長生客,那麼本就是這天下第一神將的姜素,又是怎樣的風采和氣魄。
這天下,每一位踏足在神將榜的名將。
在未曾遇到頂格存在之前。
都有自己的,一路橫推無可匹敵的故事。
這就是,西域的最終對手。
李觀一五指握合,感覺到胸膛之下,心臟用力的跳動,在一路踏破敵軍,橫掃四方之後,他在西域的分量,終於和天下絕頂的存在碰觸了。
可這只是天下一部分。
狼王之外,還有殘酷無情的姜素,還有豪情萬丈姜萬象,還有那草原之上統率十八汗王的大汗王,塞北神射無雙的第三神將高驤。
傲慢睥睨的宇文烈,奔馳四方的夜馳騎。
如此天下,英豪崛起,如同龍虎一般地撕咬,碰撞,纔是這亂世的絕唱。
彼此紛爭,並無一個好相與。
狼王果然抓住了那一線大勢,已有了霸主之氣,李觀一不能停步,他必須要馬不停蹄,在這天下馳騁,狼王的武功九重天,麾下五萬蒼狼騎,其餘各類兵馬數十萬。
李觀一想要和狼王對峙的話。
麾下需要有真正的精銳,亦或者更多數量的大軍。
“我不會在西意城裡久留。”
李觀一看向李昭文,道:“此番回來,只是帶走幾人,另外和二郎你告別罷了,除此之外,還有此物,也得要給你。”李觀一把一枚玉石放到李昭文手中:
“此物如何處理,都由二郎你親自決斷。”
李昭文含笑點頭,道:“算是禮物?”
李觀一看着她,道:“……算是。”
李昭文去激發這玉石。
只是漸漸的,她臉上的從容不迫消失了,這位自生下來,文才武功都極出類拔萃的天縱之才,臉上的神色一點一點凝固,最後玉石的奇術都散開來,李昭文安靜許久。
李觀一看着她,這位神采飛揚,自從相遇開始,就給他一種龍鳳般貴氣的好友,卻似是有些恍惚,那一雙丹鳳眼裡的神光都有些黯淡,沉默許久,李昭文將這玉石收好。
對李觀一勉強笑道:“……家中之事,讓李兄見笑了。”
李觀一注視着他,道:“你我之間,好友兄弟。”
“不必說這樣的話。”
李觀一起身,道:“這玉石我只給你看了。”
李昭文心中一寬,把玉石收入袖袍裡,整理情緒,笑着道:“可惜啦,若是李兄你把此物交給我父親的話,以我父親的性情,肯定會給你許多金銀,塞住李兄你的口。”
李觀一斟酌言辭,道:“李國公豪邁也從容,有爲政者的老辣,世家門閥的氣度,我倒是很尊敬他。”
他頓了頓,然後坦然道:
“可是,我的盟友卻不是李國公,而是二郎你纔是。”
“此物,我自然給你。”
李昭文頓了頓,笑道:“是麼?”
她手指摩挲着玉石,微微笑道:“那我就應下你這個盟友的話頭了,你放心,就以我個人的名義,等到了你和狼王決戰的時候,我一定會說動父親,上稟陛下,帶來兵馬。”
“狼王是上一個時代的神將了。”
“你和我,都還年輕,我們的年紀加起來,都沒有狼王大,兩人聯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麼,要不要加一個盟約?”
李昭文伸出手,微笑道:“等你和他決戰的時候,我定親自率軍前去相迎,若只是你一個,還不能夠和這樣天下的名將,上個時代的傳說相爭的話,那我和你一起。”
“你我聯手,並肩作戰。”
“戰場之上,還有什麼不能一戰的?”
李觀一道:“那我又要做什麼?”
李昭文想了想,忽而道:“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得不去做一件,爲天下人所不容,爲世俗所喝罵的事情的話,我希望那個時候,你可以在我背後。”
“至少,請不要覺得我是那種不可饒恕之人吧。”
李觀一看着似沒有往日神采飛揚的好友,緩聲道:
“好。”
“天下偌大,李觀一所在的地方,永遠有二郎你的一席之地。”
李昭文微笑:“那麼,我很期待。”
兩人擡起手,擊掌三次。
李昭文拋了拋手中玉石,笑道:“罷了,罷了,這般事情,或許只是我自己的胡思亂想,或許不會發生,或許不至於走到那一步。”
“倒是李兄,你什麼時候離開此地。”
李觀一回答:“自是越快越好。”
李昭文看着他,如同往日那樣隨意地揶揄道:“好啊,李兄,你這是眼中見到了天下偌大,知道了絕世名將,便是不願意留在西意城裡,和我這好友閒談了?”
“不過也好,這天下如此洶涌,我被困在此地,李兄你替我去看看,若需要我的時候,千山萬水,千軍萬馬,我定提槍前去陪你。”
兩人定下了共同應對狼王之約。
李觀一復又前去,見得了那党項國王族唯一的血脈昊元夏,這個年少的世子,此刻卻開始茫然起來了,他看李觀一來,勉勉強強笑道:“您來了。”
李觀一坐下,昊元夏端來茶水,李觀一沉默,道:
“你的父親死了。”
昊元夏緘默許久,嘆息道:
“我不知道該要如何稱呼他了,他是我的父親,生身之父,可我小的時候,是在母親那裡長大的。”
“母親溫柔又美麗,對我來說,父親是每隔一段時間會回來的人,部族最爲勇敢的戰士,頂天立地的男人,在這些之後,他纔是我的父親。”
“在我十一歲多點的時候,把我送到了離開家鄉萬里那麼遠的地方當質子,我的母親流着眼淚送別我,而他娶了陳國的公主。”
“等到我回到家鄉的時候,我的母親已經去世一年多了,王后已經成了那位比我大不了多少歲的公主,聽說,我的母親是想念我太久,所以哭瞎了眼睛,身體虛弱死的。”
“但是,我在陳國翻看史書,我的母親死去的時機,實在是太符合歷代那些失去價值的王后了,在我被送往陳國的時候,或許,在他的眼底,我已經死掉了吧。”
昊元夏安靜許久,閉着眼睛:“真是可笑啊,君侯,不該死去的,死去了,本來想要長生不死的,比我這個兒子都死的早了啊。”
“我想要回去党項國,請帶着我前去吧,將党項國民帶出來。”昊元夏的臉頰抽動了下,輕聲道:“我想要看看,那個父親,那個仇人,那個可能害死我母親的仇人。”
“那個害死了我的父親,只留下了一個叫做‘西域大夏國武皇帝’的仇人。”
於是李觀一乃向李國公請辭,至於諸財寶,皆不受。
李國公狡詐,老謀深算,知道李觀一的目的是前去天下,這個時候狼王已隱隱成就霸業的基礎,李觀一想要翻盤,想要和狼王對峙的話,就需要在這個時間,佔據西域的其餘部分。
每一天的時間都極爲寶貴,是片刻都浪費不得的。
李國公不願如此,這樣局勢不合應國的戰略,李觀一不能倒下,卻也不能有角逐西域和天下的氣魄可能。
在應國角度上,李觀一不能弱,可也不能強。
他巴不得李觀一就此沉淪下去,不要再冒出尖兒了,數日想邀李觀一飲酒,歡宴。
宴席之上,常常就贈送金銀,器物。
又將諸美人,名士,介紹給李觀一相認,甚是歡愉不已,卻死活不放行。
李觀一打開了破軍的第三個錦囊,錦囊之中詳細地推斷,說李觀一若是立下了極大的軍功,以李國公的老辣,怕是有可能猜測出來主公身份。
便看其反應。
若是他讓主公離開,那就代表此人沒有猜到。
若是他以種種理由,拖延時間,非要讓主公逗留於此,那就代表着,他定是猜到了主公身份;李國公秉性,不願爭鬥,是以此手段,消磨主公胸中氣魄,也令主公在此,逗留時間,錯過時機。
如此時機,談判不可;不如,不去談判。
只在大勢的兩端,有的時候,不按照規則給出的選擇來,也是一種選擇。
很有破軍擼袖子掏劍的性子啊。
李觀一失笑,想了想,若有所思,親自帶着酒,前去拜訪了李國公,飲酒數鍾之後,李觀一請辭。
李國公似乎醉酒了,笑着道:“賢侄且去,且去,明朝復又來,我得到了南海的寶石珊瑚樹,高有數丈,如果在夜間舉燭觀看的話,姿態甚是美妙不已,不能錯過!”
李觀一笑着道:“我說的辭別,是要離開西意城了。”
李觀一已經打定主意了,反正要掀桌走。
一不做二不休,於是道:“之前國公允諾有金銀,還有應國皇帝陛下的封賞,不知道可否提前預支給我?我好離開,我的買賣已經很久沒有做了,這麼長時間不回去,多少有些擔心了。”
李國公打了個哈哈,婉拒道:“如今的話,不方便啊,陛下主持天下,有削平寰宇之志向,加上政務繁多,涉及西域這樣大的事情,沒有辦法這麼快就有答覆。”
“更何況,那麼多金銀,我可拿不出來。”
“賢侄,老夫窮啊!”
剛剛纔說有珊瑚寶樹的老國公直接裝傻。
然後親切握着李觀一的手臂,勸說道:
“天格爾賢侄,不如就在此番多待一段時間,我這西意城廣大,什麼美酒,美人,那是應有盡有,賢侄一表人才,英雄人物,離開這城池,去那大漠裡受苦算什麼?”
“好男兒,名動四方。”
“就不能享受享受麼?”
李觀一道:“當真不許麼?”
李國公呵呵笑道:“賢侄,勿要焦躁。”
李觀一臉上微笑一點一點綻開,眸子溫暖,握着李國公的手:“既如此的話,就請喚我另一個名字吧。”
然後,李國公醉酒一下子就醒了。
他看着李觀一,沉默許久,道:
“天格爾賢侄,何必如此?”
頓了頓:“你要多少?”
李觀一道:“封賞七成,就如同先前所言。”
李國公看着他,道:“我給你九成。”
“這幾日裡,我們兩人相處愉快,不是嗎?”
“雖然很想要繼續留下天格爾賢侄,但是可惜,可惜,沒有這樣的機會啊,好,好,下次可還要和我多飲酒啊,哈哈。”
李觀一離去之前,本來就打算前往國公府和李昭文告辭。
長孫無儔送來一封信,上面的文字很清晰,正是李昭文灑脫筆跡:“李兄,可還記得當日之約,有天下第一的美人撫琴,彈奏我親自譜寫的武曲。”
“且來一見,爲君送別。”
李觀一道:“只是彈琴聽曲,怎麼這樣麻煩?”
“長孫一起來?”
長孫無儔眼觀鼻,鼻觀心,這一句話直接胃痛起來,道:“我就不去了。”
“二公子請主公您親自過去。”
李觀一灑然笑道:
“好啊,還賣關子。”
“那我就聽聽看我這兄弟的曲子。”
“倒要看看他,如何驚我一驚!”
李觀一騎了颯露紫,漫不經心。
欣然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