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霸王聲動,赤霄劍鳴!
在一瞬間,李觀一感覺到了那股暴虐癲狂的煞氣。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當年霸主最後鏖戰廝殺,數十騎鑿穿萬軍,甚至於步戰殺戮數百精銳校尉將軍後殘留的煞氣,這把神兵就是霸主親自鑄造的,他纔是最初的主人。
這一股霸王戰鬥到最後的煞氣,在遇到李觀一體內純正的赤龍勁之後,徹底爆發了,傳說那最後一戰,霸主是以赤帝的大旗爲方向廝殺的,他仍舊相信自己的豪勇,相信衝陣斬將的勇氣。
但是那一日,在豪勇的霸主眼中軟弱的赤龍不曾退後一步。
他恍惚。
自己面對的不是最初那個需要藉助自己的力量才能復仇的遊俠。
那已經是天下的英雄。
他大笑,酣暢淋漓,不再有什麼其他的願望,只是希望和那赤龍交鋒一次,只是那一戰匯聚了天下的英豪。
霸主戰鬥到了最後,只能看到那一日的天穹如墨。
一杆大旗豎立在那裡,赤色的龍咆哮,而在那旗幟之下匯聚的英雄豪傑如同過江之鯽,爲什麼,當年那個一身布衣的遊俠兒身邊,爲什麼會出現這樣多的英豪呢?
爲什麼連自己的故人都在他的麾下?
那些世之英傑們前赴後繼地過來,是耗盡整個中原一切豪雄的聯手才誅殺了霸主,而他戰鬥到力竭而亡,沒有能見到那熟悉的赤龍,甚至於未曾看到那一雙眼睛裡面的神色。
此煞氣和不甘就殘留於神兵。
而現在,【赤龍】出現了。
赤龍,出現了!
戰戟的鳴嘯幾乎要化作怒吼。
薛神將留下的平和中正的傳承神唸完全壓不過霸主之氣。
李觀一想要撒手。
但是猛虎嘯天戰戟就像是沾在他的手中一樣。
周圍的環境已經出現了扭曲,李觀一的眉心祖竅有強烈的感覺,就像是有人用一根針緩緩靠近眉心的時候,產生的極端不舒服感,他有過經歷,知道接下來會讓自己踏入精神的世界。
以這樣的陣勢,猛虎嘯天戰戟的動靜不會小的。
李觀一不再嘗試放下戰戟。
他握着猛虎嘯天戰戟,猛然一掃,戰戟上有黑色的煞氣,並沒有斬中什麼東西,但是周圍的草木瞬間枯萎。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戰戟斜持,戰戟鋒銳抵着地面。
破軍恍惚之間,彷彿看到了身穿重甲的神將。
李觀一坐在馬車上,咬緊了牙關,一字一頓道:“去城東道觀,找祖老。”李觀一的判斷裡面,只有當今天下公認的算經第一,有可能遮掩霸主殘留的動靜。
破軍瞬間反應,他把馬車車簾垂下,驅動馬車。
這馬匹是有爪子的,而不是蹄子,利爪踏着地面,憤怒的時候會升騰起烈火,一旦放開腳力馳騁開來,根本不是什麼千里馬能媲美的速度。
但是他沒有快速,甚至於慢悠悠的,還下車買了些點心。
看上去清閒很多,甚至於有空和賣飾品的女子談笑。
只是這些事情都沒有耗費多少功夫。
他以實際上並不緩慢的速度抵達了道觀,就在他抵達到了道觀的時候,就翻身下車,要高喊的時候,今日關着的道觀門就打開來了,一個老道人安靜站在那裡,微笑道:“你來了。”
破軍的動作一滯。
他問道:“祖老?”
老人頷首溫和:“我在這裡等你們許久。”
???
破軍眼底本能浮現出一絲忌憚,但是他立刻把大概情況說出來,道:“前輩,該要怎麼做?”
祖文遠道:“出城吧。”
“出城?”
祖文遠輕聲道:“我等只是推算而已,若是在城中,是大凶,出城亦是有兇險,卻有化險爲夷的機會,就是大吉了。”
他道:“在城中,他執掌猛虎嘯天戰戟的事情是藏不住的。”
“這樣不是好事情啊。”
破軍毫不猶豫點頭,然後把老者一扛,直接跳上馬車:
“好,得罪了,老爺子!”
小道士追月叫喊着出來的時候,這個年輕人已經一手甩動繮繩,異獸踏火神駒放開腳步,在不曾淬鍊目竅之人的眼中,真的拉出了大片殘影朝着前面狂奔。
祖文遠溫和笑着道:“你和他真的是一樣啊。”
“他強行拜師,你卻也是強行掠老夫走。”
破軍大笑:“您可是算經第一。”
“若是算經第一,晚輩的行爲必然也在您的掌控之中。”
“那麼我就合該掠您出去。”
“若是您沒有算到我的動作。”
“那就代表着您的算經還不夠精純,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晚輩就在這裡恭喜您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天下無敵,天上也無敵了。”
祖文遠溫和:“油嘴滑舌。”
破軍在笑着,但是眼底卻是極警惕,這不是其他的原因。
在他來之前,老人剛好拉開門;他帶老人走,老者臉上沒有半點的意外和驚愕,顯而易見,都是在他的預料之內。
李觀一眼中,祖文遠是和藹可親的前輩,如鄰家師長。
可在通曉廟算的破軍眼中,他見老者,如見蒼雲蔽月,如一座山巒遮天闕,高深莫測,壓力巨大無比,只是和他共處一處,雖是大笑如常,可拉着繮繩的手掌都稍微用力了。
這老者在廟算之上,也是第一啊。
祖文遠輕輕按着李觀一的眉心,道:“但是,你帶老夫走,危險更加多了些啊。”
“嗯?”
老者微笑道:“城裡不知道多少人希望我去死,你這樣掠走我,他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如此殺我,還可以挑撥陳國和突厥的矛盾,是一石二鳥的計策。”
破軍笑:“卻也顧不得!”
“主公有勞您了。”
祖文遠讚許頷首,垂眸安靜看着李觀一。
李觀一雙目閉着,盤膝坐在那裡,膝蓋上放着戰戟。
戰戟之上,墨色的煞氣幾乎要化作實質,扭曲虛空。
他的五感都已經變化。
眼前出現的不是老者的面容,而是沙場,是慘烈的沙場,前面的屍骸堆積成山,山頂上站着一個男人,穿着甲冑的下半部分,上半部分露出健碩身軀,身軀籠罩在墨色雲氣之中,他握着戰戟。
巨大無比的白虎在其身後俯瞰,雙瞳赤金。
他注意到李觀一。
然後注意到李觀一身後的赤龍。
於是他震怒,目光冰冷看着李觀一,聲音如同雷霆:
“公,爲何叛我!!!”
李觀一低下頭,看着自己也握着戰戟,但是赤龍纏繞,他知道自己在那霸主的眼中,必然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在微末的時候來投靠他,彼此鼎盛的時候約爲兄弟,最終廝殺於戰場的人。
李觀一嘆了口氣,那真正的白虎法相暴起,眼前殘影閃過,霸王已經出現在眼前,這樣磅礴的壓制力,即便是已經歷過了薛神將的指點,即便具備有對於一切揮出兵器的勇氣,李觀一仍感覺到莫大壓力。
擡手,持兵。
戰戟狠狠的劈斬下來。
李觀一感覺到了胸膛內的氣血翻涌。
自己的白虎法相被壓制,完全不能動,赤龍卻似乎受到了某種加持,龍吟的聲音響徹戰場,李觀一竟然可以擋住這一招,手腕一動,戰戟猛然一轉,以戟鋒刺向了霸主。
下一刻,李觀一眼前一黑,已被誅殺。
他此刻,若是有足夠的境界,可以接住霸王一招,反攻一招。
第三招的時候,就會被殺。
可即便如此。
在八百年前,足以闖出名號。
成爲名將,只是被霸主斬殺的前提。
現實當中,李觀一閉着眼睛,嘴角流出鮮血。
祖文遠神色凝重,推算着什麼,然後將幾個器物在李觀一身邊擺放好,點了一盞青銅燈,李觀一的精神平緩,皺着的眉心緩緩舒展開來。
他的意識重新匯聚,李觀一捂着額頭,周圍一盞燈出現了。
燈光讓李觀一能夠維繫住自己的冷靜,沒有被霸主的煞氣影響,變得癲狂恐懼,他握着兵器,看着重新站立在屍山血海上的霸主,他呼出一口氣,雙手握着戰戟。
白虎的法相隱沒了。
赤色的長龍出現在他的身邊,青銅鼎震動。
五尊法相的力量流轉,全部涌入了赤龍之中,於是這龍猛然膨脹,赤色的龍鱗清晰可見,上面有火焰在流轉着,龍吟低沉肅殺,周圍空氣都扭曲。
李觀一掌中神兵猛然掃過,戰戟的鋒芒上有赤色的火焰纏繞。
赤龍纏繞此身,龍首對着屍山血海的白虎長吟。
是兵器煞氣的影響,其實比拼的是心念,在這裡沒有境界差距。
而且,面對的只是霸主殘留之念。
心中退一步,就是退萬步。
法相和心境就會出現裂隙,然後如同齏粉般粉碎。
李觀一大步衝殺而去,戰戟橫掃,赤龍龍吟和白虎咆哮震天撼地,外界,李觀一的神色沉靜,祖老平和看着這少年人,他手指微微下壓,將那龍吟的聲音壓下來了。
但是戰戟的興奮鳴嘯卻是無比清晰。
白髮的老人伸出手指,輕輕按着這一把神兵,感覺到上面的煞氣,墨色的戰戟柄部泛起了暗金色的流光,而那戰戟的鋒銳微微鳴嘯着,吞口是猛虎,於是有低低的虎嘯,祖文遠輕聲道:
“猛虎嘯天戰戟啊……”
“八百年前霸主幾乎要取得天下的神兵,自古神兵也是通靈的,它們也有自己的敵人,有自己的朋友,可現在最初的盟友已經離去,在這個世界上,還能夠感知到你的,恐怕只有它了吧。”
“霸王和赤帝啊……”
老人嘆了口氣,他擡起眸子,看向遙遠的方向。
中州·太和殿。
放在這大殿之中的神兵赤霄劍,之前曾經低低地鳴嘯一次,而後寂然無聲,皇帝擔憂學宮的夫子和宮主們知道赤霄劍的主人不再是自己,擔憂他們令學子入天下開大世,故而請來了天下的方士處理此事。
那位方士已有兩百歲。
聽聞在很久之前,曾經窺長生之迷,被弟子背叛,竊取了功法,幾乎癲狂,三十年內四處遊蕩,茹毛飲血,指甲長而彎曲,頭髮混亂,卻有一日,走到了山上,看着大日初生,草木生長,萬物可愛。
忽然醒來,淚流滿面,大徹大悟。
拋棄了那飲血食肉掠奪蒼生的長生之舉,如此坦然,餐風飲露,反倒壽數綿長。
皇帝請這位方士重新以血色符籙編織入了繩索,又取來了一柄道門學宮的符劍劍鞘,將赤霄劍的鋒芒收斂。
紅色的細繩密密麻麻,一圈一圈地捆縛劍身。
每一圈落下都垂落有古代的銅錢。
赤霄劍自此沉睡。
但是此刻,這封鎖於符劍劍鞘之下的赤霄劍忽然醒了似的。
它似乎察覺到了一場本該發生的戰鬥,如同一場大夢,再度感覺到了熟悉的宿敵之氣,它渴望奔赴去參與這一場廝殺,於是低沉的鳴嘯震動,但是那符籙一層一層亮起來了,這劍鳴被封鎖住。
未曾被太和殿外的諸夫子們聽到。
雖然大皇帝嘗試將赤霄劍鳴的事情壓下來。
但是他在最初的時候,以爲赤霄劍的復甦是爲了自己,所以不曾立刻封鎖這消息,學宮的夫子們懂得許多的手段,可以察覺赤霄的變化,此刻他們來到太和殿,要去檢查赤霄劍的狀態,卻被大皇帝的禁軍給阻攔。
雙方爭執起來,聲音和金鐵碰撞的聲音不算是小。
赤霄劍在劍鞘中鳴嘯,始終未曾被發現。
最終逐漸低沉了下去。
李觀一一次一次的和霸主的煞氣交鋒,每次交鋒,青銅鼎內白虎法相對應的玉液都會累積一絲,一次兩次,不知道已過去多少次了,他覺得那燈光的輔助已不在重要了。
只剩下戰鬥的念頭,太過於高頻率的廝殺,太過於慘烈的戰場。
太過於強烈的執念。
戰,戰,戰!
就在李觀一陷入廝殺的時候,破軍遭遇了麻煩。
他已出城了,卻敏銳的感覺到了殺機。
一股巨大的威脅感浮現在了他的心底。
他忍不住對那老爺子大喊道:“祖老,你說有人對伱下殺手?會是誰?”
祖文遠溫和道:“不知道。”
頓了頓,卻自然而然地補充道:
“應該是天下前十的水準。”
?!!!
破軍大罵一聲,手腕一動,馬車狂奔急速,破軍的感知已經提升到了極限,感覺到周圍的環境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發生了變化,明明是大祭之前,大道之上應該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熱鬧地不同凡響。
此刻卻是忽然寂靜下來了。
寂靜,無聲,帶着一種讓人冷到骨子裡的冰寒。
只有馬蹄聲音,車輪聲音。
就連這聲音都漸行漸遠,如同來自另一個世界。
!!!!
破軍讓馬車以特殊的動作,之字形迅速擺動,墨色的瞳孔裡面泛起妖異的紫色,一字一頓道:
“天下第十,司徒得慶。”
“祖老,你有武功嗎?”
老者卻只是撫須微笑道:“不會。”
破軍道:“可有後備的解決手段?”
老人搖了搖頭,笑容溫和:“沒有。”
破軍咧了咧嘴:“好了,主公睡着,咱們也不必藏着掖着,老前輩,您可是算經第一,總有什麼謀算的吧?”
老人看着這年輕的謀主,悠然微笑道:
“看運氣。”
破軍:“…………”
他似是無奈。
可嘴角微微勾起,反倒是大笑起來,年輕的謀主自信灑脫:
“哈哈哈,您老這樣說,我可就放心了!”
祖文遠因這年輕人而訝異,旋即嘆息笑着道:“後生可畏啊。”
“每一代都有如你這樣的俊傑啊,如此天下。”
“豈能不亂呢?”
司清已踱步虛空,他是奉命來處理祖文遠的。
空氣中的煞氣已化作了一種特殊的陣法,隔絕了此地和外界,如此他殺戮此人,也不會被誰察覺到,今日因那小子而頗惱怒,此刻他心底的殺意正盛,懶得回去取神兵承影劍。
區區手無縛雞之力的祖文遠而已,他提起一柄玄兵長劍,穿了那寶甲烏龍纏身。
然後,將一物覆在臉上。
那是當年陳國公縱橫沙場。
太平公馳騁西域的暗金面甲!
追殺,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