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獨一挑着扁擔上街買菜,上次淳于月帶他上街走一圈,街坊鄰居都認識了這個面相清秀憨厚的小夥子,都熱情的打招呼:“小哥,來買菜啊。”張獨一笑着點頭:“是啊,有什麼新鮮菜蔬嗎?”大家七嘴八舌:“這個蘿蔔好,賽人蔘,”“看這菠菜,多嫩啊。”張獨一目不暇接,很快挑了一大堆:“有薺菜嗎?我師父中午想吃餛飩。”劉氏在後面笑了:“薺菜當然有,可肉,你今天可買不到了。”張獨一愕然:“爲啥?”劉氏道:“老陳前天正剁肉呢,頭上的橫木突然砸了下來,那麼大塊頭一下子就砸暈了,大夫說得歇個幾日,所以這幾天在這一片你可買不到肉了。”張獨一心裡嘆口氣:“劉老闆,那您知道哪裡可以買到肉嗎?”劉氏一揮手絹,一股胭脂香撲面而來:“小哥,你不嫌遠,往西十里還有個八里店,那裡有肉鋪,不過你一來一去就怕誤了午飯。”張獨一昂首挺胸:“沒事,我走得快,絕對不誤了師父的午飯,我這就去。”挑着擔子飛奔而去,留下劉氏笑的彎了腰。
張獨一在八里店買好肉,突然聽見一陣嘈雜,看見幾個小孩拿着樹枝追着打一隻黑色的小貓,那黑貓很是瘦弱,身上很髒,瘸着腿一跳一跳的逃跑,眼看就要被頑童追上,張獨一手一張:“不要打它。”
爲首的孩子看着不比張獨一小几歲,擡起頭老氣橫秋:“我爹說了,黑貓會帶來晦氣,見了就該打死。”張獨一勸道:“不要打它,我把這貓帶走就是了。”孩子哼道:“憑什麼你帶走它?這是咱村的貓,死活都得論個價錢。”張獨一瞠目結舌:“這小子就是個惡霸啊。”陪着笑:“那你開個價?三文?”孩子眼睛咕嚕一轉:“這樣,把你的肉留下,這貓就歸你了。”張獨一看看菜筐裡的十斤豬肉,再看看身後伏在地上的黑貓,爲難道:“能不能打個商量?我把肉給你,回去不好交差啊。”孩子大喝:“沒商量,不然我們就打死它!”邊說邊舉起樹枝作勢要打,張獨一急忙護住:“行,肉給你,貓歸我!”
淳于月端坐正堂,黑着俏臉,一言不發,堂下站着她的傻徒弟,一臉膽怯,對了,懷裡還抱着一隻髒兮兮的小黑貓。淳于月深吸一口氣:“說吧,怎麼回事?”張獨一小聲把用肉換貓的事說了一遍,淳于月拳頭緊握,咬牙切齒:“你不是剛學會了一套拳法嗎?爲什麼不用?十斤肉,那是我們三天的量!你,這個月的錢減一半。”張獨一喜上眉梢:“謝謝師父。”淳于月一愣:“我在懲罰你,謝什麼?”張獨一認真道:“我還以爲師父你要把我逐出師門呢,原來只是扣錢啊。”淳于月頓時無語,然後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了兩聲,張獨一反應神速:“師父,我去給你下碗麪條。”放下貓,淳于月一擡手:“把它抱走,我,不喜歡貓。”張獨一懇求道:“它受了傷放到大街上肯定會被打死的,師父,你行行好,留下它吧,我願意分出我的口糧給它。”淳于月好笑道:“你小子也太菩薩心腸了,我是說你把它抱出去,只要別在我跟前晃悠就行。”張獨一喜笑顏開:“好咧。”跑向廚房,淳于月嘆口氣:“這傻小子。”
張獨一睡得迷迷糊糊,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臉上撓癢癢,手揮了幾下眼一睜,外面有月光,應該是子時。張獨一正想繼續睡,一激靈:小黑呢?自己睡之前明明把它放在牀前的,怎麼不見了?咦,窗戶怎麼開了?難道小黑跑了出去?自己明明關好窗戶的啊。不行,得把它找回來,師父說了不想看見它,萬一它瞎跑到師父房間就遭了。張獨一趕緊穿衣下牀,開門尋貓,然後剛踏進院子,前面院子當面走來一人,一個照面,兩人同時嚇一跳,後退三步,驚叫道:“你是誰(你怎麼醒了)?”
對面的女子一襲紅衣,容顏秀美,但俏臉上似乎帶着數不盡的春意。張獨一略一沉思,小心問道:“你是妖還是,人?”女子微微一笑:“我是鬼。”張獨一籲口氣:“不是妖就好?”女子不解:“難道你不怕鬼?”張獨一點點頭:“怕,但現在覺得妖更可怕。”他想起那隻狗妖,太恐怖了。女子“撲哧”一笑,突然手一揮,張獨一頓時雙腳離地,騰空圍着女子轉圈圈,速度不快,但張獨一卻是怕得要死:這得二層有小樓高了,萬一掉下來不死也是殘廢了。驚慌失措道:“這位姐姐,你這是幹嘛?”
女子搓搓手,慵懶發問:“你是不是認爲妖都是作惡的,不會做好事?”張獨一腦子不笨:這根本不是鬼,應該也是妖!趕緊搖頭:“不,我認爲妖也有好壞之分,像姐姐你一定是好的。”心裡哀嚎:師父,你快出來救救我吧。女子笑道:“你師父早出去了,你是指望不上了。”張獨一心如死灰:“那,你要殺我嗎?”女子有些苦惱:“殺了你,我豈不就是壞妖?可不殺你,這世上豈不又多了一個知曉我存在的人?”張獨一已經轉的有些想吐了:“姐姐,我肯定不會告訴別人,你相信我。”女子眨眨眼:“連你師父也不說嗎?”張獨一犯難了:“這個,你不傷害我師父,我就不告訴她。”女子讚許的點點頭:“好小子,夠意思,月丫頭收了個好徒弟。”張獨一疑惑道:“你和我師父認識?你到底是誰?”女子道:“在這裡,你就叫我梅姨。”張獨一更糊塗了:“啥?叫你姨?你看着做我姐差不多。”梅姨樂了:“你這是誇我年輕嗎?”話音未落,一團黑影從空中撲下,梅姨冷哼一聲,身形一換,再看她右手竟然捏着一隻貓的脖子,貓已經動彈不得,梅姨收起笑容:“這竟然是隻小妖,來送死麼?”張獨一在空中急道:“梅姨,別殺小黑!”
梅姨左手一揮,張獨一緩緩落地剛想上前,梅姨杏眼一瞪,他只好原地站定,低眉順眼:“梅姨,這就是我白天帶回來的一隻小貓,可不是妖怪。”梅姨聲音變冷:“你如果能一眼辨識妖怪,還需要拜師幹嘛?”張獨一不敢爭辯,梅姨眯起眼莞爾一笑:“不過,這小東西倒不壞,明明修爲低得可憐,還敢豁出去來救你,我就饒它一命。”手一鬆,張獨一趕緊接住小黑,小東西雙目微閉,一動不動,但身子是熱的,還活着。梅姨突然皺皺眉:“不對,你白天帶它回來,月丫頭豈會察覺不出它的妖氣?爲什麼她不告訴我?”張獨一搖搖頭,梅姨慢慢踱着步子,然後彎腰拾起一張黃色的符紙,笑道:“我說你怎麼半夜醒了,原來符紙掉了,是這小東西乾的吧?”張獨一越發糊塗:“梅姨,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梅姨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回去睡吧,等你師父回來,她自然會告訴你的。”張獨一小聲道:“我怕今晚是睡不着了。”梅姨很是肯定:“你肯定能睡着,快進去。”張獨一抱着小黑一步三回頭,梅姨笑道:“放心,我和你師父關係好得很,別亂想。”張獨一進了屋子,就感到眼皮沉重,一頭栽倒牀上,連帶小黑也輕輕地打起了呼嚕。
淳于月推開院門,滿臉寫着疲憊,就看到廚房裡梅姨坐在竈臺邊託着下巴一動不動,淳于月走過去:“包子熟了。”梅姨嘆口氣:“我知道,你收這徒弟更多的是因爲他那把刀,可你沒發現,這小子就是個招妖體質。”淳于月問:“你發現什麼了?”梅姨說:“你沒看出他帶回來的那隻貓是妖嗎?”這可把淳于月嚇一跳:“貓妖?莫不是那孽畜?”梅姨搖搖頭:“不是它,這隻妖力很弱,很有可能是趁着今天是月圓之夜剛剛生成的。”淳于月略一沉思:“我感覺這兩隻貓妖之間有些關係。”梅姨站起身:“還有件煩心事。”淳于月也嘆口氣:“不會是我徒弟發現你了吧?”梅姨驚道:“你怎麼知道?”淳于月更加吃驚:“還真是啊!我隨便說說的!”梅姨苦笑:“所以說他是招妖體質。”淳于月恨恨的揭開鍋蓋,捏出一隻包子,放手裡扔來拋去:“好燙!搜尋了大半個晚上也沒發現那孽畜的蹤跡,趁我吃包子的空當,你給我說說,獨一是怎麼發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