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桂林到梧州府大約六百里左右,李文虺和杜變走了兩天三夜,終於趕到了。
儘管是桂王府駐地,但是梧州府比起桂林和南寧兩城就要小了不少,大約只有桂林的三分之二不到,城內人口也只有二十萬左右。
非常湊巧,姐姐杜萍兒的夫家也在梧州府,只不過是在下面的蒙山縣。
桂王府不在梧州城內,而是在城北三十里處。
“這就是桂王府?”杜變望着前面巨大的府邸。
整個桂王府佔地近千畝,亭臺閣榭,小橋流水,富麗堂皇。而且王府門口的衛士也鎧甲鮮明,威風凜凜,硃紅色的高牆將王府內的一切掩映起來,充滿了高高在上的距離感和壓迫感。
“父親……”李文虺剛剛落馬,一個身影便衝了過來,直接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叩首道:“孩兒李陵,拜見父親。”
這位便是李文虺的義子李陵,擔任桂王府的副總管太監。
他確實很年輕,只有二十八歲而已。長得非常帥氣陽光,目光柔和,眉眼剛正卻又不咄咄逼人。
他真不像太監,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陰鬱的感覺,而是充滿了熱情和陽光。此時見到李文虺,他完全無法抑制內心的激動和歡喜,望向李文虺的目光也充滿了仰慕。
和杜變比起來,李陵和李文虺的命運關聯就要密切許多了。
李陵是一個可憐的苦命孩子,在他十歲的時候,家中父母被人欺凌致死。於是他發狠,自我閹割打算進宮成爲太監爲父母報仇。
然而就在他剛要滑落黑暗的時候,李文虺出現了,直接幫他父母報仇,爲他的家族討回了公道。不過李陵已經自我閹割了,變不回正常人了。所以李文虺就把他帶在身邊,並且收爲了義子。
說是義子,其實李陵是他帶大的,和親生骨肉也沒有什麼區別。
“這是你弟弟,杜變。”李文虺目光少有的柔和,在李陵頭頂輕輕一撫,然後將他拉起,指着杜變介紹道。
“見過兄長。”杜變行禮。
“小弟你好。”李陵望向杜變充滿了親近的笑意,仔仔細細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道:“聽到父親竟然收了一名義子,我驚詫之餘也非常欣喜。一是父親身邊也有一個人照料,二是因爲愚兄不爭氣無法繼承父親衣鉢,現在有了小弟,愚兄可以理直氣壯地沒出息下去了。”
杜變非常擅長察言觀色,幾乎一眼就看出這位兄長的話是真心實意的。
事實上,杜變也遇到過這樣的人。這種人天生就讓人充滿了親切好感,而且讓人非常信賴。
現在杜變也終於知道,這個李陵如此聰明,武功造詣也非常高,但爲何不能繼承李文虺衣鉢了。因爲他太陽光正義,太善良了。不像杜變,亦正亦邪,手段狠辣。
李陵在桂王府擔任副總管,看上去是位高權重,實際上是完全遊離在帝國權勢之外的。桂王和其他藩王一樣,只是被養起來的皇室貴胄而已,沒有半點權力,甚至想要離開自己的封地都難。
而作爲桂王府的副總管,李陵也過着近乎與世隔絕的生活,很少和地方上的權勢機構打交道。
“父親,我這就去稟報王爺,說您已經來了。”李陵道,然後迫不及待要讓李文虺和杜變進入王府安頓。
“不了。”李文虺道:“我身爲東廠萬戶,沒有旨意,沒有任務,不好和地方藩王打交道。”
“是。”李陵道:“說來王爺非常想念您,當時你們跟着大宗師一起學習劍術的時候,是王爺最快樂的時光。”
李文虺道:“當時他還只是世子,沒有那麼多講究,現在不可以了。”
接着,李文虺道:“我這次來,主要是想要讓大宗師收下杜變爲徒。你進去向大宗師稟報一聲,就說不肖晚輩李文虺求見。”
李陵道:“大宗師不在王府內,他隱居到蓮花山上去了。因爲前來拜師的人太多了,地位一個比一個高,身份一個比一個貴重。公爵的世子,王府的世子,內閣大學士的嫡子等等,大宗師煩不勝煩,所以索性躲到蓮花山上去了。”
這位大宗師名叫寧宗吾,之前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帝師,生活在京城。後來前來拜訪他的人實在太多了,才移居到廣西這個偏遠省份,而且躲進了桂王府。因爲大寧王朝有一條鐵律,官員和將領不得私交藩王,所以寧宗吾覺得在桂王府內能夠享有一片平靜。
然而沒有想到躲進桂王府不久,前來朝拜的人依舊絡繹不絕。無奈之下,只能躲到更偏僻的蓮花山上去了,而且不讓任何人知道。
李文虺道:“那我便帶着杜變去蓮花山了,你進去吧。”
李陵充滿了不捨道:“要不然,我和父親小弟一同去吧。”
他和李文虺已經好久不見了,能夠多呆一會兒也是好的。
“你職務在身,怎麼好私自擅離?”李文虺叱道。
“是。”李陵立刻躬身賠罪。
“癡兒。”李文虺道:“這樣,我回桂林府之前再來一趟,你我父子吃頓飯。”
“是。”李陵大喜。
蓮花山距離桂王府超過百里,杜變和李文虺又上馬趕路。
“你的這位兄長心智極其聰明,武功也高得很,可惜內心太純良了。”李文虺道:“杜變,等我老去之後,這位兄長就靠你庇護了。”
杜變道:“我一定和兄長相依相靠,視爲同胞兄弟。”
李文虺點了點頭道:“你這孩子雖然刻薄狠辣,但是對家人對親人的純良之心和李陵是一樣的,當時你冒着生命危險也要回去救奶孃,我就知道你也是一個好孩子。”
杜變不由得轉頭望去,只見幾百米後,李陵依舊踮着腳張望李文虺的背影,見到杜變回頭望,他露出一道笑意,朝着他揮了揮手。
命運就是這麼奇妙,就這麼短短片刻功夫,他就多了一名兄長。
……
蓮花山不高,卻足夠的偏僻,山中有一座蓮花寺,寧宗吾大宗師和他的弟子,就避居在此處。
杜變等在外面,李文虺去叩拜山門。
“不肖晚輩李文虺,拜見大宗師。”山門面前,李文虺恭敬拜下道。
然而山門緊閉,沒有絲毫迴應。
李文虺又一絲不苟拜下道:“不肖晚輩李文虺,拜見大宗師。”
蓮花寺裡面,依舊沒有任何響動。
李文虺絲毫不氣餒,就這麼彎腰站在這裡,每隔一分鐘拜見一次。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整整半天過去了,李文虺彎腰行禮了幾百次,也拜見了幾百次。
終於,裡面傳來一陣無奈而又不快的聲音道:“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不見!我都躲到這裡了,還被你們找到?是不是太過分了啊?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這位就是大宗師寧宗吾,曾經的帝師,國學,武道,煉丹,騎術等等,無一不精的大宗師。他的江湖地位比起張陽明要更高,畢竟張陽明就只是一個學術大師,不會武功的。而這個世界,武道的分量太重了。
李文虺道:“大宗師,我帶來了一個絕世寶玉,就等着大宗師的雕琢。大宗師畢竟也曾經屬於我閹黨,爲我閹黨培養出一個人才,豈不是一件美事?”
“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寧宗吾道:“再不走,我動手了啊!”
這位大宗師是一個急性子,性情化得很。
李文虺道:“大宗師,我的這位義子真的是一個百年不遇的奇才,您錯過了豈不是太可惜?”
“不收,滾。”這位大宗師直接動粗口了。
李文虺猶豫了好一會兒道:“大宗師,有一件十幾年前的事情我忘記交代了,一個叫王懷秀的美麗女子曾經委託我告訴……”
“閉嘴,閉嘴……”裡面傳來了寧宗吾氣急敗壞的聲音。
然後一陣風飛快而至,山門打開,一個鶴髮童顏,有仙風道骨外表,卻又充滿不羈氣質的老頭走了出來,他穿着粗布衣衫,氣鼓鼓道:“李文虺,你作死嗎?”
這位大宗師寧宗吾也是一個天閹,而且還有一段不爲人知的感情發生在十幾年前。而且這段感情也不怎麼光彩,所以是寧宗吾的禁忌秘密,絕對不爲人知,現在李文虺爲了激他,竟然把這事提了出來。
李文虺立刻跪下叩首道:“不肖弟子李文虺,拜見大宗師。”
寧宗吾隨手一揮,直接把李文虺給推起來了道:“別,我不是你老師,我也沒有你這樣的弟子。”
李文虺拉着杜變道:“大宗師,我的義子杜變是一個百年不遇的天才,請您收他爲徒,他定會成爲您的驕傲。”
“天才,又能天才到哪裡去?我這輩子見過最多的就是天才,別來這一套。”大宗師寧宗吾道:“我是隱居來的,是過逍遙日子的。現在呢?有人在我身邊塞了四個弟子了,你又要塞一個進來?你的臉是有多大啊?”
李文虺頓時皺起眉頭,沒有想到寧宗吾身邊竟然已經有四個弟子了,毫無疑問來頭都非常大,起碼比李文虺要大得多,讓寧宗吾都沒法拒絕。
“回去吧,我堅決不收的。”寧宗吾斬釘截鐵道:“再糾纏下去,就不要怪我翻臉了。這個世界哪裡來的這麼多天才?一個個就會胡吹大氣。”
……
注:拜求兄弟們推薦票,寫上天才二字,貼在杜變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