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娜的哥哥瘋了?盧米安的心中又涌起了一股怒火。
這不是在生對方的氣,認爲他心理素質太差,竟然就這樣瘋掉,而是他彷彿又聽見了命運的嘲笑聲。
雖然他昨天就看得出來朱利安因爲艾洛蒂的死很自責,出現了一定的自我封閉現象,但那遠沒到直接瘋掉的程度,後續即使出現心理問題,也是偏長期性的那種,不可能一下崩潰。.
除非,除非昨晚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再次給予朱利安沉重的打擊!
該死的命運!
芙蘭卡同樣驚訝。
她昨天是提醒過簡娜,讓她注意她哥哥的精神情況和心理狀態,可她完全沒想過朱利安轉頭就瘋掉了。
在她的認知裡,那是一個經受過苦難的年輕人,而且身體還很健康,不會反向影響到本身的情緒,激發危險的傾向,所以,他自閉乃至放縱一陣都很正常,不太可能當晚就徹底崩潰。
簡娜是和她講過朱利安的性格有點容易走極端,但那也是爲了家人好,在他妹妹依舊活着,揹負着債務,必須去當容易遭遇各種問題的地下歌手這個前提下,朱利安明顯會強撐着自己,努力工作,幫忙分擔欠債,直至還清,那個時候,如果他的心理問題還未得到解決,纔有可能垮掉,或者默默自殺。
這讓芙蘭卡懷疑朱利安昨晚又受到了新的刺激。
同樣的,她對簡娜媽媽選擇自殺之事一直有點疑惑,只是沒有提出來,免得刺激到簡娜。
她能理解艾洛蒂的感受和選擇,只是覺得自殺這個行爲太快太輕易了,彷彿情緒被什麼影響到,有點太過沖動。
在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前,她看過很多類似的報道,清楚貧困的折磨、讓家人背上沉重債務的自責、對失去勞動能力的恐懼和純粹而無私的愛結合在一起,確實能讓一個樂觀的人選擇走上絕路,自我犧牲。
但這種事情往往需要一段時間的內心掙扎纔可能最終付諸行動,畢竟每個人都是有求生慾望,也會考慮親人感受的,當天弄明白情況當天就下定決心自殺的概率不能說沒有,但肯定很低。
芙蘭卡初步推測有兩種可能,一是身體的惡劣情況讓簡娜的媽媽心理上也受到了影響,二是化工廠的爆炸事故肯定有議員秘書羅訥等人想要達到的目的蘊藏在內,後續出現不正常的、大面積的情緒波動或許就是其中之一。
朱利安也屬於這類情況?暗忖之中,芙蘭卡將目光投向了抽噎着走到207房間門口的簡娜:“怎麼回事?”
“朱利安被解僱了。”簡娜表情有些憤恨地說道,“就因爲他昨天下午沒去工廠,可誰的媽媽去世了,還能想到工作?離開醫院後,他也第一時間去找了他的師父,補請事假,可等來的卻是被解僱的通知,他已經在那裡當了整整一年學徒!”
“艹!”芙蘭卡罵了一句,“扣點錢不行嗎?那些人都是孤兒,家裡不會死人嗎?”
“他們說要提前請,不能事後補。"簡娜胡亂地抹了抹眼睛周圍的淚水,“朱利安今天早晨完全崩潰了,像個孩子一樣哭泣,說着非常自責和害怕失業的話語,我一直等到他哭累,睡着,才趕來找你們,我先去了白外套街,發現那裡沒有人,又跑到了這邊。”
她說着說着,變得有點囉嗦,似乎內心也積攢了太多的情緒需要宣泄出來。
聽完簡娜的話語,芙蘭卡稍微鬆了口氣:“聽起來不算太嚴重,更像是應激性的崩潰。”
“相信我,真正的'心理醫生’能夠將你哥哥治好,完全治好,我現在就去幫你預約!”
說話的同時,芙蘭卡已轉過身體,走向了樓梯口。
盧米安心中的怒火則越燒越是旺盛。
忘記請假、當天補假卻被開除、受到新的刺激再也無法承受變成了瘋子這些細節讓他嗅到了巧合的氣息。 WWW _ttкan _¢ ○
我操你媽的忒爾彌波洛斯!
我操你媽的宿命!
盧米安猛地側過腦袋,對簡娜道:“我們去拜訪那個工廠主,還有你哥哥的師父!”
簡娜抿了下嘴巴道:“好。”
盧米安越過了她,緊隨芙蘭卡走向樓梯口,藍色的眼眸內隱約有兩團火焰在燃燒。
就在這時,他腦海內閃過了“心理醫生”蘇茜女士留下的那句話:始終記住情緒不能過激,一有類似的反應,立刻用深呼吸等辦法平復心情,緩和狀態.....
盧米安頓時大口喘起了氣,油然而生警覺之情:面對簡娜哥哥瘋掉這件事情,面對命運的嘲弄,我是該憤怒,是該反抗,但也不至於憤怒到有點失去理智吧!
幾乎是同時,盧米安的背後,簡娜憤恨的表情變得平淡,不知從哪裡拔出了一把棕綠色的短刀。
那不像是金屬武器,似乎由某株樹木的枝幹削剪而成,它的表面殘留着許多塊狀樹皮,以令人眩暈的方式排列組合成了不同的圖案。
刷的一下,簡娜的短刀刺向了盧米安的背心。
盧米安一有警覺,立刻就扭過了身體,那把匕首未能命中他的要害,插在了他的肩膀和背部之間。
簡娜旋即輕巧後躍,傷口的血液涌了出來,赤紅如火。
她那把木頭製成般的棕綠色短刀上,所有的樹皮都彷彿活了過來,瘋狂汲取起沾染到的盧米安血液。
這個時候,簡娜的臉龐肌肉也有了變化,讓盧米安和轉過頭來的芙蘭卡感覺異常陌生。
剎那間,她變成了一個五官深邃,氣質清純又魅惑的少女。
盧米安的瞳孔驟然放大,認出了這個假簡娜是誰:夏綠蒂.卡爾維諾!
老鴿籠的女主角夏綠蒂.卡爾維諾!
夏綠蒂的身影似乎在與周圍的環境同化,瞬間避開了盧米安扔過來的赤紅火球。
轟隆的爆炸聲裡,207的房門垮塌了,這位演員輕聲笑道:“醒悟得很快嘛,沒能直接殺死你。“
“不過沒關係,我們需要的只是你的一點血液。”
市場大道,國會議員辦公室所在的那棟土黃色建築內。
簡娜有些茫然地進入宴會大廳,看見幾張長條桌上分別擺放着精緻的甜點、烹飪好的菜餚和一杯杯不同顏色的酒類飲料。
大廳的角落裡,一支小型交響樂隊演奏着能安撫人心的輕柔旋律,半空的水晶吊燈爲窗外照入的陽光做着輔助。
那些穿着棕色夾克、亞麻襯衣、灰白色長裙等市場區常見衣物的人們凌亂地分佈於不同地方,和這樣的宴會場所格格不入。
他們有的表情木然地站在角落裡,有的一臉憤恨地打量着那些花費不菲的事物,有的茫然地填着肚子,有的略顯激動和興奮地喝着香檳,享受着上流人士們才能參與的真正宴會。
簡娜本能地退到了角落裡,退到了光照較弱的昏暗之處,沒什麼表情地注視着這一切。
四樓的議員辦公室內。
鬢角斑駁鼻子偏大的于格.阿圖瓦穿着黑色的燕尾服,打着深藍色的領結,站在窗戶後方,眺望着市場區的景象。
這片頗爲混亂又相當陳舊的地方是屬於他的王國。
“議員先生,爲什麼要舉行一場慰問宴會,邀請那些賤民參加?”戴着金邊眼鏡頭髮整齊後梳的羅訥疑惑問道。”
于格阿圖瓦笑了笑:“這是議員的責任,在我擁有別的身份前,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
“而且,這個時候給那些悲痛的人們一些安慰和幫助,能讓他們牢牢記住,等到將來,他們就能成爲我的追隨者,到時候,讓他們轉變信仰也會更加簡單。”
紅髮的卡桑德拉聞言,低笑了一聲:“而他們永遠不會知道,給他們帶來災難,讓他們痛苦和絕望的是你這個議員。 ”
“他們只會感動於大人物的關懷,滿足於你做出的許諾。”
秘書羅訥點了下頭,笑着補充道:“在他們的眼裡,議員先生是隻能仰望的大人物,不敢靠近,不敢多說一句話,更不敢懷疑、遷怒和憎恨。“
“只要沒人組織他們,他們就永遠不敢反抗。”
于格.阿圖瓦哈哈笑道:“所以要分割他們,讓他們彼此仇視。”
說到這裡,于格.阿圖瓦又望了眼陽光明媚的窗外,自言自語般道:“慾望母樹’的人該行動了吧……”
亂街,金雞旅館外。
地面霍然裂開,中間往下塌陷,好幾名小販躲閃不及,墜了下去,慘叫僅持續了一秒就戛然而止。
一株巨大的、棕綠色的樹木猛然從地底鑽了出來,不斷地向着四周延伸出大量的枝條。
這將周圍好幾個街區纏繞了起來,將金雞旅館層層包裹在內。
那對私奔的情侶又一次做起了他們喜歡的運動,並互相謾罵着;情報販子安東尼瑞德再次躲到了木桌底下,瑟瑟發抖;地下酒吧的老闆帕瓦爾.尼森拿起了畫板,一邊大口喝酒,一邊滿臉愁容地描繪起心中的圖案......
那株巨大的棕綠色樹木還在往上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