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左右前後都是灰白霧氣的海域內。
“教授”、“元素週期表”、“原型機”或挨着船舷,臉龐血管暴凸,一跳一跳,或捂着耳朵,蹲了下去,蜷縮了起來,或不斷地抓扯自己的頭髮,似乎想要掀起頭蓋骨,以宣泄大腦承受的壓力。
看到他們的表現,芙蘭卡忍不住望了眼“倒吊人”先生:
“有辦法緩解這種情況嗎?”
這是“觀衆”的“安撫”也無法解決的問題,畢竟不是精神的混亂、情緒的爆炸,只是單純的大腦承受不了短時間內被灌注那麼多知識,連想啓動自我保護機制,直接昏迷過去都辦不到。
所以,“正義”女士並沒有參與“幽藍復仇者”號這邊的行動,也未提供對應的符咒,當然,要承載半神的力量,符咒的材料相比以往有了更加特殊的要求,不是想製作就能製作的,除非刻意壓制力量層次,讓完成的符咒只有序列6、序列5水準。
“倒吊人”先生想了下道:
“弄暈他們,幫他們失去意識。”
這位大阿卡那牌持有者不是太肯定地又補了一句:
“這也許有用。”
“有道理。”芙蘭卡重新將目光投向了“教授”等人,躍躍欲試。
就在這時,“教授”他們的情況緩和了下來,臉上不再有青色的血管凸起,被抓落的頭髮也逐漸減少。
呼……芙蘭卡悄然舒了口氣。
又過了十幾秒,“教授”、“元素週期表”和“原型機”陸續恢復了正常,只是有的臉色還比較蒼白,有的身體依舊微微顫抖着。
“難怪你描述我們可能遭遇的危險時,是拿‘隱匿賢者’強制灌輸做比較,這確實差不多。”“教授”感慨了一句,頗爲疑惑地說道,“那些知識真的活了過來,爭先恐後地奔向我們,好像不認真學習,就會被它們抓住,撕扯成碎片一樣。”
這與“隱匿賢者”的灌輸有顯著的不同,之前“教授”等人其實也有過類似的體驗,但對應的量很少,沒造成切膚之痛。
“原型機”看了芙蘭卡和“倒吊人”一眼,若有所思地問道:
“天師是誰?”
芙蘭卡乾笑了兩聲:
“回頭再給你們講。”
她轉而對“教授”等人笑道:
“你們的任務完成了!”
“真的?”“不用再來一次?”“事情成功了?”“教授”等人分別問道。
他們明顯地放鬆了下來,語氣裡多了幾分難以掩飾的欣喜之情。
芙蘭卡和“倒吊人”先生對視了一眼後道:
“我們這部分是成功了,另外那邊暫時還沒有出結果。”
“倒吊人”附和着點了下頭,揚起右手,對“幽藍復仇者”號道:
“返航!”
…………
“理想鄉”暗面。
“隱者”嘉德麗雅已脫離了之前那片佈滿殘破石柱的區域,脫離了與“巨龍學者”蕾蒂婭的戰鬥。
此時的她正處在一條幽黑的過道內,過道的盡頭有光亮滲入,通往的似乎不是房間,而是曠野。
前行之中,嘉德麗雅忍不住回頭望了眼來處。
她剛纔其實想留下來幫“神秘女王”對付蕾蒂婭,但最終還是決定離開。
這一是因爲她看見女王陛下拿出了一頂鑲嵌着諸多幽暗寶石的黑色皇冠,二是她本身還不是天使,“醜小鴨”也只能再用一次——那短短十幾秒的時間無法改變戰局,說不定還會影響到“神秘女王”的發揮。
三則是她還有別的事情需要去做。
嘉德麗雅轉回了視線,繼續於漆黑一片、只前方有些許光亮的過道內乘風而行。
她覺得兩側無法被照亮的黑暗裡隱藏着“理想鄉”剩餘的污穢,隱藏着那一名名巫師的墮落,隱藏着同序列非凡者總是被“隱匿賢者”強制灌輸知識的痛苦,隱藏着某些人失控瘋狂前發出的最後一聲嘶喊。
曾經,她也有類似的痛苦,也在失控的邊緣徘徊過。
靠着“愚者”先生,她初步保證了自身的安全,而脫離“神秘女王”和蕾蒂婭的戰鬥,是爲了確保“戰車”盧米安那邊不出意外,確保“窺秘人”途徑所有的非凡者都擺脫這個隱患這方面的危險,從此不必再日夜擔心知識的灌注。
當然,知識依舊會逐人,只是不再那麼頻繁,那麼恐怖。
“隱者”嘉德麗雅越飛越快,越飛越堅定,因爲前方有重要的事情在等她。
終於,她穿越走廊盡頭的光亮,來到了一片看不見邊際的荒野。
此時此刻,赤紅的月光從高處照了下來,讓荒野各處都蒙上了淡淡的血色,但並未造成實質的影響。
嘉德麗雅一眼望去,看見了站在荒野深處凹陷大洞旁的“戰車”先生盧米安,看見了已換上一身紫黑色長袍的“魔術師”女士佛爾思。
“托裡奧波死了?”“隱者”嘉德麗雅脫口問道。
“魔術師”女士微微一笑:
“真神親自出手,又有剋制的‘工具’,托裡奧波怎麼可能不死?
“非凡特性我都封印起來了,等行動結束再根據‘愚者’先生他們的意願統一分配。”
“魔術師”女士說話間,這片荒野在輕輕顫抖,泥土、雜草、石頭不斷地往虛無處剝離,幅度不大。
“理想鄉”是托裡奧波創造出來的,托裡奧波死亡之後,它自然會慢慢地走向衰亡。
“隱者”輕輕點頭,於不算濃郁的血色月光照耀下,走到了盧米安附近。
她和“魔術師”一左一右,一前一後,防備着意外的降臨。
…………
血色的圓月高懸於天空,讓太陽都爲之失色,讓所有的大陸、海洋和島嶼都彷彿披上了赤紅而邪異的薄紗。
羅思德羣島首府,“慷慨之城”拜亞姆內,一間咖啡館的露天座位上。
“星星”先生倫納德端着一杯加奶加糖的費爾默咖啡,邊輕輕抿着,邊望向匆匆忙忙趕回家中的行人。
這個世界上的絕大部分人都知道,“血月”會帶來不幸,象徵着不好之事!
“老頭,斯厄阿和祂的兄弟真沉得住氣啊,一直沒動,那些暗中爲‘偉大母親’效力的天使也沒動靜。”“星星”先生放下了骨瓷製成的咖啡杯,低聲自語道。
他耳畔隨即響起蒼老的聲音:
“祂們真要去救‘隱匿賢者’,真來破壞羅思德羣島,那問題倒不大。
“一點動靜都沒有,說明事情麻煩了。”
“星星”先生一下就明白了老頭的意思是什麼:
這說明“隱匿賢者”的存在對邪神們對“偉大母親”後續的計劃而言,已沒有太重要的意義!
這就麻煩了。
“‘偉大母親’不也出手,壓制住了正神們嗎?”“星星”想了一下道。
“既然‘隱匿賢者’的存在會削弱屏障內的抵抗力量,降低新神的誕生機率,那肯定得救一救,但這不再是關鍵,屬於做也行不做也行的那種事情。”蒼老的聲音簡單迴應道。
“星星”倫納德又端起了咖啡,“呵呵”笑道:
“確實有種情況在一點點變壞,末日將要到來,怎麼做都無法改變的感覺。”
喝了口咖啡後,這位黑夜教會的半神、大阿卡那牌的持有者收斂住臉上的笑意,低聲說道:
“但不管怎麼樣,都得自救。
“不管怎麼樣,清除掉‘隱匿賢者’都是一件好事,都能增加對抗末日的希望。”
說完,他擡起頭來,將目光投向了那輪鮮紅邪異的圓月。
月光彷彿在滴血。
…………
神秘的未知之地內。
和剛纔相比,這裡拔地而起了好幾座山峰,出現了一片汪洋大海和數不清的裂谷。
“隱匿賢者”所在之處也是由信息構成的,信息受到“愚弄”後,自然會發生不同的異變,因此創造出了現在這樣的環境。
而經過十幾二十秒的戰鬥,始終未能從突襲中緩過來的“隱匿賢者”終於被鑲嵌着衆多星屑的手杖刺中。
那由龐雜信息組成的、宛若巨蟒的虛幻光芒一下塌陷,往着手杖的尖端,往着內部某一個點。
虛化的光芒一寸寸垮塌,數不清的信息擠在一起,被壓縮成了幽暗的圓球,伴隨着星屑手杖的抽回,轟然炸開,噴薄往外。
信息的整體結構因此被破壞。
一股股信息飛落,相繼消散,而它們之中沁出了一點點緋紅。
這些緋紅急速滋長,就要聚合在一起,帶來新生。
隨着“愚者”那根星屑手杖一指,周圍虛空彎折了下來,將所有的緋紅趕到了一起,封鎖於虛幻幽黑的小型圓球內。
虛幻圓球旋即帶着聚集的緋紅一起泯滅。
然而,崩解的信息和緋紅的光芒徹底消失後,並沒有非凡特性析出,也沒有唯一性出現。
身穿黑色風衣的“愚者”霍然將目光投向了未知之地的另外一邊,那片海洋的盡頭。
一道形似巨蟒的虛幻光芒突兀地在那裡冒了出來,然後變成了一團裂出無數顆黑白分明眼珠的黑影。
信息的備份和隱藏!
這樣藏起來的備份信息,“隱匿賢者”還有不止一個!
那數不清的黑白分明眼珠飛快轉動,每個都凝聚出了虛幻而複雜的符號,將數量恐怖到極點的無用知識灌入了“愚者”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