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天還沒亮,時間在凌晨三點半左右。
在一路行軍然後又用了兩個多小時才構築完工事後,第333團總算得到了一點休息時間。
舒爾卡和一衆原部下倒頭就睡……雖然現在距離開戰不過十幾天他們還算不上經驗豐富,但戰場是個最好的訓練場,他們已經學會了能在緊張或是惡劣的環境中睡着的“技能”了。
話說回來了,如果到現在還沒學會這個也就意味着十幾天無法入睡,那隻怕早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需要敵人動手就已經玩完了。
新兵們則並非如此。
此時的他們正進入“戰前綜合症”階段……這個名字是老兵馬特維說的,舒爾卡也不知道醫學上有沒有這個名,不過這現像的確存在。
這是舒爾卡等人的親自經歷,簡單的說,就是在知道戰鬥就要來臨時每個人的表現雖然不一樣……比如此時的新兵,有的人緊張得說不出話來,有的人端着槍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前方的黑暗,有人則顯得十分亢奮,還有的人則努力表現出無所謂。
但其實所有這些都是因爲同樣的原因:緊張、害怕。
這些當然不是舒爾卡需要關心的……就算舒爾卡想關心也關心不過來,一個排就有十幾個新兵,而且睡覺這種事就算用槍頂着他們腦袋也沒辦法。
“他們需要在戰場上接受煅煉!”舒爾卡是這麼告訴自己的:“就像其它人一樣!”
於是舒爾卡就心安理得的窩在戰壕裡用行軍毯蓋着頭臉強迫自己進入睡眠。
但沒過多久舒爾卡就被吵醒了。
“砰……”的一聲槍響。
然後就有人大叫:“是敵人,敵人來了!”
接着又是“砰砰”幾槍,所有人都拿起步槍趴在戰壕前做好了戰鬥準備,舒爾卡也一翻身端着槍瞄向前方。
但很快就有人叫道:“別開槍,是自己人!別開槍!”
“誰開的槍?”連長達維多夫少尉在另一段戰壕隔遠了大罵:“我跟你們說過的,沒有命令不準開槍!”
舒爾卡定睛一看,對面上來的果然是身着蘇軍軍裝的自己人……確切的說是撤下來的,後方構築好防線爲的就是能讓前線的部隊順利後撤。
此時的他們顯然被這一陣槍聲嚇着了,紛紛趴在地上不敢動彈,偶爾還傳來幾聲哀嚎以及軍官的咒罵聲。
“誰開的槍?”舒爾卡也跟着問。
“上士同志!”一名新兵自己闖了禍,面色蒼白的回答道:“是我……我以爲他們是敵人!”
舒爾卡不由一陣氣苦,雖然這在戰鬥中應該說很正常,新兵沒經過訓練就上戰場當然會出狀況。
問題就是……有人被打傷了,甚至還有可能被打死。
這就不是舒爾卡能敷洐過去的。
正在舒爾卡頭疼時,空中突然傳來一陣炮彈的呼嘯……敵人炮襲。
“掩蔽!”舒爾卡大喊,同時不由分說的就將腦袋縮回戰壕裡。
一排炮彈在附近炸開,緊接着又是幾排炮彈,一陣緊過一陣越來越猛烈。
很明顯,是德軍發現蘇軍乘着夜色後撤於是開始乘勝追擊……這在戰場上很常見,雖然德軍通常不會選擇在夜間作戰,但敵人撤退是個很好的進攻機會,這可能會一路追殺獲得意外的戰果,訓練有素的德軍當然知道這一點。
正在撤退的蘇軍在炮擊那一刻就亂了起來,他們不顧一切的冒着炮火向後奔逃。
衆所周知,遭到敵人炮火轟炸時忌諱起身亂跑,這就連新兵都知道。
但有時又很難說清楚這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原因是德軍在使用炮火對縱深實施封鎖時另一邊肯定也發起猛攻。
趴着不動的確可以躲過炮彈的轟炸,但用不了多久,德軍就會從後頭掩殺而至,到時只怕的面對的就不只是炮彈了。
於是,原本還十分平靜的曠野霎時就變成了地獄:到處都是炮彈炸開的火光,到處都是被拋到空中的蘇軍士兵,成片成片的屍塊和殘肢從天而降,還有許多蘇軍士兵剛剛跑到戰壕上方就被彈片打倒,於是一排排的跌倒在戰壕裡,沒過多久屍體幾乎都要把戰壕堆平了。
轟炸持續了三十幾分鍾才漸漸停了下來。
隨之而起的就是慘叫聲和哀嚎聲……事實上,有相當一部份叫聲不能稱之爲慘叫和哀嚎,有許多躲在戰壕裡的新兵沒有受傷,他們只是被嚇得大喊大叫。
這是一種正常的生理反應,當害怕到了極點無法承受時,大聲喊叫能減輕心理上的負擔。
舒爾卡讓各班班長清點了下人數和傷亡,他很意外的知道只有兩人失蹤。
駐守在戰壕裡,而且戰壕沒有遭到嚴重損壞,失蹤差不多就意味着逃跑。
原本舒爾卡以爲至少有一半的新兵會乘亂逃走,畢竟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這應該是件讓人欣慰的好事,但是當舒爾卡看到那些蜷縮在戰壕裡瑟瑟發抖的新兵時,就知道這沒什麼好欣慰的……他們沒有逃走更多的是因爲沒有勇氣跨出這道戰壕。
所以,舒爾卡更應該追上那兩名逃走的新兵,並告訴他們,他們其實才是合格的、有潛力的、有希望成爲英雄的士兵。
當然,這隻想想而已,舒爾卡沒有時間這麼做,因爲前方已傳來一陣陣槍聲和坦克的馬達聲……德軍先頭部隊已經殺到這裡了。
由此可知德軍的行動有多迅速,不過三十幾分鍾他們就突破了蘇軍防線並往前推進了十公里。
或者也可以說蘇軍的撤退被德軍發現後很快就轉變成了潰退。
但無論如何,德軍已經殺到面前了,接下來就是“滾筒式”防線的問題。
“準備戰鬥!”連長達維多夫少尉大聲命令:“注意,不要誤傷自己同志!”
這時舒爾卡纔想起之前新兵因爲緊張的誤傷事件。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人會追究了,所以對新兵來說,這通炮火來的還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