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金玉良緣
事情還真的就那麼湊巧!
小毛頭所在做學徒的映月齋竟然就是楊若兮名下其中的一間鋪子!秦媽媽從毛老頭和小毛頭的話中聽到了段掌櫃、東市翹腳街這樣的字眼後已是十拿九穩,悄聲告訴了楊若兮。不過是略略一尋思,楊若兮心裡業已有了打算,喚了阿翠一陣吩咐,起身上了馬車。
“這位老爺子,我家二奶奶說了,您老行動不便,這裡離東市也不遠,我們願順道載你一程。”阿翠聽了楊若兮的話主動邀請毛老頭爺孫倆上車。老人家都那麼大年齡了,秦媽媽見他們落魄的模樣也心有不忍,連忙拿了氈子放在了車轅上,讓他們和趕車的阿貴作伴。
“等一等!”一直冷眼旁觀的大餅臉金嫂子大步趕到了馬車邊,肥碩的手指抓着車轅,衝着簾子內的楊若兮嚷嚷道:“是你要給他們兩人做主的,要是他們真的被人訛上可不管我的事啊!這裡的四鄰街坊都可以作見證的。”
此話一落,四周的人紛紛交頭接耳,誰都知道這姓金的女人黑白不分,誰在她面前都是有理說不清!有老一輩的人都知道,現在金嫂子住着的四合院還是人家毛老頭出錢買下的,只是這金嫂子的公公對毛老頭有恩,毛老頭便鬆了房產給他們金家;十多年前,這毛老頭殘了雙腿被人送到了這裡;看在每月都有人送來十兩銀子的份上,金嫂子一家對老爺子還算經心。
後來,老爺子收養了租住在四合院一對夫妻留下的孤兒小毛頭,金嫂子的公公和男人相繼去世,這金嫂子對毛老頭便開始惡毒起來;到三年前,沒人給這毛老頭送銀子了,這下子更是讓金嫂子視這爺孫倆爲眼中釘肉中刺,她性子潑辣不怕出醜,不但親自動手搜刮了老毛頭畢生的積蓄,爲了有房子出租,還直接將毛老頭爺孫倆趕到了窩棚裡住着。
老毛頭說來肯定也曾經富貴過,竟然給了小毛頭一個精巧的手鐲子,讓映月齋的楊大掌櫃答應收小毛頭做鋪子裡的學徒,管飯不管住,學徒滿三年後安排他跟一位師傅正式教習打製首飾。
小毛頭手裡的簪子經毛老頭鑑定是假的無疑,金嫂子很是相信毛老頭的判斷,害怕最後毛老頭身無長物映月齋爲了撈回損失會牽累與她,自然要想盡辦法脫了干係;要知道,映月齋的楊大掌櫃有個女兒是京城府尹的第九房姨太太,年前得了個兒子正得勢;爲此映月齋可是做了三天流水席酬神的。
楊若兮在車內看着金嫂子巴在車廂門邊塗着鮮紅劣質蔻丹的指甲,心裡一陣冷笑,人情冷暖由來讓人心生失望!從門縫裡正好看到毛老頭摟着小毛頭柔弱的肩膀老淚縱橫的樣子,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就當不想世上再來一個對生活失望的孤兒吧!
“你儘管放心,若小毛頭那支簪子真的需要賠償的話我不會置身事外的。”若不是被車子這麼一撞,小毛頭的簪子也不會落在地上崩了一角,說不定回去還能交差;雖然,楊若兮也隱隱猜到小毛頭那個羅師傅肯定有問題。
“這就好!這就好!一看貴人就是個有福的,牙縫裡漏一點點也足夠旁人一家子的嚼用了。嘿嘿……”金嫂子鬆開了車轅,讓阿貴重新趕着馬車上路,遠遠啐了一口道:“不知道是哪裡暗娼門子出來的?一輛小小的馬車充大家夫人!馬老大,你們幾個趕緊的,將那老不死屋裡的東西都給我扔到門外去!既然出了這道門,那就別想回來!”
卻不知楊若兮耳聰目明,將這番話聽個清楚,微微蹙起眉頭,從後車廂窗口暗暗記下了剛纔那個院子的位置。
“這位夫人,不知道您的首飾是在哪家首飾店定製的?”毛老頭許是想到了什麼辦法,面色沒那麼緊張,好整以暇的打量起楊若兮這個好心人來。
爲了不讓毛老頭爺孫倆難受,車廂的簾子掀起了半邊,秦媽媽這人只有一個腦袋一根線的弱智女兒,見到瘦弱的小毛頭分外的心疼,正拉着他的手和阿翠一起問東問西。
楊若兮揚了揚眉:“爲什麼毛大爺不說我的首飾是內務府裡製作的?”今早出門時,二太太就向秦媽媽打聽了首飾的來歷,她們婆媳倆還以爲是是當年的楊家從內務府裡製作的,話裡話外想要她牽線買上幾件。
“內務府裡怕沒有能做那種鑲嵌法的匠人!”毛老頭篤定的語氣很讓人懷疑他的身份。
“我們家二奶奶的首飾都是那位巧手大匠師親手製作的!”說來,最相信楊若兮編出來的瞎話的還是秦媽媽,她隱隱是知道當年巧手獲罪之後是楊家老太爺出手相救,作爲報酬,巧手神匠給楊家制作幾件稀奇首飾不足爲奇。聽到毛老頭相詢,很是得意的抽空回道。
“不可能!巧手的手藝也沒這麼好!”這一點,毛老頭更是肯定,手指指着楊若兮垂在膝側的金鑲玉玉佩,“這玉佩所用的玉器只是普通的和田玉,玉質只是普通;老夫所料不差的話這塊玉根本就是件丟棄的殘次品;然而有高人取了純度極高的黃金修補了玉塊缺失處後還別具匠心的纏了金絲在上,重新讓一塊殘玉綻放奪目的光芒,這樣的手法,巧手在世怕也是自嘆費如!老夫活了一輩子見了這樣絕世的手藝,也算開了眼!不知有沒有什麼說道?”
“金玉良緣!”楊若兮淡淡的說道,其實說法還有很多,只是她最喜歡這種叫法而已。
毛老頭手指再一晃,指向楊若兮頭上的鳳銜珠金步搖和挽在髮髻上的珍珠珠串,神色間已是心馳神往:“這位高人的手藝暫且不論,單是這份巧思才真正稱得上‘神匠’二字;新宋朝數百年來直到前朝纔開始放開以飾物入首飾之法,限於以前木質、玉質的製作方法,世人自知傳承不懂創新;可憐巧手不過是比別人多了兩分小聰明,偶爾敢於做一件旁人沒做過的式樣就被人封爲‘匠師’,他還沾沾自喜以爲真的是獨步天下;結果被推上風口浪尖,最後落得個悽慘收場;要是他能有幸見到夫人身上首飾的製造如此驚細。美輪美奐,怕死也瞑目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