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點了點頭:“不過從此戰可以看出,李子通不僅爲人兇悍善戰,而且不乏計謀,在我看來,杜伏威所部戰鬥力最強,李子通最爲狡猾,而沈法興則有江南士人的支持,各擅勝場,這一戰,陳棱算是完蛋了,不再成爲一個獨立的勢力,江淮和江南地區,只怕是這三家還會長期地打下去了。”
魏徵微微一笑,說道:“這三家中,杜伏威曾經接受了聖上的諭令與官職,名義上是服從於我們大隋的。而沈法興稱了帝,當是逆賊,已無和解可能,鄭國公,下官以爲,不妨令杜伏威出兵討伐大逆罪人沈法興,促進他們的進一步內鬥。”
王世充搖了搖頭:“我以爲這事基本上不可能,杜伏威也只是名義上臣服於我們東都罷了,而且當年他的降服,也主要是元文都促成的,現在元文都已死,他已經斷絕了和我們的聯繫,上次他和沈法興中了李子通的反間計,這才互相攻殺,錯失良機,現在李子通佔了江都,成爲三方中最強的一家,杜伏威此時絕不會去和沈法興再次開戰的。”
“倒是那李子通,現在是三方中最強的一家,有吞併其他兩家的實力和意圖,杜伏威所部驍勇善戰,是難啃的骨頭,而沈法興的實力最強,所倚仗者不過是大江而已,他又沒有成形的水師戰船部隊,守不住幾百裡的江岸,李子通如果能渡江,那沈法興要麼退往吳地,要麼就得決戰了。我以爲,可以加封李子通爲吳國公,江東總管,命他率軍攻擊沈法興,同時下令約束杜伏威,不得與李子通相鬥。”
魏徵點了點頭:“鄭國公深謀遠慮,下官不及也。”
王世充轉頭對着站在右首第三位的吏部侍郎杜淹說道:“杜侍郎,就麻煩你擬這道詔書,給李子通加官晉爵,讓他討伐沈法興吧。”
杜淹行禮而諾。
王世充繼續說道:“荊州的蕭銑,也在四處擴張,派軍隊一邊南下嶺南,去攻擊趁着隋亂而起,攻佔番州城,擊殺大隋南海郡守劉權的冼寶徹叛軍,一邊東進江州,與盤踞江州的林士弘軍隊作戰。”
“這兩路他都已經佔了優勢,估計一統南方,已經爲時不遠,我們東都和蕭銑只隔了個南陽盆地,需要早作準備。對了,李唐軍隊上次在東出洛陽時,還派了李孝恭的三萬精兵出武關,進入南陽盆地,後來怎麼樣了?”
魏徵沉吟了一下,說道:“李孝恭沒有在南陽盆地多作停留,他派太常卿鄭元壽領兵一萬,打敗了朱桀,然後全軍向着夷陵一帶而去,估計是要跟許紹會合,封住蕭銑西上取巴蜀的通道。”
“而李孝恭大軍在離開南陽盆地的時候,還留下了一個山南慰撫使馬元規,帶了五千兵馬在南陽一帶。大隋的南陽一帶經歷了多年的戰亂,尤其是被朱桀這個惡魔肆虐之後,已經殘破,南陽郡守呂子臧帶了幾千人馬獨守南陽城,苦苦支撐,無論是朱桀還是馬元規,都不能讓他投降。直到先帝的死訊傳到南陽時,這呂子臧才痛哭拜祭了先帝,轉而投降了馬元規。”
王世充的眉頭一皺:“他爲什麼投降李唐,而沒有倒向我們東都呢?”
魏徵正色道:“因爲這個呂子臧是關中人,妻子家人都在關中,一開始馬元規想勸降他時,還派他的女婿入城勸他,結果給他當衆斬殺,以明忠心。但當先帝駕崩之後,他覺得失去了效忠對象,當時李淵在關中接受了楊侑的禪讓,加上他的家人在關中,所以最後還是選擇了效忠李唐。”
王世充嘆了口氣:“只怕他更看中的是李淵那高貴的出身罷了。魏侍郎,後來呢,呂子臧我認識,其人頗爲善戰,有了馬元規的幾千兵馬相助,對付朱桀,應該是不成問題。”
魏徵搖了搖頭:“跟主公想的有點不同,一開始馬呂二人合軍,在襄陽城下大戰朱桀,打了朱桀一個措手不及,其軍崩潰,朱桀只帶了少數親隨逃跑,餘衆潰散。呂子臧想趁勝追擊朱桀,但馬元規卻不願意。”
“結果朱桀逃跑之後,收攏潰軍,其勢復振,因爲襄陽之敗失去了糧草,所以急着在缺糧之前攻打南陽城。”
“那馬元規本來是想着朱桀軍缺糧,只要守住城,其必將自潰,卻沒有料到朱桀軍可以吃人爲食,根本不缺軍糧。結果呂子臧和馬元規被朱桀堵在南陽城圍攻數月,天降大雨,南陽城牆崩塌了一大截,呂子臧和馬元規都先後戰死。這麼一來,反而是朱桀控制了整個南陽盆地。”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在這個亂世,誰更沒有下限,誰更可能成功,朱桀算是把這一點發揮到了極致,但其所部雖然人多,畢竟是烏合之衆,掠人爲食又實在是逆天而行,終將覆滅。”
魏徵嘆了口氣:“朱桀攻取南陽盆地之後,下令各處的塢堡,城寨都要進貢女人和小孩以供軍糧,聚衆自保的大隋官員陸宗興,顏民魯等人,全家都被其吃光,並把吃剩的骨頭分發到各堡各寨,以示震懾。”
王世充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兩位都是著名的士人,顏民魯還是一代文豪,寫出顏氏家訓的北齊名臣顏之推的兒子,想不到也遭遇了這樣的慘劇。可惜。”
魏徵沉聲道:“鄭公,朱桀倒行逆施,天怒人怨,我軍不妨先出兵消滅此賊,這樣一來穩定了後方,二來也可收天下人心。”
王世充沒有說話,雙眼之中碧芒閃閃,來回地在大殿上踱起步來,殿上一個個的文官武將都站了出來:“下官附議魏侍郎的提議。”
“下官也附議。”
“大帥,下命令吧,俺老費願作先鋒,宰了這狗孃養的人渣!”
王世充停下了腳步,轉過了身,緩緩地說道:“擬詔,封朱桀爲楚王,荊州總管,右羽衛大將軍,使持節,都督荊漢諸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