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微微一笑,說道:“平時確實不能放虎歸山,但這次的情況特殊,準確地說,不是放,而是交換。”
費青奴瞪大了眼睛,奇道:“交換?大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俺不明白啊。”
杜如晦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難道,大帥是要用這些俘虜來交換敵營裡的河陽軍士們的家屬嗎?”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地看向了獨孤武都和獨孤機,獨孤武都的臉色變得慘白,咬了咬牙:“大帥,屬下的將士們,之所以沒有直接在戰場上第一時間反正,就是因爲家人都在李密的手裡啊,還請大帥能發發慈悲,救他們一命吧!”
沈光勾了勾嘴角,冷冷地說道:“獨孤將軍,你們在反正的時候,應該就考慮好了這件事啊,拿四五千的精銳賊寇俘虜,來換幾千老弱婦孺,這可不是划算的買賣啊,到時候賊軍得了五千精兵,我們卻多了上萬的老弱,還要消耗大量的糧食,這讓我們如何防守呢?”
來整也嘆了口氣:“獨孤將軍,不是我們不通情理,只是這城中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要不是糧食不足,我們又何至於驅民離城呢?這樣好了,我看還是留這幾千俘虜一命,在城裡作爲人質,有這些人質,想必瓦崗軍也不敢隨便對河陽軍的家屬下毒手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說道:“你們看吧,李密絕對不會就讓這些人當人質的,以他的狠毒,這些天吃了這麼大的虧,軍心士氣不穩,又出現了河陽軍這樣戰場上成建制大規模地歸降,他若不出手嚴懲,只會產生連鎖效應。之前的王德仁叛逃,他就直接斬殺了上千名跟着王德仁逃跑的部屬留在大營的家屬,這回,也不會有例外的!”
獨孤武都的眼中淚光閃閃,拱手道:“大帥,求你救救我們將士們的家人吧,他們只是遵我們的將令行事,無論是降敵還是反正,都是執行命令的普通軍人而已,若是真要承擔禍事,獨孤武都願意以這條命來償還。”
獨孤機也跟着拱手道:“末將也願意追隨武都將軍!”
王世充笑着擺了擺手:“二位,我只把你們兩個交出去,仍然不可能阻止李密的殘忍屠殺,說到底,他一來是要阻止手下的逃亡和叛變行爲,二來,也必須要通過這種方式來重振越來越低的士氣,瓦崗軍這回挾勝而來,就是想一鼓作氣拿下河陽城的,一旦失敗,就有土崩瓦解的可能,所以李密雖然屢次失敗,但仍然不會走,一定會放手一搏,在總攻之前,斬殺叛逃將士的家屬,就是一種立威,也是一種信號,若是再有人想要保全實力,不遵號令,這就是下場!”
衆將聽得毛骨悚然,渾身冒冷汗,就連費青奴也勾了勾嘴角,心有餘悸地說道:“奶奶的,這種事李密還真做得出來。”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如果換了我在李密這個位置上,現在也一樣會做同樣的事情,無他,就爲了取勝,這與仁慈或者殘忍沒有關係,作爲主帥,打勝仗就是唯一的標準,不擇手段,所以當年本帥在江南坑殺幾萬反賊,可到了淮北的時候又對俘虜是一個不殺,不是因爲本帥良心發現,突然要變個好人,只不過是因地制宜,順應形勢罷了。”
魏徵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候終於勾了勾嘴角,說道:“那麼大帥就認定了李密一定會拿這些家屬來進行交換,而不是直接殺了以震懾部下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李密很聰明,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河陽軍已經反正,是不可能追回來了,但裴仁基的本部精銳卻有四五千人給我們這一戰所俘虜,如果他現在殺光了河陽軍的家屬,那我們也必然會殺光裴仁基的這些俘虜,如此一來,裴仁基肯定心生怨氣,這些是跟隨他多年的老部下,不是隨便用一兩萬山寨部隊就能補充的。”
“所以如果有機會,李密一定會想要交換,同時,這些俘虜進了河陽城,也知城中虛實,他要知道我們的情況,不過反過來,我們也可以利用這些俘虜,把我們想要傳遞的消息告訴李密。”
魏徵的眼中冷芒一閃:“主公是要告訴李密,城中缺糧是嗎?那咱們就應該給這些俘虜都好吃好喝,然後這兩天讓其他的軍士們也都酒足飯飽纔是。”
王世充笑着擺了擺手:“不,玄成,你這樣做騙騙翟讓沒有問題,李密是何等精明圓滑之人,會看不出這一點嗎?他之所以前面一直急攻河陽,就是認定了城中軍械和糧草充足,卻並不知道我們只有軍械,存糧卻不夠旬日,所以我們只有反其道而行之,給這些俘虜摻了沙子的豆餅,而看守他們的軍士,也只能委屈一兩天,喝稀粥米湯。”
費青奴睜大了眼睛:“李密真的會信嗎?”
王世充笑道:“李密的性格我清楚,他本就相信城中有糧,我這樣一做,他一定會以爲我是故意這樣爲之,目的是爲了騙他相信城中無糧,所以可以長期圍困,避免攻城,現在南城的城防已經給打得差不多了,猛攻之下可能城牆會整片崩壞,他會想我們是在用緩兵之計,目的是爲了搶修城防。如此一來,交換了俘虜之後,他必揮軍猛攻,那時候,就是我們和李密決戰之時了!”
所有的將領們都睜大了眼睛:“決戰?大帥,這是什麼意思,是要出城決戰嗎?”
王世充哈哈一笑:“不錯,李密一定會集中全部力量,四面同時開攻,但真正的攻擊點,多半還是選擇南城,他不敢強攻,那樣會損失太大,但會利用換俘的時候,突然接近,以那些婦孺爲前驅,看着吧,他馬上就會派人來談換俘的事了!”
一個拖長的聲音從帥府外響起:“大帥,瓦崗軍的使者來了,要面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