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微微一愣,臉上閃過一絲疑慮:“就只要這些嗎?”
王世充點了點頭:“不錯,只要這些就行,對契丹人,賞賜不能太多,也不能不給,保持一個讓他們若即若離,不叛不助的姿態,就可以了。”
楊廣的嘴角勾了勾:“這又是什麼意思?難道朕不能多給點錢,讓他們出兵助戰嗎?突厥人藉口路遠,上次就沒來,要是有突厥騎兵相助,我們也許不會輸成那樣,現在有契丹人作爲助力,爲何不用?”
王世充正色道:“陛下聖明,契丹八部,跟勿吉人之間,也是不停地衝突,廝殺,上次高句麗是出了重金,拿出了兩到三年的糧食儲備,分發給契丹和高句麗的各個部落,讓他們共同出兵,這些蠻族僕從才全來,不然若是互爲死仇的契丹人和勿吉人不是同時來,那被徵發的部落肯定會憂心自己的老家被敵對部落偷襲,不會出死力作戰的,突厥人之所以不來,也正是這個原因,不想留給仇家們抄自己老家的機會罷了。”
“而且上次平壤之戰,我軍固然是全軍覆沒,可是契丹和勿吉的騎兵也是損失慘重,他們在第一線作戰,面對我軍殿後部隊的強弓硬弩,雖然最後取勝,但也是十損三四,而戰利品除了一些裝備外,多數沒有撈到,可以說得不償失,這纔會跟高句麗人起了嫌隙,勿吉的突地稽想要投降內附,而契丹八部,也是與淵太祚心猿意馬,不想再幫忙了。”
楊廣點了點頭:“王愛卿,朕聽出你的意思了,你是說即使朕再出錢出物,這些契丹人也失了戰意,會和突厥人一樣,藉故推脫不來,對吧。”
王世充嘆了口氣:“要是他們來。可能問題更大,夷狄人面獸心,非我族類,向來畏威而不懷德,給了他們好處就會來,若看我軍不利,就有可能生出異心。趁火打劫,甚至臨陣叛變了。”
“上次高句麗之所以一直隱藏他們這些蠻族僕從騎兵。直到決戰的時候才放出來,之前的一系列作戰中寧可折損本國的兵馬,不是因爲對這些蠻族有多好,而是他們深知這些蠻子素無信義,見風使舵,本方佔優時會跟着掩殺,本方不利時隨時可能叛變,所以就是要把他們留到平壤城時,面對我方因爲中了計而又累又餓的疲兵。再讓他們打頭陣衝殺,如此,纔能有如此大捷。”
楊廣的眉頭一皺:“這麼說來,朕還不能用這些蠻夷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是的,再戰高句麗,他們的戰法還會是老一套,閉城死守。拖垮我軍的後勤,而絕不敢在我軍出師之初,糧道未絕的時候出城野外決戰的,所以這些蠻族騎兵,不能指望他們去攻城拔寨,用處其實不大。反而要花大量的糧餉來養活,只會白白增加幾萬張吃飯的嘴,事倍功半。”
楊廣的眉毛一挑:“那要是朕不讓他們衝殺在前,而是讓他們在後方保護糧道,不讓他們和高句麗人接觸,也就不會有叛變的機會吧。如此一來,朕不是可以省了大量的押運糧草的軍力。投向前方戰事呢?”
王世充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不行,蠻夷性格貪婪,看到糧草軍械,有可能會起了貪念歹意,將之劫掠而去,我軍要派兩倍以上的軍力看着他們,纔可能讓他們不至於生出歹心,消耗只會更大。”
楊廣咬了咬牙:“想不到召集這些蠻夷作戰,竟然要這麼麻煩,也罷,王愛卿,既然這些契丹人派不上用場,那我們還要收買他們做什麼呢?直接派兵護送突地稽回到自己的部落,不就行了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突地稽來請求內附,這是這些原來臣屬於高句麗的僕從蠻族的第一次,微臣愚見,陛下一定要讓他們舉部落遷移到我大隋境內加以安置,賞賜他們米糧穀物,允許他們選擇放牧或者是耕地,以作示範。”
楊廣奇道:“示範?給誰示範?朕要這些蠻夷是來幫天兵打仗的,不是把這些人當成大爺一樣供起來,王愛卿,你不明白這點嗎?”
王世充正色道:“陛下,那些蠻夷部落,一向是事大畏威,以前不與我大隋接壤,所以會臣服於高句麗,現在見識到了我大隋的強大,又被大隋切斷了和高句麗的聯繫,就會開始想着改換門庭,向大隋臣服,之所以猶豫不決,無非是怕上次平壤之戰中,殺傷我軍甚衆,陛下會發雷霆之威,將之擊滅,所以纔會個個觀望,不敢投降,那突地稽若不是給契丹人突襲,無法回故土,也不會向陛下請降內附的。”
楊廣點了點頭:“朕本以爲那突地稽是慕名而投,聽你這麼一說,還真的是走投無路纔來的,既然不能徵調這些蠻夷從徵,那朕看也沒必要留着他們了,給這突地稽一些錢糧,把他打發走就算啦。”
王世充微微一笑:“陛下當知千金買馬骨的典故,當年燕王爲求千里馬,不惜千金買了匹千里馬的屍骨,置於高臺,其後果然有人進獻真正的千里馬。而這突地稽,就是這個馬骨,他的部落又小又弱,但是他是第一個主動來投的勿吉部落頭人,如果陛下對其加以厚待,讓其他的蠻夷各部都知道歸順大隋的好處,那契丹和勿吉故地的這些蠻夷部落,就一定會爭相來歸附,不復成爲威脅了。”
楊廣先是本能地咧嘴開笑,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可是要養活這幾十萬蠻子,是不是太費了點?要是他們都來內附,我營州前線,可沒這麼多錢糧來養活啊。王愛卿,這關外遼西之地,本就荒涼,就是我營州的駐軍,都要靠從涿郡和懷遠鎮運糧維持,哪還能養活這幾十萬蠻夷呢?不可不可啊。”
王世充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陛下,微臣可沒說要養活他們啊,微臣只是要讓他們覺得,投靠大隋,更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