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位青年,長着着飄逸的藍色頭髮,溫雅俊朗的外貌,棕色的眼睛和堅毅的下巴,活脫脫一副法耶的傳承衣鉢。
“阿圖羅,這位就是我們的外公哈布雷克公爵大人!”蘇菲俏皮地介紹,隨即又對着哈布雷克公爵說:“外公,這就是阿圖羅。”
“外公,您好!”阿圖羅連忙行禮,再起身時,眼中已經有了些晶瑩的光。
老人眼中也是光亮一閃,喜色似乎只是一瞬,但隨即恢復了往日的沉靜。這是天空中又炸響了一個魔法彩花,霓虹般的光映在哈布雷克的側面,變幻明滅,難以看清他複雜的表情。
“嗯,阿圖羅,這位是?”哈布雷克公爵只應了一聲,就出乎意料地扭頭問起了埃託奧。
蘇菲拍了一下愣在那裡的阿圖羅,連忙介紹道:“啊,外公,這位是龍族勇士埃託奧,是哥哥的搭檔。”看來,要讓一貫的五好生阿圖羅適應外公的脾氣和說話方式,還得一段時間呢。
孟克彤大師、拉格魯大人等一些實力不俗的高手,這時候都陸陸續續來到了城堡大門之外,埃託奧不小心泄露出來的龍威還是相當引人注目的。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貝蒂娜和菲奧納的眼睛,只是她們並沒有露面,蘇菲的哥哥不關她們的事,因而連奧薩羅派出的暗中跟隨前來負責保護阿圖羅的魔族,她們也沒有理會。
哈布雷克公爵若無其事地將阿圖羅介紹給大家,趁着魔法表演還未結束,衆人默契地迅速回到了城堡裡。長輩們自有公爵大人去應付,兄妹倆去了水漾花園,埃託奧去了梅西的小院兒。
把阿圖羅讓進了自己的小書房,小妖從妖精界裡飛出來,停在蘇菲的頭髮上面,開心地跟阿圖羅打了個招呼。
“那邊的成人禮還沒有結束,待會兒我們再去找外公。”蘇菲一邊說着,一邊泡茶給阿圖羅。“現在天嘉雲城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好嗎?過幾天我就準備出發去那裡了。”
阿圖羅微微一笑,“他們身體都不錯,只是因爲戰爭,現在家裡的情況有些混亂。”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刺繡精美的小袋子,遞給蘇菲,“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禮物?”蘇菲的眼睛彎起來,“阿圖羅,其實你能在今天跑來,對我來說就已經很好了。”她小心地打開那袋子,裡面居然是一個大約十幾公分長的用乳白色魔晶石雕刻出來的自己的雕像。
肯定是自己,神態和衣飾都與自己絲毫不差。
小妖驚叫起來:“手工雕出來的!手工雕出來的!”對她來說,無論是雕刻還是塑造,只要在妖精界裡都可以憑藉意念而成,她從未想過用純手工雕刻打磨魔晶這麼堅硬的東西。
蘇菲柔聲問道:“阿圖羅,這是……”
“喜歡嗎?”阿圖羅端起茶杯,微微笑着道:“斷斷續續的,用了很長時間。”
“也是你自己弄的?”以前阿圖羅就送她過一對他親手做的鑲嵌着水滴狀的紫色魔晶石的耳飾,那晶瑩剔透的紫色與蘇菲眼眸的顏色相同,非常可愛。
“嗯。”
“我很喜歡,謝謝哥哥。”蘇菲很感動,她點點頭,暖意一點點地涌進心裡,越來越多。能有這麼一個總惦記着她的哥哥,她是多麼幸運!
客人們紛紛告辭走了,今天的宴會讓那些喜歡八卦的人們擁有了今後一個月的談資。不僅有哈布雷克家新出現在疑似繼承人少女以及她看起來高深莫測的實力,而且還有那位神秘的所謂“隱世家族”帥男,甚至據說已經在城堡裡現身卻僅有少數人見過的龍騎士大人。
總之,這次的成人禮,使實力雄厚、行事低調的哈布雷克家族終於在衆人面前露出了冰山一角。告辭而去的來賓有因此而摩拳擦掌的,有失望遺憾的,也有按兵不動保持觀望的,幾乎每個人都乘興而歸。
其中最遺憾的人就是埃拉公主殿下了,她在離開城堡之後才獲知龍騎士大人出現的傳聞。如果不是已經很晚了,她真想馬上掉轉車頭再去一次哈布雷克城堡。
還是公爵大人的書房休息室,蘇菲陪着阿圖羅去見外公,就像以前阿圖羅常常陪她去見法耶一樣。
“怎麼打算的?”哈布雷克公爵大人像當初第一次見蘇菲一樣,一進門就冷冷地放出氣勢嚇唬阿圖羅。
阿圖羅想起剛纔妹妹偷偷告訴他的應付外公的幾個絕招,不由心下暗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地回答:“我是在母親那邊看到您的信的。正好這段時間我在天嘉雲城休整待命,所以就過來了,時間很緊,過了明天就得回去。”
儘管阿圖羅與法耶長得很像,可公爵大人卻忽然覺得這孩子似乎並不像他爸爸那麼招人討厭,或許是因爲他長着與他一樣的藍色頭髮的緣故吧。
他點點頭,“你的情況我基本上都瞭解了,我想知道,你認爲這場戰爭再打下去會怎樣發展?
連蘇菲都沒有想到,外公一上來會問阿圖羅如此不好回答的問題。“外公我們坐下說,喝點什麼?酒還是茶?”
通常這個時候,她和外公兩個都已經道過晚安了。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不僅因爲她的生日、成人禮,還因爲阿圖羅來了,因爲阿圖羅第一次見外公,蘇菲忍不住想拿出酒來慶祝。
公爵大人眼中精光一閃也來了興致,“好!拿好酒來。”
他一說拿酒,小黑馬上從蘇菲肩上一躍而下化爲人形,也不講話,酷酷地坐到了蘇菲邊上,看樣子他也想插一腳。
別人倒還罷了,阿圖羅終於露出震驚之色。他之前已經猜到馱着蘇菲去迎接他的就是小黑大人,可是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小黑竟然可以化爲人形。
“呵呵,小黑已經進階了。你知道的,他其實是魔界的神獸,很厲害的。”蘇菲一邊把最好的酒擺出來,一邊跟阿圖羅介紹。
“以後你叫我小黑,我叫你阿圖羅。”小黑很乾脆,他把酒瓶搶到手,然後得意地瞥了瞥阿圖羅,“我不會叫你哥哥的!”他可不像小妖那麼傻,蘇菲的外公就叫外公,蘇菲的哥哥就叫哥哥。
小妖從妖精界裡跑出來,笑嘻嘻地道:“外公,阿圖羅哥哥,你們有話慢慢講,我有事找小黑。”說着一揮手將小黑帶進了妖精界。
他們這麼一打岔,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變得鬆弛下來。對於外公的問題,阿圖羅思考了一下,從容不迫地回答道:“外公,根據我的觀察,目前狀態下,戰爭已經被拖入了雙方相持的階段。短時間內,看不出誰能佔據壓倒性的優勢,這個時候,藉助外力或者戰爭環境的變化可能是引起雙方實力改變的要點。”他頓了頓,似乎在思考下面的話語,然後壓低聲音說道:“不知道我的預測對不對,我感覺,在不遠的將來,會有重要的事件發生,甚至改變戰爭的性質。”
公爵大人放下酒杯,盯着阿圖羅,眯起了眼,“哦?這話怎講?”看起來,這個年輕人的見識和觀察力似乎超出了同年齡的一般人呢。
“現在的戰爭,起因是獸人族和馬森勞倫帝國聯手侵佔奧蘭帝國的土地、糧食與人口資源,不過,隨着戰爭的發慌,獸人族和人族內部又發生了分裂,並且重組了聯盟,不再是族羣間的戰爭,而是變成了各種邪惡同盟與我們和平力量之間的角逐。但是現在,”他看了看認真聽着的外公,一字一句清晰地接着說道:“神魔二殿介入戰爭的程度越來越深,雙方的衝突和立場愈加明顯,戰爭雙方的核心利益將逐漸從領土轉向精神信仰的問題,而這將會使局面更加複雜,捲入的族羣將更加繁多,甚至難以辨別敵我、真僞和對錯。
阿圖羅停了下來,他的這一段話引起了哈布雷克公爵的深思,也讓蘇菲驚訝於他的敏銳,一時之間幾人都沉默了。
“很難想像,如果魔族、神族、龍族,還有其他族羣也加入到這場龐大的混戰中來,世界會是什麼樣子?”阿圖羅低下頭,喃喃地輕聲說道,他的聲音在不大的空間裡迴盪,似乎勾勒出了一個更加殘暴血腥的戰爭場面。
阿圖羅的到來讓蘇菲非常激動,明知道他一路很辛苦,明知道應該讓他早早去休息,她還是忍不住想和他多聊聊。待她重新回到水漾花園的時候,已經夜深了。
今天的來賓中有不少是紀坎普斯乃至凱德帝國頗具影響力的人物,無論他們抱着何種心情來見證她的成年一刻,也無論他們對她有怎樣的看法,都不會影響到她目前的生活。可是外公雖然沒有公開她繼承人的身份,但相信很多人都看出了端倪。也就是說,隨着她的長大,責任越來越近了,將來與這些權貴們的來往一定少不了。
這對宅慣了、自由慣了的她來說,或多或少還是有些壓力的,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即將被困住的感覺。不管怎樣,她想,在那之前先要把外婆找回來。
靜不下心來修煉,很長時間才入睡,可是沒多久又醒了過來。月光穿過半開的窗戶照在蘇菲的臉上,沒來由地,她開始想奧薩羅。
有關他的記憶隨即如潮水一般淹沒了她。她用胳膊蓋住眼睛,好像這樣就能讓她像躲開月光一樣躲開對奧薩羅的想念。好像過了很長時間,她挫敗地嘆息一聲挪開胳膊,睜開眼睛,越是這樣,她越是想他。
想和他一起經歷的那些事,想他曾經對他說過的話,想他的眼睛,想的在眉毛,甚至想他的衣服和頭髮……
前幾天找他的時候,他似乎很忙碌的樣子,所以現在她也沒有用“元”去呼喚他,她知道他在做重要的事,知道不可以常常去打擾他。全無睡意,好索性爬起來坐在牀上,用雙臂圈住膝蓋,傻傻地呆着,任由思念在寂靜的深夜裡馳騁。
正在此時,一片大霧從窗外飄進來,片刻之後,屋裡多了個人影。
“蘇菲。”頭頂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奧薩羅。”蘇菲啞着嗓子叫了一聲,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她感覺到自己回到了那個熟悉的懷抱裡,聞道了那令她安心的味道。
“你怎麼來了?”她問。
“你在呼喚我,不是嗎?”奧薩羅對着她的頭髮溫柔地低語,好在他最後真的決定來紀坎普斯探望成人後的蘇菲,就在瞬移過來前的剛纔,從“元”那邊傳來的波動是如此強烈,那種從來沒有過的強烈,讓他感到心神不寧。“成人禮…遇到什麼事了?”他所能想到的只有這個。
“你都知道了?一個儀式而已。”蘇菲低聲地說,她的嘴脣貼着他的衣服的前襟。
“嗯?”奧薩羅提高了聲線,他的眉頭皺起來。
“啊,沒事,阿圖羅來看我了。”她依然把頭窩在他懷裡,“其他的沒什麼。”
“阿圖羅?”
“嗯,他是我哥哥,是個龍騎士。”蘇菲的嘴角忽然翹起來,“你讓人去保護我的家人,怎麼都沒有事先告訴我一聲,害我白擔心那麼久。”她小聲抱怨着。
他用一隻手勾住她的下巴,使她擡起頭來望着他,他低垂的眼睛注視着她,他的雙脣繃緊了,但他的聲音卻是柔和的。“我要知道你剛纔怎麼了?”他不容她岔開話題。
蘇菲的臉驀地紅了,眼睛也開始變得迷濛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她結結巴巴地道:“我,我,睡不着,有點兒想你…”她發現他的眼睛變成了深不可測的幽暗,於是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臉上的紅暈開始向身上蔓延,她一定是在不知不覺中往他傾了過去,要不就是他摟在她腰上的雙手加大了力量,使她直接抵着他堅實的肌肉。就在同一瞬間,蘇菲注意到他目光中閃耀着的一絲震驚的火焰,她感到自己也驚訝的張開了嘴巴。
他低呤一聲忍無可忍地她脣上吻了一下,然後擡起頭一臉疑惑地凝視着她的眼睛,“你對我做了什麼?”
她詫異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笑了。當他稍稍退後的時候,她的手掌本能地貼在了他的胸口,她摸到他的心臟在他的衣服下面“怦怦”地急速跳動。
他把她的手捂在那裡,拇指輕輕撫摸着她的手指。
她看着他的眼睛低低地柔聲道:“我什麼也沒做,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