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宋各地官府衙門的辦事效率,一直以來都是很沒溜兒的,不過眼下黃州府的動員速度顯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
七月二十六這日,黃州主薄的侄兒黃傑娶親大宴全城,這府衙各司的主次官員、官吏無一人缺席,可不少人卻是在喝過了喜酒就徑直出城奔赴了各地,這日晚間就基本將政令完全傳達到位了。
而且這日下午,黃州的水市頭子也傳來消息,說是見着鄂州水軍都統司的艦船全數開拔使往下江去了。到了晚間,曹知州派去鄂州聯絡的書吏也才越江返回帶來了確切消息,說是早兩日前,便有童貫的信使繞道黃陂南下過江,將指派鄂州水軍都統司大軍南下,在彭澤、池州一帶沿江巡防,阻止破石軍渡江的軍令送到了鄂州府衙。
很顯然,童貫這麼做,說是爲了公事只怕鬼都不信,就是爲了斷了黃州水運的道路罷了!
對於這個消息,反正也在衆人的意料之中,反正在操持政務方面,姚政自然是一把好手,這次的轉運雖然在時間是卡得很死,但需要調度的程序和步驟也就和往常轉運兩稅糧賦一般,因此倒也沒什麼驚慌的。
而這個消息的證實,也在無形中激怒了黃州府衙上下官吏,要知道官場之上最忌的就是對事不對人,一竿子操翻一船人。你童貫要搞姚政,你單獨弄他就是,爲什麼卻是用了轉運軍輜這麼大一個事情來弄,若這事當真如了你童貫的意,豈不是整個黃州的官場都要一同陪着吃了掛落。
而且,這個事實也讓姚政清醒了過來,他之前重主薄之位而輕轉運使之實權,是極端錯誤的做法。
要知道這轉運使的官職,最早是在宋太宗時設立,最高行政單位稱某路諸州水陸轉運使,其官衙稱轉運使司,俗稱漕司。轉運使除掌握一路或數路財賦外,還兼領考察地方官吏、維持治安、清點刑獄、舉賢薦能等職責。宋真宗景德四年(1007年)以前,轉運使職掌擴大,實際上已成爲一路之最高行政長官,即便如今有所收斂,但掌握的實權也遠遠比一個主薄姚大得多。
也即是說,姚政頭上這頂黃州水陸隨軍轉運使的官帽可不簡單是一個臨時工虛職,他其實是有實權的,即便是姚政這等名義上是專爲轉運罐肉這等軍輜所設立的水陸隨軍轉運使,也是可以根據自己的判斷,組建轉運差役部隊,甚至根據需要他還可以組建轉運船隊和護航水軍!
若是早先膽子更大一些,自行組建了轉運船隊,那還會像是如今這般被童貫把路都給堵死了?
不過,如今來研究這問題是沒意義的,只有全力以赴陸運而已了!
這首先,在役民伕調集之所以給了三天的時間做緩,是爲讓民伕好能處理家事,而這期間府衙自然不會閒着,便有府庫司出面組織吏員招募幫閒苦力將五千石糧秣整理打包,並徵調在役車伕修繕車輛,隨後由馬快班組織人員先行前往沿途各縣打探匪情並通傳消息,調集本地民伕和守備廂軍、弓手製備行營所需用具、軍械等等。
與此同時,在流民中招募民伕的工作也同時展開,二十七日一早倒也是門可羅雀,等到了下午,見城內果然全都動員起來後,便有近八百餘成年男子來報,攜有家眷三千餘人;二十八日增至一千二百,家眷七千;三十日便達一千七百人,家眷一萬一千餘。
而黃州府衙這次拿出的轉運章程也是極爲的細緻,整個轉運過程分爲三步:第一步、抽調大車一百五十輛,其中一百輛裝民伕一千人,五十輛裝糧秣和建造工具先行出發,沿黃州去往安慶府的道路,在沿途縣城外每隔三十里舍一座轉運站;第二步、返鄉民伕攜家眷護送轉運車輛出發,民伕、車輛日行二舍,家眷日行一舍,次第前進;第三步、車輛轉運軍輜完畢後,再折返裝運民伕家眷轉運各縣。
想要將五千石糧秣、萬擔草料和兩萬罐肉在八月十五之前全數送到安慶城下,這絕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過只要在八月十五之前,負責開路舍轉運站的先頭部隊只要將轉運站設到了安慶城,然後隨便送上十車八車的糧秣草料和罐肉,便不算違了軍令。
所以,八月初一這日,姚政着了一身綠油油的大宋官服,騎着黃家的牽來的高頭良駒,身後左邊跟着大押司姚榕,右邊跟着馬快班頭馬萬,便押着一百五十輛大車組成的先頭部隊往安慶府方向開拔而去。
大車以騾車爲主,驢車爲輔,其中一百一十輛載人一千名,三十輛裝載建造工具,糧秣用度只裝了十車。
原先舅母和兩個姨娘說要來送,卻是叫姚二孃給打發了回去,只有姚玉哭鬧着逼迫黃傑,這才得以跟來。只是這妮子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往日姚政不是沒有出過公差,就算去江邊督促河工也是等閒半月一月纔回,可這次姚玉卻是止不住的啼哭,竟叫黃傑也是心裡生出了驚懼來。
按照慣例,喝了壯行酒後,姚政便把黃傑叫至馬下,諄諄教誨道:“傑兒,爲父此去,你也莫要多****閒心,也萬萬不可荒廢了課業。”
黃傑知機答道:“俺理會的!若有差池,舅父也莫亂來,俺着了孫家大兄、二兄沿途遮護,若是有事,只要支應一聲就成。”
姚政哈哈一笑道:“怕甚!爲父怎說也是朝廷命官,豈會有什麼差池!倒是玉兒,承了她孃的脾性,俺這個做爹爹也是無法了,愧煞了!”
黃傑點點頭,卻是沒話再說,便退到一旁,姚政又與府衙同僚寒暄一番,便命人甩了響鞭信號打馬便去了。
誰知他一走,姚玉便又大哭起來,無奈之下好言勸回姚玉後,黃傑忍不住打馬追了上去。可一直追到了舉水河邊,黃傑也不敢上前與舅父說話,這出發之前,該交代的都已經交代清楚,該細說的也都說了明白,黃傑是真找不出藉口,他也知舅父性格,躊躇了許久,直到姚政的身影在過舉水上的便橋後失去了影子,這才訕訕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