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不會，纔是最不爽咱們部族規矩的那個人吧？”
季曉鴿仰起小臉，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這條身形高大健碩的【破壞王】傭兵團團長，這位年輕得可怕的史詩階強者，如此問了一句。
在這裡簡單提一下，儘管今年三十七歲的拉爾戈就算是在玩家眼中也絕對算不上‘年輕’了，但考慮到他史詩階的實力，三十七週歲這個年齡確實擔得起‘年輕’二字。
還是那句話，儘管在以‘墨檀’爲基本視角的情況下，我們見識了大量才能優秀到令人髮指的年輕人，但如果將這些人的水平默認爲主流，那就是妥妥的倖存者偏差了。
無論是醒龍、問秋、雙葉、季曉島、沐雪劍、國士無雙這些年輕有爲的玩家也好，還是修·佈雷斯恩、菲雅莉·格雷厄姆、福斯特·沃德、路加·提菲羅（幼崽時期）、賈德卡·迪塞爾（幼崽時期騎士路線）這些年輕有爲的NPC也好，都屬於鳳毛麟角中最離譜的那一列，是根本無法代表大衆水準的超級特例。
換而言之，儘管財富聖女菲雅莉二十出頭就踏入了史詩境，儘管跟菲雅莉差不了兩歲的醒龍同時摸到了‘領域’和‘史詩’的門檻，儘管紫羅蘭那位三十歲不到的攝政王修·佈雷斯恩極有可能成爲帝國曆史上最偉大的皇帝，但這些註定會被聚光燈照到、歷史書寫到、吟遊故事提到的人並不具備代表性。
所以雖然跟菲雅莉這種天才神眷者比，三十七歲才進史詩確實是有點兒太晚了，但與絕大多數玩家和NPC相比，已經是他們只能在夢裡完成的壯舉了。
至於之前提到的那些人，則屬於但凡想象力差點兒連做夢都夢不到的，所以才無法被納入‘常識’中。
那麼，言歸正傳——
在季曉鴿這句話說完之後，原本臉上還掛着溫和笑容的拉爾戈當時就僵那兒了。
而墨檀則是在聽到這番話之後啞然失笑，並在拉爾戈僵住之後沒有了‘笑’，只剩下‘啞’了。
“啊……”
一句話把倆人整懵了的季曉鴿眨了眨眼，輕呼道：“我還真蒙對了啊？拉爾戈團長你真喜歡外族姑娘啊？！”
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拉爾戈張了張嘴，愣是什麼都沒說出來，隨後緩了好一會兒才表情尤爲複雜地微微頷首，用乍聽上去並不是很確定，但一細琢磨就知道特別確定的口吻遲疑道：“……大概？”
唰！！！
儘管並沒有真的出現如上音效，但季曉鴿的雙眼確實肉眼可見地明亮了起來了，整個人瞬間變得神采奕奕，小臉紅撲撲地大聲道：“說說！說說！”
“咳，夜歌姑娘你小點兒聲。”
拉爾戈有些慌張地伸出食指在嘴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小心翼翼探頭看了一眼前面幾個正在埋頭拉車的年輕人，確定他們啥也沒聽見之後才輕舒了一口氣，然後關緊車門、拉好車窗，表情微妙地盤起腿席坐在兩人對面，語氣很是糾結：“我一開始是過來幹什麼的來着？”
已經被點燃了八卦之魂的季曉鴿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隨後鬼鬼祟祟地抱着墨檀的胳膊壓低聲音向拉爾戈問道：“所以真就是這麼一回事？”
“大概吧。”
拉爾戈摸了摸鼻尖，隨即輕咳了一聲：“但是吧……兩位應該也知道我身份比較特殊，畢竟【破壞王】傭兵團團長這個位置，基本上也就等同於我們‘洛亞’一族的族長了，所這事兒雖然也不是不能跟你們說，但……”
季曉鴿眨了眨眼：“但？”
墨檀無奈地嘆了口氣，提醒道：“咱得保密。”
“哦哦！”
季曉鴿立刻小鴿啄米似的用力，連聲道：“那必須的！”
“只對我們這邊的人保密就行。”
拉爾戈抱着胳膊靠在一大箱糧食上，補充道：“迪塞爾老爺子、牙牙姑娘和小鹿姑娘要是好奇，你們也可以簡單跟他們提一下，沒關係的。”
心下同樣好奇，但並沒有像季曉鴿那樣把情緒寫在臉上的墨檀表情有些猶豫，遲疑道：“這合適麼？”
“哈哈，其實也沒什麼不合適的。”
拉爾戈灑然一笑，很是豪爽地說道：“畢竟像你們這樣對我來說既是外族人，又不是外人的朋友不算多，真要多那麼一兩個人知道，或許我心裡能輕鬆點也說不定。”
季曉鴿與墨檀對視了一眼，隨即便同時點了點頭，對面前這位眼中似乎閃爍着鐵漢柔情的鐵漢正色道：“好。”
“那我就說了啊。”
平日裡素來穩重豪邁，極具領袖氣質的【破壞王】傭兵團團長拉爾戈輕咳了一聲，雖然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臉頰處卻依然閃過了兩抹不易察覺的紅暈，正色道：“我至今都沒有去尋找‘另一半’的原因，多半是因爲喜歡上了一位外族的女性。”
“嗯嗯！”
季曉鴿用力點了點頭，緊張地捏了捏墨檀的小臂，靜候下文。
結果……拉爾戈就這樣保持着頗爲羞恥的表情一言不發，完全沒打算繼續再說點兒什麼。
“不是……”
終於，在耐心等了半分鐘後再也按捺不住的有翼美少女急了：“然後呢？”
拉爾戈有些茫然地看着對方，懵道：“然後？然後就沒什麼了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細節呢？”
季曉鴿着急地直拍（墨檀的）大腿，語速飛快地說道：“就是那種令人臉紅心跳的細節啊，比如你們是在哪次任務中遇見的，又是怎麼不打不相識的，後來是因爲什麼敞開心扉的，最終你是在哪一次致命危機後才意識到自己喜歡人家的？！”
拉爾戈的表情更茫然了，嘗試理解了季曉鴿這番話整整兩分鐘後才無奈道：“夜歌姑娘你好像是誤會了。”
“誤會了？”
已經在腦海中腦補出小半部《傭兵羅曼史之寂寞沙丘·野性狂戀（上）》的季曉鴿撓了撓劉海，好奇道：“我誤會啥了？”
“我和自己喜歡的對象並非是在傭兵團生涯相識的，恰恰相反，自從我正式當上傭兵之後，我們兩人就沒什麼交際了。”
拉爾戈聳了聳肩，攤手道：“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應該算是……一起長大的玩伴關係？”
這次不只是季曉鴿，就連墨檀都有些發懵了，疑惑道：“一起長大的玩伴關係？但我記得拉爾戈團你是在部族裡長大的，而且還沒成年就加入【破壞王】了是吧？”
拉爾戈一臉理所應當地點頭道：“對啊對啊。”
“那不對啊！”
這些日子已經對高地人有了相當程度瞭解的季曉鴿用力搖頭，困惑道：“你說你從小在部族裡長大，喜歡的對象又不是高地人，現在還說自己跟人家是一起長大的玩伴？”
拉爾戈點了點頭：“對啊。”
“我整不明白了。”
季曉鴿轉頭看向墨檀，噗靈噗靈地眨着眼睛問道：“你呢？”
墨檀簡單整理了一下思路，隨即便在用排除法篩掉一些離譜的答案後不太確定地問道：“考古家協會？”
“沒錯。”
拉爾戈微微一笑，解釋道：“我之前不是也提到過，考古家協會在高地人被稱爲‘野人’的時候就很照拂我們，而我們‘洛亞’不遠處剛好就有個考古家協會的長期營地麼？在我小時候，那裡除了當時擔任小隊負責人的佐頓先生之外，還有很多不辭辛苦的協會成員，其中有一對人類夫婦的女兒跟我差不多大。”
季曉鴿：“Ohhhhhh！！！”
“她的名字叫佩希，佩希·克拉克·舍勒。”
意識到季曉鴿想聽的究竟是什麼，自己也樂得與兩位‘外人’分享這份深藏多年情愫的拉爾戈語氣平緩地說道：“她是那個駐地裡唯一一個孩子，雖然伯父伯母對她的學業方面管教很嚴格，卻從不介意她跑到我們‘洛亞’這邊玩，佩希的性格比較認真執拗，不僅喜歡刨根問底，還總會說很多從父母口中聽來的道理，時間久了，願意聽她說那些大道理和考古知識的人也就只剩我了。”
“好！”
季曉鴿雙眼亮晶晶地聽着故事，拍手道：“青梅竹馬！好！”
“不過最開始我們只是小孩子，肯定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所以直到幾年後她和父母一起離開，我們也只是拿對方當玩伴而已。”
拉爾戈撓了撓頭髮，訕訕地說道：“直到我已經加入了【破壞王】的第二年，那時我因爲要跟其他新人一起送糧食每年都要回部族十來趟，而她也在成爲獨當一面的學者後重新回到了我們部族旁邊那個駐地，於是再次見面之後……”
季曉鴿興奮地抖了抖翅膀，激動道：“你們就兩情相悅啦？！”
“肯定是我單方面對她有好感啊。”
拉爾戈苦笑了一聲，擺手道：“佩希雖然很高興再見到我，甚至會在我回來的那幾天多往部族這邊跑，但她還是隻拿我當童年玩伴罷了，不過我倒是挺慶幸的，要是真像夜歌姑娘你說的，佩希對我也有好感，那我可能真的會不識好歹地去怪‘規矩’不通人情吧。”
已經知道‘洛亞’那本‘難唸的經’是個什麼內容的季曉鴿，嘆了口氣，又問道：“那後來呢？”
“佩希她大概在駐地呆了三年左右吧，然後就被調到別的地方了，我去黃金之城分部辦事的時候，佐頓先生偶爾會提起她的事，聽說她在協會內部很受重視，這些年下來已經升了好幾級了。”
季曉鴿柳眉微蹙，不解道：“聽佐頓先生偶爾提起她的事？你們兩個難道不會聯繫嗎？”
“沒什麼聯繫，你也知道，我們傭兵這行基本都居無定所，就算【破壞王】現在已經成規模了，卻也要爲了糧食之類的事頻繁奔波，寫個信都沒個地方收寄。”
拉爾戈呵呵一笑，又補充道：“當然，主要還是她離開時我基本已經確定要接手傭兵團了，所以不太敢多聯繫。”
季曉鴿咂了咂嘴，似乎想感嘆點啥，但仔細想想覺得怎麼說都不太合適，於是啥都沒感嘆出來，光是一個勁兒地咂嘴了。
“只要拉爾戈團長你覺得應該這樣做，那這樣做就是對的。”
墨檀則是微微頷首，向拉爾戈投以欽佩的目光。
雖然情況南轅北轍，兩人揹負的責任亦有不同，但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位不凡的傭兵團長確實做到了自己沒能做到的事。
“那麼，關於我這點微不足道的小心思，咱們就先聊到這裡吧，麻煩二位幫忙跟我的族人保密了。”
拉爾戈灑然一笑，聳肩道：“別看我‘才’不到四十歲，但在部族裡的輩分已經算老了，要是讓大家知道‘德高望重’的拉爾戈竟然喜歡上了一個外族姑娘，嘖嘖，他們不理解我還好，理解了纔是最可怕的。”
很清楚在對方看來部族根基絕對不容動搖的墨檀和季曉鴿一起點了點頭，異口同聲地說道：“我們知道的。”
“好，那我們就隨便聊點別的吧。”
或許是因爲好不容易把這個秘密分享出去的關係，拉爾戈的表情似乎比之前開朗了一些，只見他大手一揮，笑道：“我想起來，我過來是因爲隱約有感覺到默小哥你的‘氣勢’有些不太一樣了，不過這個話題還是等到咱們回了‘洛亞’，方便隨手切磋切磋的時候探討吧，現在嘛，我再跟你們說說野人高地這邊的風土人情好了。”
就這樣，拉爾戈便真的跟墨檀與季曉鴿兩人聊起了風土人情，直到一個多小時後的遊戲時間AM05:19，伴隨着輕微的震動，車子竟然緩緩停了下來，而一陣熱鬧的喧囂聲也逐漸由遠至近——
“我們到了~”
早就提醒二人即將‘到家’的拉爾戈站起身來，隨手拉開了車廂的門，驕傲地將手伸向車外：“歡迎來到洛亞。”
“歡迎來到洛亞。”
車門外，一個戴着半框眼鏡，身材高挑，氣質一絲不苟的女性也如此說了一句。
而剛剛臉上還掛着爽朗笑容的高地人團長則瞪大眼睛，露出了彷彿見了鬼一樣的表情——
“佩希？！”
“嗯，我是佩希，好久不見了，拉爾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