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打扮很鄉土,一看就是標準山裡人。
他看到大蛇蛻,滿臉盡是憤恨之色,就彷彿這大蛇跟他有奪妻之恨,殺父之仇般,不共戴天。
我好奇,就問老頭兒:“老人家,這蛇怎麼了?”
老頭冷哼:“就是它,整天在娘娘廟四周轉悠,嚇到了不少的人!”
我想了下問:“那原來,這附近有這麼大的蟒蛇嗎?”網
老者猛搖頭:“沒有,擱這山裡有,但抓蛇的人太多,都快絕種了。”
我瞭解……
這時,老者見扎西正在收拾蟒蛇蛻,這老傢伙,兩眼頓時放了綠芒。
這東西,若是賣給藥材販子,對山裡人來說,真是一筆不小的橫財呢。
我心知,扎西收了蟒蛇蛻應該是另有它用,所以也就沒再搭理這老者。完事兒,我們三人一道,仍舊按扎西指引,尋找這條大蟒的蹤跡。
最終,我們深入山腹,轉了幾圈,來到一處高高的斷崖前。
山崖很高,其勢險峻,擡眼望,估算能有四十餘米。
崖底是條幽靜山谷,長了半腰深的雜草和灌木,間或有一堆堆的碎石和大塊的花崗岩橫陳其中。
崖底正前方是條小溪,清水潺潺流過,有三五彩蝶在溪流上方飛舞,望上去,整個環境透着十分原始的自然韻味。
我們找了一週。
突然,我目光一亮,就在不遠處的山崖下有個突起的小墳包兒。
墳上雜草叢生,墳前沒有碑,只有一堆堆的碎石和雜草。
我們三人繞墳走了半圈,扎西忽然拉了下我手臂,指着不遠的石縫說:“朋友,你看那裡。”
我湊近打量。
石縫很寬,將近能容進一個人的身體。
入口處,非常光滑,平整,顯然,有什麼東西,經常從這裡出入。
我跟扎西對望一眼,我說:“你有引蛇的法子?”
扎西點了下頭,復又說:“只是,怕傷到這大蛇。”
我知道扎西心裡推測的結果,跟我心中所想應該一致。
是以,我對扎西說:“你手頭,有沒有,佛香?”
扎西笑了:“這個是常備的東西。”
我說:“拿來,點上。”
扎西放下木箱,打開,從裡面取出兩根二十公分長的黑色香枝。
找了塊鬆軟泥土,插入香枝,劃了火柴,點燃。
不多時,青煙嫋嫋,一股子混合了檀香和不知名香氣的悠悠香韻直衝鼻端!
香燃了三分鐘。
我心揣好奇,湊近,爬低身體,把眼睛放石縫裡瞟。
這一瞟不要緊。
好嘛!一個饅頭大的蛇頭,赫然浮現在石縫深處,正直勾地看着我。
哎呀我去!
我冷不丁讓這玩意兒一嚇,我叫了一句,然後,嗖,向後一退。
唐子軒:“什麼情況?”
我示意他別出聲兒。
這時,扎西把地上插的香拔起,放在石縫口一陣晃悠。
十秒後,我們三人,就看到一個很粗,很粗的金花大蟒蛇,扭曲着身子,慢吞吞地爬出了石縫。
好傢伙,這玩意兒長的真大呀!瞧上去,竟接近五米多長,其腰腹最粗的地方,瞅着直徑接近二十公分了。
嘖嘖!
真是天生奇物啊!
這條金花大蟒估計有些歲數了,看模樣兒,極是蒼老,行動也頗爲不利。另外,讓我倍感驚奇的是,這隻大蟒不含絲毫的攻擊性。
它顯的極溫順,徐徐爬出石縫,就自動盤成一圈,把大大的蛇頭,微微仰起,瞪着蛇眼,吐着信子,感知我們三個陌生的人類。
扎西這會兒在嘴裡叨咕了幾句經文。
那大蟒聽到唸經的聲音,身體突然一振。
我以爲它要行兇。
剛要出聲提醒扎西,哪想到,那大傢伙居然把腦袋探出,貼在扎西破舊的靴子上,輕輕的摩挲。
扎西伸出手,輕輕放在蛇頭上。
大蟒很快就從肚子裡發出,一種奇怪的吼吼音……
那聲音很古怪,就像聲嘶力竭般叫喊,求助一樣。
我心中一動,我也不管這貨是不是人類,能不能聽懂人話,我走過去說:“你們不是一公一母兩條嗎?你那個伴兒呢?他(她)在哪兒,他怎麼了?”
大蟒不說話。(廢話,它要說話,真成精了!)
扎西心中一動,對我說:“朋友,拿着香,伸到石縫裡。”
我瞬間明白,拿起沒燃盡的香,探到石縫裡邊兒,等了約摸一分多鐘後,我慢慢把香往外收,接着……
另外一個比饅頭大的蛇頭出現了!
十分鐘後,當第二條金花大蟒出現在我們視線中時。
我、扎西、唐子軒禁不住倒吸口涼氣。
這誰幹的呀!
大蟒渾身是傷,看上去,有火統打的傷,也有被刀砍的傷。最嚴重的地方,傷口足有二十公分長,附近紅腫化膿,都露出白花花的骨頭了。
我知道金花大蟒就是那個老和尚養的蛇。
我知道,它們是好蟒蛇,它們不會攻擊人類,它們……
但它們現在這個樣子,真的,看的我一陣揪心!
啥說沒有!幹活兒!
我遞給扎西一個眼色,後者會意,馬上打開了大木箱子。
若干的刀具,藥粉!
唐子軒也上來,從隨身大包中取出相應中藥外科工具。
我們拿了東西,先給雙手消了毒,然後互相遞個眼色,齊齊圍在了金花大蟒的四周。
創口清理起來,非常麻煩。但好在,患者極其配合,不哭不鬧,不使小性子,只溫順地耷拉蛇首,一動不動地轉過來,瞅着我們。
這傷,清的讓人揪心啊。
光是鉛彈,就挖出來三十多顆!
切下的腐肉,將近半斤……
我們麻碌着,雖然不知道,最終能不能挽救這條金花大蟒的性命,但我們必須得做!
外科手術非常成功。
將近天黑的時候,我們終於幹完活兒。
給大蟒清了創,上了藥,做的乾淨利索。
我們累的不行,坐在一塊石頭上歇息。
兩大金花大蟒,一左一右地伴着我們。
唐子軒指了指這兩大傢伙不解地說:“它們,這是……”
我說:“你一定有許多地方不明白吧。扎西,你講給他吧。”
扎西點了點頭,用生硬普通話說:“朋友,這兩條蟒就是那個老和尚養的醫蛇,而那個墳包,應該就是投崖死的小和尚。兩條大蟒念主,小和尚死後,沒有離開,一直守在這裡。後來,這條……”
他指了指受傷的金花大蟒說:“它受了傷,而它的伴兒,沒有太多的思維,只知道受傷應該去廟裡找和尚幫助。於是,它就會出現在娘娘廟的附近。結果,它沒有看到老和尚,反而看到了那個被蛇咬傷的小女娃。接着,它被老和尚馴化出的救人本性,讓它咬了小女娃。”
“啊……”唐子軒不解。
我說:“你知道蛇毒血清是怎麼得到的嗎?”網
唐子軒:“將輕量蛇毒注射到動物體內,從而激發動物的免疫系統,自行生成的血清……”
講到這兒,唐子軒明白了,他說:“那老和尚是利用金花大蟒來培養抗蛇毒血清啊。”
我點頭:“正解!”
唐子軒忽然就對兩條大蛇肅然起敬!
我對唐子軒說:“它們長相可怕,嚇人,它們行醫,別說沒證兒了,估計根本就不在人類接受的範圍之內。但它們,卻治好了小妮妮。你覺得,它們應不應該被執法大隊抓去呀。”
唐子軒羞愧地耷拉下腦袋。
我笑了,我對唐子軒說:“過去,跟扎西,陪個不是吧。”
唐子軒走到扎西身邊說:“大哥,我錯了,你……”
扎西哈哈一笑:“都是朋友,都是好醫生,沒有錯!再說,我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抓了,最慘那次,我被關了一個月,後來還是人家打電話打到師父那裡,確認我身份,這才把我放出來。”
我和唐子軒對視,慘笑……
扎西哈哈,一副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是的,只要心正,行的正,醫術正,又何懼這些所謂的危險呢?
太陽落山,天完全黑了。
我們不可能留在這裡,陪金花大蟒過夜。
臨走時候,我用棉籤在徵得沒受傷的那條大蟒同意的前提下,我在它口腔裡取了些唾液樣本。
我們揮手,跟兩條大蟒告別。
大蟒沒說什麼……
只昂起蛇首,行注目禮。
我們返回城裡,在路上,我們通過打聽鎮子裡的人,確定崖下那個墳包裡埋的就是小和尚,然後我們商量了兩件事。
第一件,明天,讓唐子軒拿我取到的樣本,找關係讓人化驗一下。
另一件,我要和扎西去給山崖下的小和尚做點事。
第二天,早起,剛起牀,我出了旅社門口,就看到扎西坐在臺階唸經。
見了我,我們沒說話,只是互相點下頭,然後,找人,打聽,找到了一個石匠,給死去的小和尚訂了塊碑。然後,我們又前往佛教用品店,買了些東西。
置辦完事兒,到石匠那裡取了碑,我們往山上出發。
由於我們不知道小和尚法號,所以,碑身只刻了這樣一行字。
“大德佛醫先輩無名氏之墓”。
車開到一半,進不去山裡,我就和扎西兩人,輪流揹着沉重的大石碑,一路艱難,來到山崖下。
立好了碑,我們擺了幾樣東西,扎西按密宗的規矩,給小和尚做了場法事。
期間,兩條大蟒聞音出洞,陪着扎西誦經的頻率,兀自低聲嗚咽不止。
法事做完,又是一天快結束了。
我們跟兩條大蟒揮手告別,臨走,我大聲喊:“沒事兒,就在洞裡修煉吧!躲着點人!現在人,可壞啦!”
大蟒聽到後,沒說話……
我吼完,手機響了,一看是唐子軒來的。
唐子軒在電話裡說,他找人化驗了,從我提供的樣本里,確實找到了抗蛇毒血清的成份……
什麼都不說了,對那位圓寂的前輩,我只能用‘景仰’二字來概括!
我在電話裡,約唐子軒去小妮妮家。
一個小時後,我們在小妮妮家會合。
接着,扎西拿出那張蟒蛇蛻,當着小妮妮的面兒,交給妮妮父母,他說,這是蛇神娘娘送給妮妮的禮物。
那一瞬間,妮妮笑了……
走出姜叔家,天色已晚,這時,我手機來了條短信。
打開,一看。
老範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