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湯包吃起來,一點兒味道也沒有。
我吃一口,偷看他一眼。
黃GG只要了一杯水,但是從頭到尾目光都好象都落在一個空茫的異世界裡,沒有看我。
他在想什麼?
緬懷他的過去嗎?
我默不作聲的吃完一籠包子,兩個人走出來。天還才矇矇亮,有人在清掃長街,我們避過灰塵飛揚的那一段,繞到后街進工坊。
工頭看到我們回來,如釋重負。他倒沒問我們兩個人一大清早的不在去了哪裡,只是趕緊的把一大把貼子都交到我手上來。
“這是?”
“這是請貼拜貼啊……”工頭抹抹汗:“一清早就送來了,個個都要立等回覆,我只好說東家不在,他們不信還硬要進來看一看,好不容易纔打發走。”
我看看黃GG。
招蜂引蝶啊……
我把請貼遞給他晃一晃:“喏,九成全是請你這位新東家來的,請問尊下如何處置?”
黃GG八風不動的說:“燒了。”轉身進了屋。
嘖,真是有個性。
我挨張翻着看,有知道的,有認識的,有不認識也不知道的,寫的話都熱情洋溢,有的甚至肉麻直白,很**裸的表達了對黃GG的仰慕甚至是愛慕……
我無言以對,這種貼子……
也只有黃GG說的——填進爐膛燒火是它們的唯一用途價值。
咦,等等。
我從那堆貼子裡挑出一張來。
這是北靜王府的貼子啊,措辭很客氣,一眼能看出這貼是專門的筆貼式寫的,不過下面的花押卻應該是北靜王自己的手跡。
這北靜王恁的客氣,在紅樓書裡,他也算是個交遊廣闊很夠朋友的人了。
聽說寫這部書的時候,曹大家筆下北靜王的原型,是雍正朝的怡親王允祥。
這個人倒不是狂蜂浪蝶似的,但是黃GG也肯定不願意去和王爺應酬的。
還有貼子是幾家的夫人下給我的,看來我的真實性別已經不是秘密了。在這個京城裡,什麼的速度都沒有流言的速度來得快,東家的光棍扶了西家的寡婦一把,兩個人的名聲要不了兩天就頂風臭十里。
我把貼子重新和那一堆放在一起,然後都扔進抽屜裡去。
快到中午的時候,工人們聚在一起領飯吃,三三兩兩的說話。我聽見院子牆下有兩個人在閒扯。
“聽說沒有,這幾天京城裡忽然流行起青色的衣裳了,老少爺們兒有錢沒錢都弄一身兒。最上等的是雲絹料子的,一兩六錢銀子一尺。現在布莊裡的青布都賣斷貨哪。”
另一個說:“誰穿也沒有咱東家……”
下半句話沒敢說完,但是其中的意思聽的人都明白。
是啊,黃GG幸好前世是住在桃花島上,出門又總扣面具。
不然這股偶像巨星的架式,到了哪裡都要颳起一大股子旋風來。
我抱着頭在窗下無病**。
要是說我一點機會都沒有,那我也就不用痛苦了。
但是……就在你要絕望的邊緣上,偏偏看到一點希望的曙光,露出個角角來,讓你心裡癢癢的,象看到了香餌的魚兒,又身不由己跳起來去吞鉤。
可是黃GG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呢?
我一午下找了數個理由去前面賬房裡找他,說是去幫忙,其實他一個人就玩得轉,用不着我幫。黃GG大概是看我實在太閒,開了一張單子讓我去藥鋪裡抓藥。
我拿着單子,上面的字龍飛鳳舞的我能認出的沒幾個:“這是?”
“給那個病秧子配的藥。”
哦,林MM的藥。
不過我懷疑藥鋪的夥計能不能看懂這上面的字還是個問題。
事實證明藥鋪夥計的眼光比我強,一掃眼就報出一串串的藥名來了,裡面櫃檯裡的人忙活着抓藥稱藥,動作熟練迅速,不愧是專業級啊。
難道黃GG沒當桃花島主之前打過坐堂郎中這份工嗎?射鵰裡面只交待了主角的身份,卻只簡單的提一句配角們。一燈和尚是世家皇族不用問了,洪七公是小乞丐出身,後來成了丐幫幫主這也沒疑問。歐陽峰沒成西毒之前是做什麼的?他師傅是誰?黃GG的師門也沒有交待過,不過……他很有可能是自學成材。
這個人可怕的腦袋太聰明瞭,懷疑哪個師傅能教得了他。
我在街口的酒樓點了外賣,然後拎着大串藥包回了家。
家……多奇怪,幾天之前我還不過覺得這只是個臨時落腳的地方,可能明天就會挪窩。但是現在有黃GG在那裡等我回去,感覺立刻就不同了。
心頭象是被細細的鉤子拉着,不受自己控制一樣直想撲回去。
晚上我們沒有出去,黃GG在配藥做藥丸。看來藥丸是他的愛好,以前有款代表作叫九花玉露丸,現在配的這款我問他叫什麼,他說還沒有取名字,不過是用來治林MM的肺病的。我興沖沖的說:“那我來取個名字。”
他看我一眼,沒發表意見。
叫什麼呢?
我託着腮:“叫清心丸?啊不對不對,這是清肺的……不是清心,不過清肺丸不大好聽……”
他還是保持沉默,不過嘴角似乎有點笑意。
“那叫平咳潤肺丸?”我的創意不怎麼樣,來來去去的名字連我自己聽着都想發笑,後來連咳喘平克咳丸什麼的都想出來了,黃GG淡然說:“還是用第三個吧?”
第三個?
我黑線——剛纔隨口一通亂起,第三個是叫什麼來着?
黃GG拿過旁邊的小瓷瓶兒,裁了一條細箋紙在上面寫字。
“平咳潤肺丸?“
他把紙箋粘在平身上:“這個病要除根不大可能,不過仔細調養也沒有什麼大礙。”
“是啊,這個身上的病好醫,心病可不好治。她就是好鑽牛角尖又好哭,遇事總是想不開。”
黃GG嘴角露出微笑:“你放心,我教她的那套內功,練起來保證心氣平順的很。”
點頭,這我絕對相信。
他忽然伸過手來,我僵在那裡。
他的指尖輕柔的在我臉上蹭了一下,說:“沾上藥末兒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
他低頭去研藥末兒,波瀾不驚的說:“外間有蜂蜜,你去倒些來。”
我愣着沒動,他擡頭看我一眼,我才站起來:“哦,好。”
好象過電一樣,心臟都麻痹了。
我取了一隻乾淨的空碗,把蜂蜜倒進碗裡。
其實……其實不重要……
我所反覆猜測的,幻想的,期望的……
現在發現那些都不重要。
只要能在他身旁,這麼安靜的看着他,和他說話,聽到他的聲音,感受到他的和善相待……這些就夠了。
無論我在他的心中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我覺得我已經得到許多,上天並不虧待我。
忽然院子外面撲通一聲響,象重物落地的動靜。
我怔了一下,放下碗和蜜罐,推開窗戶看。
黃GG站在裡間門口說:“不用理,把蜂蜜拿進來。”
我疑惑的說:“會不會……進了賊?”
不過進賊也不怕。只是我在奇怪,如果真是賊,這賊是來偷錢還是來採花來了?
晚上我們的燈亮了一夜,外面撲通撲通的聲響也三五不時的就響一聲,早起推開院門,結果牆外卻是乾乾淨淨的,什麼痕跡也沒有。
黃GG在身後說:“如何?我說不用理會吧。”
嗯,他說的有道理。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在牆外失手,又怎麼消失不見的。反正他是無所不能,我一點不奇怪。
他走過來,非常自然,非常熟練的牽起我的手:“還要不要去吃湯包?今天我也想去喝杯豆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