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白袍人面色微微一變,他暗中佈置的法壇雖有仙法藏匿蹤跡,但若是教內長老運用法眼神光追查過去,一看就知就裡。且姬繁更是法力高深,精通天聽地視之術,也瞞他不過。何況丟人事小,被外人拿住把柄替本教丟臉,師長定然嚴懲,到時候想死都難。
姬繁賊道翻臉比翻書還快,不講一點情面,存心難堪,自己礙於教規又無法硬來,只好暫時服軟,等日後再找他報復不遲。
當下面色一整,沉聲道:“方纔我見邪氣沖天,只當是有妖人趁着這幾日地軸偏斜,地震連綿,億萬生靈躲避災劫的關頭,趁火打劫。才趕過來阻止,只是下手稍早,道友兩位師侄又恰好在法壇中央,四周更有本山雪狼與之爲敵,才誤會是設壇妖人,動起手來。現姬道友現身,貧道才知是場誤會,幸好並未有人受傷,貧道也就先行告辭,他日再負荊請罪。”
說完,一道烏光從身畔發出,連帶滿空的血光紫焰,就一起掉轉回頭,朝西方天際飛去,只見天空密雲中帶着一片風雷之聲,由近及遠一閃而隱,端是比閃電還急,瞬息千里,就自失蹤。
姬繁啞然失笑道:“區區三光遁法,也敢在我面前賣弄?”
大袖一展,橫旦半天的藍色光城,宛如蒼龍入洞般,由大變小,化爲一道拇指粗細的藍光,收在袖中。
蕭清和餘英男見狀,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心曠神怡,佩服不已。這纔想起各自的護身法寶尚在身外,連忙運轉真氣,將雙鉤一針恢復原狀,收回手中,才上前通名見禮,拜謝搭救之恩。
姬繁等兩人見禮後,衣袖一拂,一股大力逼來,就將兩人托起身來,面帶微笑,對餘英男道:“我與令師廣慧師太相識多年,不必多禮,一拜足已。你們膽子可是不小,小小年紀,就敢惹上西極教。若不是我北海訪友,途經此地,恐怕你們萬難脫身,且有永世沉淪之厄。”
蕭清心頭儘管有一些花花腸子,但也知道姬繁說得一點不錯,對兩人更有救命之恩,當下收起小小的看不起,管住自己的小心思,不敢多想。免得被姬道長運用法力查知,他就有得苦頭吃了。
餘英男倒是沒有那麼多顧慮,恭聲道:“並非是弟子招惹,只是見此地獸羣大戰一觸即發,想憑一己之力,阻止下面獸羣廝殺。不料蕭師弟無意發現暗藏在石中的惡毒法壇,才運用法寶,將之毀去,不料卻引來誤會,一言不合就下殺手,纔不得不全力自保。”
姬繁發出一串朗笑,手撫頜下藍色長鬚道:“汝師說你天性至厚,收歸門下反耽誤了你的前程。今日一見,才知令師說得一點不錯。你這孩子也太老實了一點,這明明是人家監守自盜,自欺欺人,你卻信以爲真。倒是你師弟早看出破綻,才故意將人家激走。此人吃了你們一個啞巴虧,定思報復。西極教最擅長咒敕禁劾之術,厲害非常,恐怕等下你們難以抵擋。”
蕭清一聽,暗罵自己笨蛋蠢貨,怎麼忘記了西極教看家本事,可是傳說中的草頭奪命釘,各種層出不窮的陰毒奪命法術殺人於無形。他這點微末道行,輕輕鬆鬆就要被人家玩死了。
見姬繁口氣甚好,連忙送上一頂高帽子,“弟子久聞仙長威名,既伸手搭救,豈會讓西極教妖人得逞?且弟子二人性命尚不足惜,此地億萬生靈大戰在即,還請姬仙長施展先天妙法,顛倒乾坤,救它們一救,弟子二人感激不盡!”
餘英男一聽,纔想起他們剛纔動手的目的,連忙一拉蕭清,又跪在了姬繁的面前。
姬繁面色一沉,大喝道:“你們兩人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要管一羣畜生閒事?豈不是太自不量力了?何況猛獸捕食牛羊牲畜,乃天地至理。你們不想讓狼羣捕殺牛羊,難道想讓這些野狼吃草不成?焉有此理!我豈和你們小孩子一樣胡鬧!”
聲如洪雷,震得蕭清和餘英男心膽皆寒!
蕭清猛然將牙一咬,大膽地道:“回稟仙長,弟子不是想偏袒任何一方。只是想阻止這場廝殺。不然惡戰一起,無論死於狼吻和牛蹄之下的生物,就是數十萬計,並非作爲食物餵養猛獸,見死不救,非我等修道人所爲!”
姬繁冷笑道:“現在只有一個法子,就是你將前面的狼羣全部斬殺乾淨,牛羣自然無恙,且永絕後患,豈不是天大的功德?”
沒文化!
蕭清忍不住從心底泛起了一絲鄙夷,但一想到仙人的厲害,連忙收起腹誹,辯解道:“天生萬物,息息相關,一環扣一環,少了哪一樣都不行。要是弟子將狼羣全殺乾淨,反會過猶不及,讓牛羣沒有天敵,在此地大肆繁殖,最後將每一寸草地都啃食乾淨,連自己都要全部餓死,還殃及萬物。這不是行善積德,而是逆天而行,禍害衆生!”
這是他從另外一個時空學來的生態鏈條的知識,說不得拿出來用上一用。
姬繁冷哼一聲,寒着臉道:“看起來你還不算愚蠢,不會學那些假道學般地舉着度化衆生的名頭,逼豺狼虎豹吃草,還明白殺戮廝鬥也是天道一環,尚可救藥。”
蕭清聽着姬繁指桑罵槐的說法,又想起佛門神尼忍大師就是如此做法,純天然無害的小動保成員,反被諸位前輩高僧認爲多此一舉,過猶不及。不過聽這口氣,多半吃過佛門高人的虧,纔會意有所指。
暗中拿眼偷瞥一眼,見姬繁神色尚好,繼續大着膽子道:“弟子只是想將兩羣猛獸分開,才和師姐打着擒賊擒王的主意,降服狼王帶領狼羣離開,暫時躲過大規模的廝殺。此時仙長在此,故此弟子斗膽請您施展仙法,阻止這場惡鬥。”
姬繁一掌重重拍落在他頭頂,大喝道:“蠢貨,你難道不知道狼羣會去而復返嗎?”
蕭清只覺一股玄奧莫名的力量擊在頭頂,力道也不重,但偏生無法抵擋,搖搖晃晃地退開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絲毫不讓地道:“弟子知道,但也知道雙方這麼大規模的聚集在一起,難以持久。只要牛羣分開,狼羣就容易捕食,不會有那麼多的生靈死傷在廝殺上。”
姬繁撫須長笑道:“小兒的歪歪道理,頗合本真人胃口。說來說去,不就是一句話,捕食獵物可以,過多的廝殺則是浪費,不能物盡其用。罷了罷了,本真人懶得跟你鬥嘴,也可破例幫你管管閒事。只是本真人素來不幫外人,憑什麼要遂了你的心意?”
餘英男從師父口中聽說過祁連山天狗崖地仙藍髯客姬繁的來歷,更知道此老脾氣古怪,以個人好惡行事,此時對蕭清青睞有加,更有收徒之意。
心頭猛然一動,一扯蕭清,對他道:“師弟,還不跪下,姬繁師伯存心收你爲記名弟子,可是你天大的福分,此等曠世仙緣擺在你面前,你還傻愣在這裡幹什麼!”
說話間,一腳踢在蕭清的膝蓋彎上,蕭清立刻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心頭更是腹誹連連,“想不到我蕭大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居然沒有想到餘師姐也是那麼腹黑!這還是我認識的那位老實善良的小姑奶奶嗎?”
“記名弟子”這個天才構思,還真是可圈可點。就算姬真人想強收徒弟,也不好意思開口了。
雙英並秀,連山祖師的偈語說得一點沒錯,只是自己這個蠢貨沒有明白過來。倘若說另外一英是霸氣外泄型,那小姑奶奶就是腹黑內斂型。
嗨,姬真人法眼如炬,一眼看穿了自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本質!
姬繁發出一聲穿雲裂空的長笑,搖頭嘆道:“我生平見過不少良才美質,但要論機警靈便,還數你們兩人第一。一個能在瞬間間想出兩全之策,一個就能心神領會,彼此不露痕跡,周旋於你們第一次相見的厲害老前輩面前,不卑不亢。還有餘暇彼此互相腹誹,言辭更有趣得緊,讓我都能忍俊不住,捧懷大笑,真是難得!”
蕭清和餘英男彼此對望一眼,面色一紅,都能猜測出對方肚子裡究竟說了些什麼。心頭更有些赫然,這位老前輩的法力神通也太厲害了一點吧,居然念動神知,自己在他老人家面前,想什麼都瞞不過。
連忙虔心誠意,不敢再做其他想法。
姬繁上下打量了蕭清幾眼,似笑非笑地道:“難得你還認爲自己是貨真價實的蠢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光此一念,已足以列入我門牆。不過我也知道你一心拜入峨眉門牆,你那師姐纔想法子替你開脫,讓你拜入我門下當記名弟子,三全齊美。”
蕭清見姬繁連他肚子裡的言語全點明出來,紅着一張臉也不說話。身邊的餘英男一張俏臉更是變成了猴子屁股,快滴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