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煜見事情已安排妥當,便朝着衆人擺了擺手,高聲說道:“大家都散了吧。”
衆人聽了,便陸續往四處散去。
而這時,有一個百姓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他正是原來在那設關卡處工作的人員之一。
只見他滿臉羞愧,低着頭不敢直視西域,低聲說道:“丞相大人,之前那段時間,小的被豬油蒙了心,跟着他們一起胡作非爲,對丞相您還曾有過怨言。可如今明白過來了,丞相您做的這一切畢竟都是爲了咱百姓好啊,小的實在是愧疚萬分,希望丞相大人能夠原諒自己。”
說完,他便“撲通”一聲重重地給戲煜磕了好幾個頭,額頭碰在地上發出“砰砰”的聲響,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稍稍減輕他心中的悔意。
戲煜溫和地說道:“想賺錢本也是人之常情,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既已知錯,往後莫要再犯便是。”
說着,便伸手虛扶了一下那百姓,讓他趕緊起來。
隨後,戲煜提高了聲音對着周圍還未散去的衆人喊道:“今日之事已了,大家都趕緊回去吧,各自好生過日子。”
說完,他便帶着羅小玉和小紅轉身往回走去。
另一邊,玲瓏站在黃府庭院之中,晨光透過枝葉灑下細碎光影,落在她大病初癒仍顯孱弱的身軀上。
往昔雕樑畫棟的府邸如今下人散盡,仿若繁華落盡的舊夢,惟有老門房還堅守在此,成爲這府中最後的眷戀。
她一路走到門房處,老門房正坐在門檻上,目光呆滯地望着遠方。
玲瓏輕聲開口:“大伯,我要走了。”
她認爲,赫舍裡的人遲早會再來,不能留在這裡坐以待斃。
老門房緩緩轉過頭,眼中滿是不捨:“夫人,您一個人能去哪兒啊?這外面的日子可不好過。”
玲瓏慘然一笑。
“總好過在這裡擔驚受怕。大伯,您也別守着了,和我一起走吧。”
老門房卻堅定地搖頭,拍了拍身旁的門柱:“夫人,這黃府是我守了一輩子的地方,哪怕如今這樣了,我也要守着。”
玲瓏的眼眶泛紅,她知道老門房心意。
老門房望着玲瓏,欲言又止,終是化作一聲嘆息。
玲瓏環顧着這清冷寂寥的黃府,心中五味雜陳。
下人們趁亂將能帶走的值錢物件席捲而空,徒留這空蕩蕩的宅院。
但玲瓏眼中閃過一抹篤定,她知曉這府中尚有秘密未被發現。
月色如水,給庭院鋪上一層銀紗,她獨自來到一處廢棄的花房。
角落裡,那盆早已枯萎的蘭花下,藏着一塊鬆動的磚石。
玲瓏費力地將其移開,一個暗洞顯露出來,裡面靜靜躺着幾串珍珠、一些精緻的金釵和幾方古樸的印章。
這些都是昔日黃家的珍藏,被藏於此處後便被遺忘,連那些貪婪的下人也不曾察覺。
接下來的幾日,玲瓏用布巾仔細包好這些財寶,尋了個機會,喬裝成普通農婦模樣出了門。
她小心地避開旁人的注意,來到城中一處隱蔽的當鋪。
掌櫃的目光在這些物件上掃過,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雖明知來歷或許不凡,但在利益的驅使下,還是與玲瓏完成了交易,將其換成了足額的銀票和一些散碎銀子,玲瓏把這些錢謹慎地縫在了衣角內側。
回到黃府,玲瓏站在院中的天井之下,擡頭望着那一方天空,她知道,是時候離開了。
老門房緩緩走來,眼中滿是擔憂與不捨。
“夫人,您真的要走?這外面的世道艱難啊。”
玲瓏微微淺笑,眼中卻透着堅定。
“大伯,留在這裡,終是危險。我不能坐以待斃。”
她從包袱中拿出一件厚實的棉衣遞給老門房。
“大伯,這寒冬將至,您留着保暖。多謝您的照顧。”
老門房顫抖着雙手接過,眼中淚光閃爍。
玲瓏深吸一口氣,轉身邁過那道高高的門檻。
玲瓏站在黃府門外,回望那朱漆斑駁的大門,心中五味雜陳。
思索再三,玲瓏想起曾聽聞幽州繁華熱鬧,且那戲煜也曾尋過自己,或許去了那裡能有一線生機,能尋得戲煜的庇護。
主意既定,她便尋到一處車馬行,僱了一輛簡陋的馬車。
車伕是個憨厚的中年漢子,揚了揚馬鞭,問道:“姑娘,這路途可不近,您去幽州做甚?”
玲瓏微微垂眸,輕聲說道:“去尋一位故人。”
車伕也不多問,吆喝一聲,馬車緩緩啓動。
玲瓏坐在車內,顛簸中,她抓緊了身旁的包袱,裡面裝着衣物和乾糧。
車窗外的景色不斷變換,從熟悉的街巷漸漸駛向陌生的郊野。
她的心中既有對未知的忐忑,又有一絲對未來的期許。
細雨如絲,悄然灑落,不知不覺間,玲瓏乘坐的馬車緩緩駛入了一個寧靜的村落——王海鵬的村落。
馬車伕勒住繮繩,回頭對着車內的玲瓏說道:“姑娘,這雨一時半會兒怕是停不了,咱得找個地方避避雨。”
玲瓏掀起車簾一角,看着那被雨幕籠罩的村落,微微點頭應道:“那就找戶人家借個屋檐吧。”
馬車伕跳下車,牽着馬在村落中尋覓,不多時便停在了一座小院前。
馬車伕上前叩響了門環。
片刻後,院門打開,王海鵬探出頭來。
他滿臉疑惑地看着門外的不速之客。
馬車伕忙賠着笑臉說明來意,王海鵬瞧了瞧後面的馬車和車內的玲瓏,猶豫了一下,還是側身讓他們進了院子。
玲瓏下了車,走進院子,雨水順着她的髮絲滑落。
她向王海鵬微微福身致謝,王海鵬撓撓頭,有些不自在地說道:“姑娘不必客氣,這雨大,先進屋吧。”
兩人剛要邁步進去,卻猛地頓住了。只見院子裡竟有好些身着甲冑的士兵,氣氛凝重。
馬車伕面露警惕,悄聲對玲瓏說:“姑娘,這是咋回事?”
玲瓏也是滿心疑惑,目光在那些士兵身上打轉。
王海鵬察覺到兩人的異樣,忙看向幾個士兵,眼神中帶着詢問,似在無聲地說要不要告知這位姑娘他們的身份。
這時,一個士兵上前一步,神色坦然地說道:“我們是幽州過境處的士兵,來此有些公務在身。”
玲瓏微微一怔,隨即展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輕聲打起招呼:“軍爺們好,這大雨天的,倒是打擾了。”
士兵們紛紛點頭回禮,目光卻仍帶着幾分審視。
玲瓏的目光不經意間掃向一旁的王虎,王虎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連忙擺擺手,說:“你不用看我,我可不是士兵,就是個普通莊稼漢。”
雨水順着屋檐滴答落下,打破了短暫的寂靜。玲瓏心中暗自思量,這些士兵爲何會出現在這尋常農戶家中?他們所謂的公務又是什麼?
但她面上仍保持着鎮定,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待着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而這場不期而遇的雨,似乎也讓這平靜的村落卷入了一場未知的風雲之中……
王海鵬在牀榻上整整裝了幾天病,清晨時分,他終於不再佯裝,緩緩坐起身來。
就在剛纔,有個士兵皺着眉頭問道:“那天強盜來了,口口聲聲說你家中藏着寶藏,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今天可得給個明白話!”
王海鵬心中一緊,腦子飛速運轉着,正斟酌該如何回答才能矇混過關,突然,一陣敲門聲響起。
門外傳來馬車伕的呼喊聲和玲瓏輕柔的詢問聲。
這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屋內的氣氛瞬間凝固,王海鵬眼中閃過一絲慶幸,忙衝着士兵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們先不要出聲。
士兵們互相對視一眼,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暫時壓下了繼續追問的念頭。
雨勢磅礴,毫無停歇之意,豆大的雨點砸在地面上,濺起層層水花。
不久,令人心悸的敲門聲便再度在風雨中炸響。
王海鵬手忙腳亂地撐起一把搖搖欲墜的油紙傘,趟着積水走向院門。
門扉開啓,一輛馬車裹挾着風雨衝入眼簾。
劉小玉和另一個士兵身着甲冑,身姿矯健地躍下馬車。
王海鵬望着出現在門口的劉小玉,心中驚濤駭浪,眼神中滿是詫異。
他分明記得劉小玉應該身處地下密道,怎會在此時現身於此?
見王海鵬面露驚愕,劉小玉只是簡短說道:“這一切,進屋再說。”
那不容置疑的口吻,讓王海鵬瞬間回過神來。
王海鵬不敢再多問,連忙側身,將劉小玉和士兵引入屋內。
雨幕沉沉,仿若一張無邊的網,將整個世界籠罩其中。
劉小玉闊步邁進屋內,身姿英挺,雨水順着他身上的鎧甲滑落,在地面濺起細微的水花。
屋內的士兵們見狀,趕忙起身,動作整齊地向他行禮。
這時,一位年輕的士兵面露疑色,忍不住問道:“大人,您不是在密道嗎?怎麼會在此處現身?”
雨依舊在屋外肆虐,劉小玉剛要開口回答士兵的疑問,目光突然掃到了角落裡的玲瓏和馬車伕,眉頭微微一蹙,眼中滿是警惕與疑惑。
玲瓏心思敏銳,立刻察覺到了劉小玉的疑慮,她輕聲對王海鵬說道:“看你們似乎有要事相商,我和馬車伕在這怕是多有不便,能否讓我們到另一個屋子暫避一下?”
王海鵬看了看劉小玉,又看了看玲瓏,連忙點頭應道:“當然,當然可以,姑娘這邊請。”
說着,王海鵬便引着玲瓏和馬車伕來到隔壁一間狹小的屋子,屋內有些昏暗,擺放着一些陳舊的農具和雜物。
“姑娘,你們先在這兒委屈一下,有什麼需要儘管喊我。”王海鵬說完便匆匆離開,關上了房門。
玲瓏坐在一張有些搖晃的凳子上,耳朵卻不自覺地貼向牆壁,她知道接下來的談話或許會牽扯到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
而這一切,都在這風雨交加的日子裡,向着更加神秘莫測的方向發展着……
劉小玉面色凝重,向衆人道出密道之事。
他們在密道中遭遇了重重機關與陷阱,不過好在最終有驚無險。
他還留了兩個得力的士兵在密道看守寶藏,以防不測。
士兵們這才知曉那密道竟通向幽州,皆露出驚訝之色。
劉小玉接着說道,此事已向丞相府彙報,雖說丞相當時不在,但也與丞相夫人詳細言明瞭情況,只等丞相回來定奪下一步的行動。
劉小玉身姿挺拔地站在屋中,眼神堅定地繼續說道:“此次折返,便是要將諸事理清,把密道中的寶藏取出帶走,這些寶物唯有呈到丞相面前,由丞相定奪如何處置,才最爲妥當。”
話音剛落,一位士兵轉向王海鵬,目光銳利地問道:“那日前來索要的強盜,他們口中的寶藏,便是密道中的那些嗎?”
王海鵬身形微微一顫,趕忙點頭哈腰地回答:“軍爺,確是如此,小人絕不敢有半句虛言。”
一個士兵突然上前一步,指着王海鵬大聲說道:“首領,他在撒謊!之前聽聞地下室有寶藏時,他那副驚訝的模樣可做不了假,絕不是早就知情的樣子,他肯定還有事瞞着咱們。”
衆人的目光瞬間齊聚在王海鵬身上,王海鵬的臉“唰”地一下紅到了耳根,眼神閃躲,囁嚅着卻不知如何開口。
劉小玉臉色一沉,目光如炬地看向王海鵬,聲音低沉而威嚴地問道:“怎麼回事?”
這時,另一個士兵上前稟報道:“首領,那一日幾個強盜來襲,十分兇悍,若不是王虎兄弟出手相助,我們兩個兄弟恐怕就要遭遇不測了。”
所有人都緊緊盯着王海鵬,彷彿要從他身上找出所有隱藏的秘密,而屋外的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着,敲打着窗戶,似是在爲這緊張的局面增添幾分不安的節奏。
劉小玉的目光冷峻如鷹,直直地射向王虎。好像那些士兵們臉上對王虎滿是欽佩與崇拜之色。
收回目光,劉小玉再次逼視着王海鵬,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王海鵬,事到如今,你最好老實交代,不要再有任何隱瞞。否則,軍法處置!”
王海鵬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他的雙手不安地揪着衣角,眼神慌亂地在劉小玉和王虎之間遊移,嘴脣顫抖着,似乎在艱難地抉擇到底要不要說出真相。
屋內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釘子一樣紮在王海鵬身上。
過了一會兒,王海鵬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終於開口說道:“劉統領,關於那密室裡藏有寶藏之事,我真的是聞所未聞。”
王虎在一旁冷笑一聲:“哼,肯定,就憑要是知道有這等好事,怕是早就想法子把寶藏偷個精光了吧!”
王海鵬的頭更低了,他緊咬着嘴脣,沒有反駁,顯然是默認了王虎的話。
王海鵬眼見瞞不住了,趕忙如實說道:“劉統領,實不相瞞,那天強盜要的寶藏,其實是另外的東西呀。各位軍爺稍等片刻,容我去取來。”說罷,他便匆匆轉身,快步朝着另一個屋子走去。
不多時,王海鵬從那屋子裡出來了,手上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個包袱。
衆人的目光瞬間都被那包袱吸引了過去,屋內一時安靜極了,只聽得見屋外雨滴落下的聲響,大家都好奇這包袱裡究竟裝着什麼寶貝,竟引得強盜上門索要。
王海鵬深吸一口氣,緩緩將包袱打開,只見裡面靜靜躺着一些金葉子,在屋內昏黃的光線下,閃爍着誘人的光澤。
他輕輕拿起一片,語氣帶着些許無奈地說道:“這是我爺爺留下來的。當年啊,爺爺曾和一些人一起做了樁事,事成之後分贓不均,鬧得很不愉快,估計那些強盜就是當年與我爺爺結仇的人的後人,這麼多年了,還惦記着這些東西呢。”
劉小玉微微擡起手,示意衆人安靜,隨後對着士兵們朗聲道:“不管怎麼說,這既然是王海鵬家傳之物,那便都是他自己的東西呀。”
說罷,劉小玉輕輕笑了起來,又接着道,“咱們都是奉命行事,又怎會做那貪污之事呢,王海鵬,你快把這些金葉子收拾起來吧,咱們可不會打它的主意。”
王海鵬聽聞,眼中滿是感激,趕忙小心翼翼地將金葉子一一放回包袱,緊緊抱在懷裡,嘴裡不停地說着“多謝劉統領,多謝各位軍爺”。
在隔壁那間略顯昏暗的屋子裡,玲瓏將耳朵緊緊貼在牆壁上,專注地聽着隔壁傳來的每一句話,心中滿是驚訝,着實沒想到這背後居然還藏着這麼多複雜的事兒。
馬車伕在一旁看着玲瓏的舉動,微微皺了皺眉頭,覺得這樣偷聽他人談話着實有些不妥,很是不雅。
可他張了張嘴,猶豫了幾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默默坐在一旁,聽着屋外的雨聲滴答,等待着玲瓏聽完這場本不該他們參與的故事。
過了一會兒,玲瓏發現馬車伕在看着自己,大約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不雅。
她於是微微一笑。
“我就是特別的好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