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夜雨時香消魂歸去
翠微跪坐在地上,低垂着頭,即便是如此,還是能夠看到她微微抖動的肩膀,也許姨娘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只是當着她的面,卻佯裝堅強罷了。
“翠微……”杜馨蘭擡了擡手,雙手是那樣無力,她最終不得不放棄這個舉動,安慰翠微道:“你別哭,這個孩子,本就是個孽種,不該來這世上的。”
翠微聞言,放聲大哭起來,都這個時候了,姨娘還想着安慰麼?那是她自己的孩子,親手葬送掉,哪裡會不心痛?不過是勉強支撐着而已!
“侯夫人。”驀然,一聲丫鬟的聲音驚醒了還在痛哭的兩個人,翠微先擦了淚,站起來,迎面杜雅蘭已經進來了,也許是觸景生情,從未出錯的翠微竟然不小心身子一斜,差一點撞到對面過來的杜雅蘭。杜雅蘭微微往邊上閃了閃,這時才能站定,翠微忙道歉:“侯夫人,奴婢……”
“我知道你辛苦了,並非無意的,去吧,我來看看你家主子。”
杜馨蘭噏動着嘴脣:“污穢之地,姐姐不必來的。”
從那一日小產分別後,這還是姐妹倆第一次重逢。杜雅蘭步履生風,杜馨蘭雖在病中,卻也強撐着意識來對待。她在牀榻上看得明白,待翠微出去,杜雅蘭也支走了紫菱,杜馨蘭才道:“姐姐這一招,真是狠毒啊!”
對上杜雅蘭怨懟的眼神:“我狠毒?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縱然我狠毒,也不及妹妹,居然可以親手害死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吧!”
當日她就知道自己着了庶妹的道。於是她將計就計,在侯爺面前賭咒發誓。她是嫡出的正室,她越是篤定,語氣越是堅決,事後侯爺回想起來,纔會越覺得事情可疑。她不要自己去查明,她要等待。等待侯爺自己主動去追查。然而揭穿杜馨蘭,只有如此,杜馨蘭在侯爺心中的地位纔會轟然倒塌。而自己也正好可以藉此重新上位。
但是她萬萬想不到,杜馨蘭居然出了第二招,而就在那種關鍵的時候,竟然真的查出炭火一事與四舅舅有些聯繫。慌亂中她只好出了下下策,自請降位。其實也只是緩兵之策,一個嫡出的侯夫人位份,怎麼可能說降就降?
而讓她更加想不明白的是,杜馨蘭明明知道此事風險這麼大。竟然爲了拖她下水,毫不猶豫地做了。
“你是不是瘋了,放着好好的姨娘不做。非要來跟我爭?你我二人自小一同長大,情分當然與別人不同。爲何不能攜手共進。反而爾虞我詐?我杜雅蘭自問待你不薄,爲何你要恩將仇報?”
“呵呵呵呵呵……”杜馨蘭苦笑一陣:“你我二人,爲何走到今天,姐姐不是更加清楚麼?姐姐當真對妹妹如此好?”
“你什麼意思?”杜雅蘭變了臉色。
杜馨蘭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氣,直視着杜雅蘭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姐姐當初對妹妹做過什麼,你敢說你都忘記了?”把她壓在自己底下也就算了,畢竟她是嫡出,自己是庶出。可是爲了保全侯夫人的地位,竟然唆使外人對她下手,毀了她的一生,這一筆賬,她如何不算?
看着杜雅蘭閃爍的眼神,杜馨蘭更加抑制不住地狂笑:“姐姐,怎麼,你怕了?若是我將一切和盤托出,只怕姐姐你,再也沒有翻身之日了吧!”杜雅蘭,你也有今天麼?當日你揣着僞善面孔對我做那些事情的時候,你可曾想過,我是你的妹妹?爲了保住你自己的地位的時候,你可曾想過你我同氣連枝?其實我們姐妹三人之中,最卑鄙的人,就是你。
杜馨蘭笑着笑着,又猛烈地咳嗽起來,杜雅蘭見了,嘴角上揚,也不管杜馨蘭咳成什麼樣子,優雅地坐下來,道:“是啊,若是妹妹真的向侯爺告發我,我的確是如妹妹所想,不過,也要看妹妹能不能撐到侯爺來的時候。”
只一瞬杜雅蘭便下了決定,杜馨蘭知道她太多秘密,她不能讓她有再見侯爺的機會,而最好的辦法,眼下就在眼前。
滿腔的恨意無處發泄,杜馨蘭忽然來了精神,她徑自坐起來,冷笑道:“姐姐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也對,在杜府的時候母親就用過這種方法,姐姐身爲她的親女,又有什麼是做不來的事情。”
杜雅蘭用錦帕細緻地擦着指甲,如同珍愛的瓷器,嘴巴里也沒閒着:“妹妹說的是哪裡的話,這沁芳閣上上下下都看見了,我是好心來探望妹妹的。妹妹有些日子沒有出去了吧,這個季節外面的陽光可是好得很呢!只可惜現在是晚上,不然我一定帶妹妹去逛逛園子,順帶呢,告訴妹妹一件事。一件妹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事。”
隨後杜雅蘭站起來,貼近了杜馨蘭,對着她道:“妹妹,你可要記清了……”不疾不徐地說完,而後看着杜馨蘭更加蒼白的面色,胸中積鬱的悶氣消了大半,她笑了笑:“妹妹可要小心保重,要是到時候因此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我們好歹姐妹一場,我也捨不得看到妹妹這般難過。所以妹妹千萬放寬心,這些都不過是過去的事情,要真爲了那些個事斤斤計較,可就不划算了。”
“我也算是來看過妹妹了,不過可惜,妹妹想用肚子裡的孩子打擊我,卻偷雞不成,下一次,別再用這種拙劣的手段了。妹妹,姐姐藕香閣還有要事,下次再來看你。”說着大搖大擺地從杜馨蘭跟前走過,臨到簾子,還不忘回頭一笑。
“姨娘,不好了,不好了!一個小丫鬟從外面匆匆進來,見了杜馨蘭的人就說道:“杜府那邊派人來說,方姨娘早上不知道是食用了什麼,這個時候上吐下瀉的,人已經昏過去了!”
“你說什麼?”杜馨蘭大驚,茫然地看着丫鬟,隨後一張口,卻是噴出一口血來!
三月的天說下雨就下雨,剛開始還只是濛濛小雨,過了不久便滴着屋檐,隨後是一陣的傾盆大雨。杜汀蘭剛從外面回來,因爲沒有帶傘,身子也溼了些,綠影一進門忙跑到窗邊關窗,江嬤嬤去端了薑湯來,親自監督杜汀蘭喝下去,關好門窗的綠影則找出乾淨的衣衫,又吩咐人去備沐浴的熱水。她自己拿着一張幹手帕給杜汀蘭擦拭頭髮,一面說道:“小姐,還是快些去洗洗吧,回頭又該着涼了。”
“是啊!”江嬤嬤也是這個意思,小姐遲遲都沒有和三爺圓房,但是養着身子總是好的,日後懷孩子也不會那麼辛苦。
“側夫人,杜姨娘那邊怕是不好了。”思雨一進來就說道。杜汀蘭正卸妝,聽到此話猛地站起來,拔腿就往外面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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