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4 章

這就太打臉了啊。

南陽侯的臉都叫謙侯給抽沒了。

無論如何, 這不能搶了人家的庶女,又搶了人家的小妾不是?

大家都覺得南陽侯的頭上大概得有點兒綠。

且更叫人震驚的是, 主動提出要幫南陽侯的妾室改個嫁的, 乃是阿蘿。

……庶女親口要求,要把自家生母死了配給另一個男人。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庶女喲。

簡直沒眼看了。

南陽侯氣得半死, 頓時就往謙侯府去了。

謙侯府上今天還是蠻熱鬧的, 阿妧最近又出來玩兒了……她家殿下最近有偷偷兒喝補湯的架勢, 靖王妃就特別貼心地緩和了一下夫妻倆天天在被窩兒裡滾來滾去的節奏, 帶自家殿下出門兒散散心, 這一散心, 就散到了謙侯府上來。

她美滋滋地和霍寧香坐在一塊兒享受阿蘿給自己端茶遞水的溫柔, 又忙着撅着小嘴巴去啃靖王的臉叫他不要吃醋, 這種左擁右抱叫她心裡快活極了。

因此當南陽侯撞進門的時候,阿妧的臉上還帶着大大的笑容。

南陽侯是真的笑不出來。

若說阿蘿過繼,不過是令他的臉上難看。

那阮氏都死了, 卻叫阿蘿從地裡翻出來, 死了還要冥婚一把,這就太不給南陽侯臉了。

也太不將人放在眼裡。

他臉色鐵青,殺氣騰騰地進門。

靖王正垂頭跟自家王妃親親, 見南陽侯來了, 慢慢起身,立在了仰頭看他的謙侯三人面前。

“林侯。”靖王就看着一雙拳頭捏得緊緊的南陽侯,冷淡地說道,“不告而來, 這是惡客。不過想來林侯也不大明白什麼叫做禮貌二字。”

他一把就壓住了南陽侯打過來的拳頭,見他已經氣得呼吸急促,雙目泛紅,甚至都失去理智敢對皇子動手,就知道南陽侯這回是氣大發了。只是卻挑眉淡淡地問道,“林侯這是在惱怒什麼?這裡是謙侯府,是霍家,就算再惱怒,也請你……”

他勾了勾嘴角。

“剋制。”

還剋制個屁啊!

好會說風涼話!

南陽侯眼底就帶了殺氣了。

霍寧香也擡眼看着南陽侯。

這幾乎是霍寧香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看這個將阮氏塞進侯府充作妾室,令她抑鬱而終的男人。

他很英俊,棱角分明,是一種男子的純粹的英俊,氣勢逼人,可是除了這些,霍寧香就覺得南陽侯也不過如此。他雍容地起身,由着阿蘿急忙給自己披上了一件長長的狐裘,這才淡淡地說道,“我大概知道,林侯爲何而來。只是這件事,本與林侯無關。”他笑了笑,見南陽侯冰冷地看着自己,就微微挑眉。

“若我沒有記錯,令在下表妹挪出林家祖墳,令她不許安葬林家,捨棄了她的,是林侯?”

南陽侯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做妾的,正經的婚書都沒有,在下的表妹,彷彿也沒有一定說是林家人的憑證。”

一個妾室,自然沒有婚書,也沒有上什麼正經的族譜,因此霍寧香格外理直氣壯地說道,“因此,林侯既然已經拋棄了她,她就跟林家沒有什麼關係,孤魂野鬼罷了。巧得很,在下的二弟也同樣是個孤魂野鬼,日後他們在底下相互擡愛,其實也是一樁良緣。”俊美優雅的男人就笑得格外美好。

“林侯您在計較什麼呢?他們都死了,難道你還不肯放過他們?”

“她生是我的人,是是我的鬼。”南陽侯壓抑着憤怒,眼角冰冷地低聲說道。

“她從不是你的人。”霍寧香就淡淡地說道。

“她給我生了阿妧,難道還不是我的人?”

“可她給我弟弟生了阿蘿。”見南陽侯雙目赤紅地看着自己,霍寧香擡眼,含着幾分冰冷的譏諷看着他,慢慢地說道,“林侯,你得在我弟弟的後頭排着。當年,你或許護住了她的安危,令她能將阿蘿養大。只是我卻常常會想,若我的表妹沒有被你帶入侯府之中,其實她只要等着我,我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就找到她。”

那個時候他已經開始往平寧公主的別業去。雖然阮氏已經從那裡逃離,可是霍寧香那樣心細如髮的人,總是會找到阮姨娘的蹤跡。

只要他找到她,就絕不會再叫她吃一點苦。

可是南陽侯做了什麼?

“霍家難道都是一羣不知感恩的貨色?你知道當初我……”

“我知道得很。你想要她,可是表妹卻並不是一個見異思遷,看見了英俊溫柔的男人就神魂顛倒的女子。你一定花了很多的手段,發現她的心裡只記得我弟弟霍顯。”霍寧香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南陽侯臉上猛地猙獰了起來。

霍寧香卻只當做沒有看見,繼續和聲說道,“她對霍顯念念不忘,或許還會和你保持距離,會防備你,警惕你,唯恐你心裡藏着對她的什麼心思。她大概還會求你命人在平寧公主府的別業等着,因爲她相信我會去找她。”

“當然,你大可以說不見我的蹤影,還可以嚇唬她說,她的家人正在外到處找她,要落了她這一胎,叫她不要出去。”

“那是你對外說自己多了一個外室的時候。”

霍寧香的話,令南陽侯咬牙切齒。

“伯伯?”阿妧就見南陽侯一副被說中了心事的樣子,震驚地看着霍寧香。

他竟然能猜到這麼多?

看起來還沒有猜錯?

“你耐心地等着,等到表妹生下阿蘿,大概就要對她說……”霍寧香俊美的臉上,終於露出真切的恨意。

“你對她說,若是不從了你,你就殺了她的女兒,對麼?”

也只有這樣,纔會解釋,他看似柔軟,實則一根筋倔強得不得了的表妹,爲什麼會委身南陽侯。

因爲他拿阿蘿威脅她。

這麼久以來,只要想到是這樣的真相,霍寧香就只覺得心痛得厲害。

他滿目的血淚,卻不知該對誰說起。

直到今日,南陽侯竟然還有臉到他的面前來要個說法。

要什麼說法?

還有什麼說法?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那不過是個女人,還不是完璧,我這樣的身份,要什麼女人沒有?南朝郡主都唾手可得,爲什麼一定要費盡心機做那麼多的事?你真是異想天開。”

南陽侯呼吸都幾乎停住了一瞬,這才慢慢地看着勾脣一笑的霍寧香說道,“霍顯的女兒早就死了。她死了女兒,心如死灰,是我將她帶入府中好生撫慰,令她展顏,願意嫁給我。”他的目光落在阿蘿的身上,片刻方纔繼續說道,“阿蘿過繼給你,已經是我最大的底線。可是阮氏……”

“你去告狀吧。”

“你!”

“就去陛下告我一狀,說我將我表妹與二弟冥婚,看陛下會不會責罰我。”

霍寧香微微一笑,和聲說道,“只是我只聽說亡者有冥婚,可沒有聽說過冥婚還能和離。就算能夠和離,想必也不歸陽間的帝王管。”

想要已經冥婚完的阮氏與霍顯和離,那自己抹了脖子去跟閻王告狀,求閻王給發個慈悲判個和離好了。謙侯大人是個明理的人,因此也希望別人同樣明理,感覺到面前這男人的氣息不穩,就越發微笑說道,“不過林侯,就算是你去見了閻王,閻王也得問問表妹願不願和我二弟和離,重新嫁給你,是不是?”

“謙侯,你不要欺人太甚。”

“當然,你說表妹心悅於你。既然這麼自信,就趕緊去死一死,重新搶了我表妹啊?”

南陽侯完全想不到,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無恥的人。

他只覺得肺腑之間都要被氣得爆炸了。

靖王護着霍寧香站在南陽侯的面前,就覺得霍家當年被滿門抄斬什麼的……會不會是霍寧香這一張破嘴得罪了太多的人?

誰能忍得了這傢伙的嘲諷。

“說的好!伯伯說得好!”一旁還有個小姑娘在嘰嘰呱呱給謙侯鼓掌,特別地乖巧。

南陽侯猛地看向阿妧。

阿妧對南陽侯露出仇恨的表情。

這個表情令南陽侯微微一愣。

“你不必相信……”他看着阿妧開口,卻見這小姑娘已經一頭埋進了阿蘿的懷裡去,彷彿什麼都不想聽南陽侯說話。在這裡的是他膝下的兩個庶女,可是那目光,卻是在看仇人一樣地看着他。

南陽侯動了動嘴角,什麼都說不出來,又控制不住高大的身軀的顫抖,許久之後方纔對霍寧香沉聲說道,“所謂的冥婚,不過是兩個牌位。可是我與她卻不同。她活着的時候,那麼多年,只有我一個男人。”

他說完了這話,又看了看阿妧,恐他對阿妧發難,阿蘿急忙將阿妧收在自己的懷裡。

阿妧就低低地哼了一聲。

南陽侯早就不是她爹了,她不必顧忌什麼狗屁名聲,就還要對他妥協。

因此,當南陽侯大步流星地走了,阿妧方纔把自己的小腦袋從姐姐的懷裡擡起來。她揉了揉自己的小脖子,就覺得自己最近格外地不舒坦,彷彿是渾身沒勁兒,做什麼都有些愛勞累。

這時候她就軟軟地趴在一旁俯身抱住自己的靖王的懷裡,眼巴巴地看着方纔一句一句叫南陽侯的臉色就跟見了鬼似的霍寧香,好奇地問道,“伯伯要不要將姨娘的屍骨和二,二伯伯的安葬在一處啊?”

霍寧香大費周章,不就是爲了合葬?

“再等等。”阿蘿就在一旁皺眉說道。

“爲什麼還要等?”阿妧很擔心夜長夢多的。

“也不知是怎麼了,我這心裡覺得怪怪的。”阿蘿也說不明白。

她見霍寧香若有所思,就急忙對霍寧香說道,“伯伯也不必擔心。他雖然強橫,可是你我也不是吃素的。若他要鬧個魚死網破,我也由着他。”絕美的臉上露出幾分殺氣,阿妧忙捂住姐姐的手和她同仇敵愾。

見她乖乖巧巧的樣子,阿蘿就勾脣碰了碰她的臉頰。靖王就在一旁覺得這欣榮伯真是特別討厭,這總是親他家王妃是幾個意思?且因霍寧香已經圓滿,因此也不在意阿蘿拖延些時候再合葬阮姨娘與自己的弟弟。

阿妧唯恐南陽侯入宮告狀,搶先一步就來皇帝面前惡人先告狀了。

“父皇您說這世上還有這樣的道理沒有?”她扭着皇帝的衣襬就抽抽搭搭地說道,“姨娘是他自己不要了的,丟在西嶼山叫我磕了多年的空棺,不知騙了我多少眼淚。如今不過是我們姐妹可憐姨娘在地下淒涼……父皇也知道一個人兒埋在土裡多寂寞啊。因此纔想着,我姐姐給霍家二伯磕頭做了女兒,又管姨娘叫母親,那不已經是一家人了麼。不過是冥婚一下,名正言順罷了,爲什麼還要有那麼多的流言蜚語呢?”

皇帝吭哧吭哧的,終於發現,看似純白美好的阿蘿,她可真不是省油的燈啊。

當然,眼前這小姑娘也不是。

這叫他怎麼回答呢?

“這事兒你們都已經幹完了,也算是得償所願,南陽侯也沒跟你們計較,你也算了吧,啊!”他就哄着阿妧叫她把南陽侯給放過。

“可是他氣勢洶洶的,我好害怕呀。”胖狐狸就捂着小嘴巴可憐巴巴地小聲兒說道,“伯伯的臉都白了。”

皇帝垂頭裝死。

他不便發表評論。

不過怎麼南陽侯突然爲了一個小妾這樣憤怒?

真是見了鬼了。

“別怕,若怕了,父皇護着你。”皇帝還是沒捨得,見阿妧可憐,臉梢兒慘白,又想到南陽侯也蠻倒黴的,想了想就想出了一個極好的主意來,就得意洋洋地對阿妧說道,“這事兒,若朕還是偏心阿香,那隻怕你二叔心裡更過不去,日後暗地裡再刨了霍家的祖墳撒氣什麼的。”他一心化解干戈,就繼續說道,“阿香做得也沒錯,只是手段激烈了一些。算了,這件事到此爲止,朕來轉圜描補。”

“您怎麼轉圜啊?”阿妧警惕地問道。

皇帝陛下就露出了一個智珠在握,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深邃笑容。

他最阿妧眨了眨眼,神神秘秘地說道,“山人自有妙計。”

他哄了一臉疑惑茫然的小姑娘走了,這才邁着龍騰虎躍王八步去了皇后的面前,傻笑半晌,這纔在皇后無語的目光裡笑呵呵地說道,“阿妧到底是親近朕,這一有個棘手之事,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朕,朕可真高興。”

他一副被當牛做馬了還很樂的樣子,就叫皇后笑了。皇后早就知道最近阿妧姐妹都幹了什麼好事兒,就笑着說道,“其實兩個孩子並未說錯。陛下,南陽侯甚至不肯將阮氏葬入祖墳,這自然代表阮氏不被他承認。古往今來,妻室還有再嫁一說,更遑論妾室。”

“所以朕決定賞賜兩家各自一些東西,一碗水端平,這事兒就過去了。”皇帝就淡然地說道。

“什麼東西?”皇后急忙問道。

皇帝高深莫測地笑了。

數日之後,謙侯府門前被皇帝陛下賜下的一桌兒鋪着大紅桌布兒的賀喜飯給驚呆了。

同理,南陽侯見到皇帝賞賜給他了什麼的心情,也不足爲外人道了。

皇帝陛下賜給自己心愛的,忠誠的臣子十八個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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