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淵眉頭皺起來,坐到上首,黑着一張臉道:“有什麼事嗎?”
王媒婆見夏川淵一副臭臉,心裡膈應的慌,卻是沒有表現出來,只能陪着笑道:“這不是侍郎大人託草民來跟丞相大老爺說說嗎……”
夏川淵不做聲,王媒婆見了,走上前一步道:“還不就是爲了兩家的婚事,您家的大公子和侍郎大人家的千金,侍郎大人的意思呢,就是覺得婚約只是以前的事,都不能作爲憑證,現如今兩家的孩子都長大了,那以前的玩笑話就不能當回事了……”
夏川淵聽了,大手在桌上重重的一拍,“放肆,白紙黑字的婚約,豈能兒戲,以前兩家都是蓋了印鑑的,怎的到了你嘴裡就成了玩笑話了?”
夏川淵雖是文官,卻也是爲官多年,身上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如今一發起怒來,直把王媒婆嚇得連連退後幾步,雙手扶在桌子上纔算站穩。
正在此時,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來,卻是夏知寒。
夏知寒走到夏川淵面前,拱手道:“爹爹。”
夏川淵見着自己的這個兒子心裡就發堵,白了他一眼道:“回去,這不是你來的地方,沒看見有客人嗎?”
那王媒婆見狀,立刻便清楚了面前的人便是這大少爺無疑了,想起侍郎大人許諾事成之後的兩錠明晃晃的金元寶,王媒婆索性心一橫,走到夏知寒面前道:“這就是大少爺吧,瞧瞧長得眉清目秀的,真真是不可多得美男子啊……”
說着,王媒婆又轉頭對夏川淵道:“丞相大老爺,現在這事情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侍郎大人那裡也是鐵了心的不準備將女兒嫁過來,您瞧瞧您家的大少爺,多麼好的條件,就算是沒了這門親事,老身便是跑斷了腿,也必須給你家大少爺說着一門好的親事啊。”
這話說出來,王媒婆瞧着夏川淵的臉色有了些好轉,這才暗地裡拍着胸口,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夏知寒卻是開口,“爹爹,孩兒不想娶侍郎家的千金。”
夏川淵一愣,隨即便大怒,“孽障,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能由你在這裡說三道四,還不快給我滾下去。”
夏知寒沒有動,只是仍然低着頭道:“爹爹,請聽孩兒一言。”說完,見夏川淵沒有阻止,夏知寒這才接着道:“孩兒如今被皇上撤了職,損傷了爹爹的顏面,孩兒自知愧對夏家的列祖列宗,只是這男兒娶妻,都是娶賢在第一,孩兒今時不如意,侍郎千金便要退了親事,足以可見,侍郎千金並不是能陪孩兒走過大風大浪的人,既然這樣,爹爹又何必在意,這門親事,咱們不要也罷。”
沒料到夏知寒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夏川淵有些驚訝,細細的想了一會,卻是覺得兒子的這番話還真的有些道理,當下不禁面色變好了些。
王媒婆聽了,心裡不禁樂開了花,這可是大少爺自己個兒不同意這門親事的,這下子自己可以去侍郎大人那裡交差了。
王媒婆在心裡打着小算盤,就聽見夏知寒道:“王媒婆。”
王媒婆忙應了一聲,看着夏知寒,心裡暗道,這大少爺,不會是又要反悔了吧?
夏知寒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就請王媒婆去侍郎大人府上說一句,我夏知寒如今雖沒有官職傍身,可仍舊是堂堂君子,既然侍郎大人嫁女兒只看重的是對方的家世和官職,那這樣的親事,我丞相府萬萬使不能與其苟同的。”
高潔凜然的一番話,無一不給夏川淵長了臉,王媒婆的臉色開始變得不好看起來,夏知寒卻是沒有理會,直接道:“這門婚事,便退了吧。”
這樣說起來,卻是男方先退了女方的婚事。
夏川淵看着夏知寒,道:“你不必擔心,爹爹自會再爲你找一門相配的親事。”
夏知寒點頭,“如此,便謝謝爹爹了,不過孩兒以爲,現在還是事業發展時間,並不想談婚論嫁,孩兒已經在準備,明年便參加殿試,以求考得功名在身,爲爹爹爭光。”
夏川淵聽見夏知寒這樣說,心裡也很是寬慰,難得兒子有這份上進心,但還是佯裝責備:“男兒大丈夫,考取功名很重要,可成家一樣重要,早些成家,也好有個照顧你的人,這些你不必分心,自當好好讀書便是,爹爹會爲你辦妥的。”
夏知寒低着頭,“孩兒謝過爹爹。”低頭間,卻是很好的掩去了眼底的一抹笑意。
王媒婆吃了癟,悻悻的離開了相府,走出大門之時,心裡還不解氣,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不就是個有名無實的公子哥兒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王媒婆走了幾步,這纔想起來還沒去侍郎府上報信,王媒婆想着,眼珠子就轉了轉,這丞相府給自己吃了癟,自己何不借着去侍郎府報信的機會,挑撥一下關係呢。
這樣想着,王媒婆的臉色便又好起來,哼着小曲,轉身就去了侍郎府。
進得了侍郎府的大門,有小丫頭端上了茶水,王媒婆坐在一邊喝着茶,沒一會,就見董建成從外面走進來。
“見過侍郎大人。”
董建成揮手,“免了,怎麼樣,夏川淵那個老匹夫可是同意了?”
王媒婆早就準備好了董建成會這樣問,如今見董建成問了,便在暗地裡很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一雙小三角眼裡便立刻涌出了幾滴淚水。
“哎呀……侍郎大老爺啊,老身實在是不說不行了啊……”
一番哭天搶地,王媒婆便添油加醋的把在丞相府裡聽到的都告訴了董建成,董建成聽了,立刻火冒三丈,“什麼,這個兔崽子,毛還沒長齊就敢說這樣的話,反了反了……”
王媒婆見自己的目的達到,心裡偷着樂的不行,正在這時,一直藏在屏風後面的董婉婉卻走了出來。
“爹爹……”董婉婉開口,“你爲何要託人去悔了這麼親事,女兒是真的喜歡夏家大少爺的。”
董建成本就生氣,見女兒當着外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不禁一口氣差點上不來,捂着胸口道:“你這個逆子,說的什麼不害臊的話,剛纔的話,是你一個女孩子家該說的話嗎?”
董婉婉向來被這個父親寵愛,一點懼怕都沒有,聽見董建成這樣說,董婉婉的脾氣也上來了,“爹爹,什麼話不該說,那你瞞着女兒去悔了這門親事,是你當爹爹該做的嗎?”
董建成氣得不行,“你……這個不孝女,竟敢反駁你老子的意見……”
董婉婉心中恨恨,夏家大少爺的事情自己也有所耳聞,可是那又怎樣,貶了職一樣可以再升,可是如果悔了這麼親事,自己再去哪裡找第二個大少爺呢?
想到這,董婉婉便更加難過,“都怪你,如今大少爺肯定覺得是我嫌棄他沒了職位,肯定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對我好了,爹爹,我恨你……”
說着,董婉婉心中也懼怕起來,若是大少爺對自己的印象改變了,這可如何是好,當下心裡一急,也不管有沒有別人在場,走到董建成身前就哭着鬧起來。
董建成本就生着氣,如今見自己的寶貝女兒這副撒潑的模樣,心中失望之極,這還是大家閨秀的樣子嗎,完全是一副潑婦耍無賴的樣子。
忍無可忍,董建成終於揮手,狠狠的打了董婉婉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董婉婉都愣住了,捂着自己的臉不可置信,“爹爹,你打我?”
董建成看着自己的手,也後悔不已,自己這個女兒一直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可今天……
想到這,董建成把心一橫,說了句,“咎由自取!”便怒氣衝衝的轉了身,走了出去。
王媒婆愣在了那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看見董建成走了個沒影,這可怎麼是好,自己的兩錠金元寶還沒給呢,想着去追,可董建成已經沒了影子。
王媒婆見着還站在原地捂着臉嚶嚶哭泣的董婉婉,只好吞了口唾沫走上前,笑着道:“那個,大小姐啊,你爹爹說了,要是我給你把這婚事說散了,便給我兩錠金元寶,你看……”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董婉婉滿眼怒氣的擡起頭,恨恨的看着她。
“罪魁禍首就是你,你還敢來要金元寶?”董婉婉說着,想着自己如今大少爺也沒了,還被爹爹打了一巴掌,心情不禁羞憤疊加,看着面前之人,怒氣蹭蹭的上升,擡起手來狠狠的一巴掌。
“哎呦!”王媒婆冷不防的被打了一巴掌,肥胖的身子滾出去老遠。她哪裡知道董婉婉自小在深宮裡做公主的陪讀,這責打下人的手法都是爐火純青,所以王媒婆捱得這一巴掌,真真是實打實的疼。
董婉婉收了手擦乾眼淚走到王媒婆身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轉身走了。
王媒婆掙扎着站起身子,捂着臉頰‘嘶嘶’的抽着氣,心想着自己這是辦了什麼事,金元寶沒撈着,還被打了一巴掌,想到這,王媒婆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決心報復這個目中無人的千金小姐。